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妖,莫不是各族千挑万选出来的强者。
有力拔山兮,移山填海之武将。
也有之乎者也,开口大业噫吁戏之能臣者。
就算是榛楛妖君这等外表文弱的妖上台,挽的剑花亦是行云流水,台下人拍手叫好。
坐在相柳两侧的老者,更是当场记了名字,要做主将人留在大殿上。
紧接着就轮到了我。
我本就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能耐,在出谷之前也没能同绥绥借一把趁手的兵器来,诗词歌赋,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无奈,只能耍起了我在瀑布前练习的看家本领。
来这婆娑殿的路上,我曾探查过周围形势。
这山被妖皇养的很好,处处载满了天材地宝,灵珍异兽。
最为重要的的是,山上风景四季如春,漫山遍野,花团锦簇。若是我集中精力,借上一借这方圆的灵异花草,相必也拿得出手。
我在台下琢磨得圆满,满心欢喜地站在台上想要大展身手,
不知是何缘故,正首坐着的君主叫住了动作。
他眼神犀利,开口便是质问:“你是谁?”
众人见气氛不对,齐刷刷地向我望来,眼神里盛满了探究和恶意。
穿过人山人海,我大着胆子看向始作俑者。
离得太远,我只感受到簌簌的春风和随风附和的墨色衣袂,他就端坐在那里,仿佛之前问我话的人并不是他。
在我来之前,绥绥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说出狐狸洞的山头,我便想也没想,学着先前上台的妖往高台上虚了虚礼:“招摇山,青要。”
先是一声轻笑,周围的小妖开始窃窃私语。
“招摇山?青要?你们听说过吗?”
“没有,没有。一看就是个刚化形的小妖,能有什么明堂?”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妖皇陛下就偏偏点了他的名呢?”
“嘶.......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怎么可能!咱们妖皇陛下,几百年了,不近女色,你们不知道啊?”
“这小子......”
底下的话我听得不甚清楚,只因相柳右手边的老者沉声让我继续。
双手掐诀,上台之前,绥绥给我的灵丹妙药我吃了许多颗,这一招式使出来时我大喜,超常发挥,以前从没有灵力如此充沛过。
各色的花瓣随着我的灵力汇聚在一处,一时间长天透过炫彩,照耀出五颜六色的彩霞来,铺天盖地的各色花瓣应接不暇,在空中织就锦绣。
各路妖怪纷纷抬头望天,酒也忘了喝,就连山脚下正打架的山羊也停止了打架,撒开蹄子争相来看盛况。
看着壮观,只有我自己知道,都是花架子,能使出来已然是运气好了,坚持了十息已经是我的极限,当即给大家表演了个天女散花。
我甚至自己这一招算不得厉害,于是很有头脑地给这招取了个拍马屁的名字,叫做万芳朝皇。
本意是想着,只要将我们妖皇陛下拍得顺心如意,这考试八成我也就能过了。
不曾想,我还没实施计划,就听见一声惨叫。
“老夫的花!”
坐在相柳左手边上的老年人暴起,红褐色的拐杖头指着我,
“你你你……”
你个半饷不知要说些什么。
纵然还没有同其他年老的妖相处过,但也听绥绥提起过,婆娑殿里有位什么长老,位高权重,脾气易怒,轻易不要惹到他。
纵然我不大聪明,也的确清楚,我大概是在刚才得罪他了。
正当我犹疑着现在跑路的可能性有多大的时候,竟恍然间看到高台上的妖皇趁下面的人都害怕低下了头,自己一个人在上面偷笑。
他笑得十分不厚道,像是狐狸洞中偷鸡的小狐狸崽子,但是他很快恢复了严肃。
不得不怀疑,世间是不是有招变脸的法术,妖皇着实捉摸不透。
“虺蛇长老不必动怒,”相柳干咳一声,缓解尴尬,虺蛇长老爱花如命,更是花了百年世间培养出了一株千瓣魏紫,今日这小妖一下把所有虺蛇长老精心培养的花都弄秃了,他不动怒才怪。
“不如这样,”相柳打了个哈欠,“这小妖入婆娑殿以后,让他日日去给虺蛇长老打理花房,千年为期。”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妖皇的意思明确,是点名要让这名小妖进婆娑殿。
虺蛇长老虽然心中气不过,但妖皇陛下亲自要保的人,谁能不给面子,也只能暂时退让。
底下各路势力七嘴八舌讨论,重新审视台上的小妖怪。
说起来也奇怪,大大小小的妖怪,竟没有一人能看透他的真身。
招摇山,那里也没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妖王,更别说是稀世珍宝了。
站在台上凌乱的人,自己也十分懵逼,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才有人一句话给自己签了一千年的卖身契。
就算他是妖皇,也不能张口就给自己签了卖身契,听狐狸洞的小侍女说,卖身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要不同意,决定甩手跑路,刚动了一只脚,身体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看着自己从容跪下,身姿板正,上下嘴唇相交,一串不属于自己的流利话语蹦出,
“谢妖皇大人,青要必定肝脑涂地,弥补自己的过错。”
这股妖力奇怪得很,也霸道得很,任凭我怎么挣扎也撼动不了半分。
此时我才第一次知道,不努力修行是个怎么样可怕的结果,一出场就给自己签了千年的卖身契。
岂不是意味着我这辈子要被绑在婆娑殿里当牛做马?
不要啊!
想我的妖生不过堪堪开始,就要一眼望到头了。
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哪路好汉,他竟然要害我至此。
我来之前,绥绥也没跟我说,报恩要赔上自己一辈子啊!
相柳的衣袖微动,收了法力,青要已经在台下接受众妖的祝贺了。
这小妖的真身连他都看不透,背后肯定有大人物,不能这么轻易把他放走。
四面八方都有妖想来巴结这位新贵,以至于青要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
榛楛废了好大劲才拉着在夹缝里求生存的青要。
我看着自己手臂上白皙的手掌,欲哭无泪。
刚才就差一点点,我就能让绥绥来救自己了。
微风传动,有身影挡在面前,遮住了好大一块太阳。
四周的人也怦然散开,留出一方空地来。
我好奇抬头看去,身材壮实,体形修长,离三尺开外,就已然能感受到修为高深,相必定然是位极厉害的将……军?
“槐花婆婆。”榛楛拉着我行礼。
恕我眼拙,眼前这个身高九尺,面色如玉的将军,是位女子?
妖界真是无奇不有,无奇不有。
“还请这位妖君跟老身走一趟。”槐花婆婆开口亦是雌雄莫辩。
手上还握着要给绥绥发的求救信号,我干笑一声,遮在袖袍下面,打哈哈,
“不知槐花婆婆要带小妖去哪里?”
她长得太高,又背着光,我听不清她说话,只能凭借着声调来判断每句话的含义,
“陛下点名妖君留下,妖君自然是要跟老身回婆娑殿述职。”可惜她说话没有什么声调起伏,暂时判断不出来。
我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榛楛,想他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帮我解围。
榛楛妖君不愧是深受器重的白鹿一族,颇为聪慧,当即就站了出来,
“多谢槐花婆婆,承蒙陛下器重,我这位小兄弟有点怕生,能不能带我一起同行?也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榛楛妖君这话说得十分漂亮,也十分替我着想,若如他能正确猜到我的意思那就更好了。
我僵着身子,走也不是,逃也不是。
仰仗于槐花婆婆矫健的风姿,一手拎起榛楛妖君,一手拎起我,将其他一众看戏的小妖远远甩在身后。
我也有幸第一次来到了传说中的婆娑殿。
来迎接我的是位婀娜多姿的貌美女妖,开口却如同榛楛妖君一样不如人意,
“这位便是陛下亲自选中的人?”
她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等我抬头时只能看到两只圆润的鼻孔,“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槐花婆婆不知道在那女妖耳边说了什么,那女妖再回头看向我的眼神古怪,然后神色匆匆的走了。
我和榛楛妖君说悄悄话,“这位女妖似乎并不喜欢我。”
榛楛妖君睇了我一眼,没敢接话。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来之前,那位花妖最是得宠,婆娑殿方圆百里,甚至整座山上的花草都归她管。
得知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我更加苦恼,得罪了一位长老还不够,得罪最惨的还数那位女妖君。
婆娑殿中,相柳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说来也怪,虽是这位妖皇大人亲自把我留下的,却没见过他人影,反倒是那位女妖君,每次都神色古怪地出现,,再不动声色地离开。
榛楛妖君见我每天都哭丧个脸,以为我是不适应陌生的环境,便每天带着我四处转转,见拂影花墙,满园春色,逛遍了琼楼玉宇。
不得不承认,婆娑殿十分辉煌大气,比我那招摇山上不知气派了多少倍,就睡的寝殿,都是用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来照明的。
但我还是不大能高兴起来,犹记得绥绥在我出发前对我说,让我过几天回去吃糯米饼,不知道他做的多不多,会不会放坏。
很快我便想通了,山头的迷谷树曾说,山若困住我,我便破山去。
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把自己卖了,夜明珠昼亮,足够晚上躲过人群,趴在桌子上写逃跑计划。
据这几天的观察,婆娑殿的最西边是厨房,厨房挨着山间的一方湖泊,我在狐狸洞里别的本事没学会,但是掉了许多次山涧,自学的游泳是一等一的强。
一切准备完毕,只等守卫松懈,便可跳墙逃之,看着纸上的逃跑路线,我甚满意。
榛楛大半天见不到人影,日头偏西,才见走廊尽头,人影绰绰,青衣公子提着把半人高的剑,飞奔而来。
我被他身上的暑气骇了一跳,心想着外头左不过五六月份,他走这一遭,全身上下却像被汗水湿透了一般,里衣浸湿贴在皮肤上,皱巴巴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笑容。
止不住好奇,还没等我问,榛楛就巴巴地自己说起来。
“青要兄,你可知今日谁来了?”
看他这幅心花怒放的表情,大约是个十分令人欢喜的人,我只听绥绥说,见心爱之人会满心欢喜,于是便猜,
“难不成是榛楛妖君爱慕之人?”
“非也,非也。”他拎着剑耍了个十分凌厉的剑招,随着他收势,两步之外的海棠花亦随了两瓣花飘零,“是阴源将军来了,他还教了我们术法。”
猛然想起,是有这么位未见过的将军,是榛楛妖君仰慕的对象,见到了自家的偶像,怪不得榛楛妖君呈现出如此小女儿姿态。
天色尚早,我的计划还没到时候执行,我便打了个蒲扇,倚在门框上同榛楛妖君说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
“阴源将军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还教你们剑术?”
“阴源将军是妖界的大忙人,战力最高,各处有不服者,都是将军带兵前去镇压的。他前几日奉命领兵镇压白虎一族反叛,大捷,今日便是前来复命的。”
我点头,不禁为榛楛妖君的前路担忧,自古以来,做将军大都要东奔西跑,带兵打仗,劳心劳力,还落不得好,实在不是今后的一个好选择。
待我想劝一劝榛楛妖君,让他换个别的什么仰慕,听他开口又说:
“他今日穿了一身金黄色的铠甲,当真是神武异常,和妖皇陛下比试的时候,妖力全开,地动山摇,让人心生崇拜,一百年前我受伤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救下我的,那时候我就发誓,要和这位将军一样成为有力量的人。”
摸了摸口袋里藏得话本子,我不禁感叹,原来是这般可歌可泣的故事,估摸着接下来定然荡气回肠,令人向往。
“榛楛妖君今日可有成为这样的人?”
面前的人神色一暗,随即又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小生不才,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满口不才,面上却不见羞愧,反倒是耀眼的向往。
“那……”榛楛妖君不需要我安慰,便继续和他唠叨,“那阴源将军定然长得极好。”
这点我十分清楚,像榛楛妖君这样尚武的人,特别偏爱五大三粗的长相,隔壁山头的黑熊精就十分受舞刀弄枪人的崇拜,当年我也是亲耳听到一只小黄鼠狼励志变成膀大腰圆的模样。
虽说阴源将军是个令人钦佩的将军,但是一想到面前孱弱如鸡且相貌姣好的榛楛妖君将来要成为满脸胡须的壮汉,画面简直惨绝人寰。
既是榛楛妖君自己愿意,旁人也不能多说些什么讨嫌,我只能独自惋惜。
“那是自然,阴源将军可是妖界难得的美……”声音被一阵金铃声打断,四周打扫的小妖也都疑惑地抬头向空中探究,这样的铃声出现在此时显然十分突兀,榛楛妖君却似是感受到什么召唤,拽起地上的我就往外跑。
突如其来的奔跑让我整个人都懵了起来,榛楛妖君跑得太快,我只能从风声间隙听得只言片语。
“妖皇……所有……妖君,要在沽南宫举行比武大典,比武第一名……做官,最后一名……有补偿……住在……厨房边。”
真是天助我也,最后一名住在厨房边,不正好方便我逃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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