那管事的附和:“既然青老板家中有事,今日不便,就将这姑娘暂时留在这,明日再为他赎身吧。”
“不可!”相柳、苍葭与我异口同声,苍葭攥着我衣摆的手紧了又紧。
想到一处去了,他们想留人回去,一夜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万事都说不准的。
我解下在鸣玉楼中买来的玉佩递给那管事的,说:
“这玉佩的价钱远不止三百两,以此作为抵押,明日我定将银钱送到。”
那管事的拿过玉佩举在太阳光下,将纹理瞧了个清楚才开口,勉强道:
“我瞧青老板定不会失信于人,今日这事我便应下了。明日一早我定会在问琴楼等着青老板的到来。”
“好。”各自欢喜。
我下意识地转头寻找相柳的赞赏,后者眉头舒展开来,一双眼睛脉脉,桃花在泉水中荡漾开来,看得我如有蚂蚁组队经过我身上,活了百年的妖精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了,难以适从起来。
可怜我那时还不知道七情六欲中有个形容男女情爱的词叫做害羞,只强行将那种无知的情绪压了下去。
苍葭是个有眼力见的好姑娘,知道我救了她,就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要和我回家去。
我本来不肯,但是相柳劝我,这小姑娘本来就是被家里人卖出去的,若要再回到家中免不了还要再遭劫难,她孤苦伶仃的也没有别处可去,不如就收下罢。
本妖觉得相柳说得甚是有理。
吉量见我对自家库房着火一事丝毫不上心,脑门上的汗就没有干过,见我和另外两人谈的正欢,也不敢贸然插嘴,一路小跑随着我逛遍了整条街,好不容易左拐右拐到了自家门口,见几人依然在门口谈笑风生,一时急得带上了哭腔:
“公子,快回家看看吧!上次江公子送来的那几坛十年的花酿还在里面呢!”
柳鸿祯咳嗽一声,笑出声来,心情好的不行,说:
“青公子回去吧,再不回你这小厮就要当场表演一出忠臣谏主了。”
库房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说能令我上心的也只有那几坛好酒了,可惜今日这好酒为了解我之围,甘愿奉献了自己去投身火海,以后几日我都不再有酒喝了。
我淡然一笑,一双眼睛看向躲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的苍葭,“库房里的东西算什么,今日公子带了个姑娘回来,以后我们家就多了一个美人,这可是别人家求都求不回来的。”
苍葭跪得容易,石砖上响起沉闷的声音,听得我膝盖一软,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公子今日的恩情,苍葭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此情此景话本里应当是个什么戏码来着?我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的话本子全部忘到了脑后,怎么反应都不是了。
脸庞虽然有些稚嫩,声音因为长久没有吃食而软糯无力,但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神情却是有一股韧劲在的,我知道她真的在感激我们。
吉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人看,抬起那双还未收起来的泪眼,透着傻气,“这姑娘还挺好看的,嘿嘿。”
本来凝重的气氛一下缓和了下来,苍葭紧绷着的小脸也有所缓和。
“苍葭姑娘,”柳鸿祯见我不说话,好声好气地对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劝导:“人常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殊不知女子膝下也金贵得很,既然你家公子肯救你脱离苦海,定然是愿意对你好的。”
我点头连连称是。
“再有,”柳鸿祯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你家公子与我同窗,若是你在他这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到学堂里找我,我来给你做主。”
这一点是做不了假的,柳家柳氏夫妇是这扬州城里有名的良善之家,年年捐款大笔的银钱用作修桥铺路行善积德,结了不少善缘,我在学堂上时也多有听说,柳鸿祯是出了名的好性子。
他既然在苍葭面前说出这种话,就是能兑现的程度。
苍葭闻言也没再说什么,默默退到角落里,一言不发地低头望脚尖。
“只是苍葭去找你?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多邀柳兄出来走走,诚然作诗什么的我不太擅长。”我借机说出请求,赔笑道。
柳鸿祯眉眼弯弯,说:“自然可以,我瞧出来了。”
“什么?”我问。
柳鸿祯抬起袖子指了指,我老脸一红,那首诗还被他收在袖子里。
“若是以后青要兄约我,直接来找我即可。”
得这一番承诺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库房什么的,都比不上一个美人还有一个挚友,我心里高兴得紧,为此晚饭的餐桌上我特意多吃了一碗米饭。
苍葭至那以后性子消沉,也不怎么笑,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喊着胡话,一双眼睛像小鹿般惊慌失措。
跟其他人不大往来,瘦骨嶙峋的,身上没长什么肉,看着可怜得很。
吉量说他这是吓坏了,像他小时候梦魇住了一样,我不想看见她被噩梦折磨的不成样子,便在每天夜里分些法力在她身上,安抚着她的元神。
后来我多带着她一起上学,有了学堂各位的喧闹和呵护,她的性子才缓和了不少,身上的肉也被我一碗碗补品给养了起来,将养成今天这风华绝代的模样。
用吉量的话来说就是,我们之间如亲人一般,所以我对她从没有怨怼,也是真心希望她过得好。
我无法解释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因为我的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回首往前看这段时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干。
自从柳家宣布了相柳的婚事,我就再没有去过学堂,算一算也有十多天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爱哭鬼,将醉鬼扶到了厢房,月明星稀,我睡意全无,只好捏了个隐身诀,闪身到了一处静谧的地方。
脚下的河水映照出一副颇为憔悴的面皮,我抚上自己的脸才想起来,浑浑噩噩一个人待在家里,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法术也没学习。
说起来法术,下月初一就是绥绥考校我法术的日子了,我的典籍放在了哪里?书房还是侧卧?
天呐!如果我过不了,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叨,我可不想再听一遍天地洪荒史了。
这个时辰没什么凡人,我顾不得别人会不会发现了,一阵风掠进了书房,翻箱倒柜寻找那抹我急切需要见到的书影。
今日万里无云,苍葭穿了一身藕色的衣服在树下浇花,吉量领了俩个人修剪枯枝败叶,我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享受阳光,掐指一算,是个吃糖炒栗子的好日子。
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二字,今日我既然想起来了,肯定是要吃到嘴里的,他们都忙着,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后街哪家糖炒栗子是我的最爱,几乎每次上街,吉量都会被我指使去买回来。
携了几两碎银子,刚踏出家门,一阵清风袭来,夹杂着几分檀香,吹得人心旷神怡。
后街的那家店在我西北方向,出了门往西拐,走十丈,穿过小巷往南走几步路就到了,这路我走了很多遍我记得很清楚,可今日却有些不对。
李家的烧饼铺在我前面出现了三遍,不过十丈的距离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完,空气中檀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从一开始的清新典雅,到现在令人难以呼吸。
火炉上飘着的烟固定朝着一个方向飘散,整个街道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是有人在这布了个什么阵法,我一时不察,中了招,这可真是祸从嘴出,栗子是暂时吃不上了。
迫于人间和尚道士的压力,我们妖是不大敢在人间暴露自己的,如果引起那个得到高人的注意,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被雷劈死,又或者会被哪个和尚收了去天天听和尚讲经。
不管是被雷劈还是听讲经都不是什么好下场,所以我们妖大多都是洁身自好的好妖,今天这个却不一定。
一阵阵风扑面而来却没有吹散天上的云朵,砖瓦静静地伫立在哪里,感受不到一丝即将面临的危险。
这个妖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我不敢轻举妄动,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腰间第二节脊椎处,承影剑藏在那里,最隐蔽,也是最方便出手的地方。
风声呼啸,杀意四起,连头发丝都紧张了起来。
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回想自己的旧事,莫不是仇家寻来了?
近来多清闲,满心都扑在了相柳的身上,莫说仇家,同类我都不曾见到过。
那就只能是以前惹得麻烦,可不知是在涂山结的怨还是在婆娑殿惹得祸,难为他们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千辛万苦地来寻我。
半空一道凌厉的妖气直奔我面门,这妖一出手半分情面都没给我留。
好在我修炼这么些年来,法术也算对得起,并非同寻常妖族草包那样不堪,这一招躲了个勉勉强强。
承影剑在我手里拐了个弯,直直刺向右方妖气最浓的地方,不出所料地没刺中,好在这劳什子妖总算不再装神弄鬼,现了原形。
我们妖族的审美向来都是五花八门的,也一向是对一些审美多有包容,但就我在人间生活那么多年来看,我对她那身人不人妖不妖,凌乱怪异之中又夹杂着些许五颜六色花朵的造型,发出一声嗤笑是情有可原的,那么她面对我的嗤笑恼羞成怒,招招逼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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