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换了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袁哲瑞观察了两天,发现这户人家返乡去了,有一周的空余,趁着夜色他们偷摸溜了进去。
出租屋的空间较为狭小,穿衣镜贴在门背后,裂了一道口子,用胶布粘在边缘。
乌萤拿着剪刀对镜子剪头,她原先的形象已经在监控中留下了模糊的人影,不适合再用相同的形象出现。
直到把头发剪短到齐耳的长度后她才停手,用梳子整理遗留在头上的碎发。当她靠近去查看时,在这面镜子里,她的脸裂成了锯齿般的两半,显得有些滑稽。
袁哲瑞支开摆在墙边的一张折叠饭桌,在上面捣鼓两人弄来的设备。乌萤在仔细修剪头发的过程中压根无暇关心袁哲瑞在干什么,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动静,心想机器启动怎么要这么复杂,很不符合常理。
等她扭头一看,只见饭桌上的零件七零八落,好像一个在外面摆摊的五金小商品,机器完整的样子仿佛是她前日的幻觉。
乌萤惊讶地问道:“好不容易弄来的东西,你怎么全拆了?”
“这个没法用。”袁哲瑞一摊手掌,很无奈地说道,“我刚才问了技术方面的人,他们给我消息说,这种仪器一旦电磁干扰仪被取下来,就会立刻被定位。要么,我们过段时间,等个一年半载再整机使用,没准管理处和国安的人已经把它忘在了雷达之外。要么让我把零件拆开,装到我自己组装的那台机器上去。“
“别告诉我这是白劳碌了一回。”乌萤冷着脸说,“这可都是你想出来的主意,要不是我当时看着他,不然他舌头就堵着喉咙窒息了。这种人死了后患无穷。我们这会儿进度还没那么快吧。还是说,上面另有指示?”
袁哲瑞和乌萤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动态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疏离和乌萤单方面的警惕。一方面,从实质上说,随着她连续进行了几次谋杀后,她终于不再觉得袁哲瑞有更胜于她的地方。诚然,袁哲瑞算得上是国际雇佣兵,但他令人惧怕的根本原因是连环杀人犯。
拥有杀人的能力看起来让他超脱于别人,更优于普通人类,像个在普通人食物链上游的物种。之前乌萤对他的疏远就根植于此。只有当乌萤自身也习惯生死之后,她体会到了两人在这个角度来说,已经平等了。
另一方面,乌萤自认为她的性格并没有比杀人前更好和更坏,她仍然是她自己。
正如袁哲瑞一样,他的性格没有偏离正常人的光谱,不是那种一触即发的精神病。这样的人也当不了以任务目的为导向的雇佣兵。
乌萤总体而言,吃得好睡得香,除了前几次很想吐之外,一切如常。
她怀疑这种良好的心理素质是基因遗传,这是她从家庭中拿到的唯一的好东西。乌萤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的姓名、出身和原来的所有社会关系,那都不值得留念。但这种实用的心理状态,她没有办法抛弃,而在当下的情况中,反而非常有利。如果她在这里什么也不干,痛哭流涕地为杀人而忏悔,那才是真的彻底搞砸了。
“也不算白忙活吧。”袁哲瑞说道,语气稍有点心虚,“你等我研究几天,重新组装的仪器灵敏度肯定要比之前我自己做的那个要强很多。”
乌萤去旁边的小床躺着,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对袁哲瑞说:“反正是你在报告,随你。”
熬过了这一整场会议,燕横波光是笔记就写了两三页纸,感觉自己是在做中文听力训练,还好台上四个领导都是口齿清晰的人,否则她还得边听边猜测理解。
从两点开始,最后在六点结束,燕横波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会议结束,她鼓掌的时候无比真情实意,可以说是她拍手最响亮的一次,在她的体力彻底耗尽之前,她站了起来,正想跟着人群从会议室正门出去。
这时石毓心走了过来,问:“去吃晚饭吗?和我们组一块去?”
燕横波有点想拒绝,因为她被这会议弄得精疲力竭,只想回自己的宿舍点外卖然后休息。
但石毓心的行为挑不出错误,你的实习临时负责人都主动邀请实习生加入他们的聚餐,最起码表明石毓心想让她融入集体,而不是孤立她。这份心意是好的,她很难找出一个拒绝的借口。燕横只好波立刻答应了。说道:“好啊。”
人群正在有秩序退场,姚解和郎客本就在最后一排,压根不急着走人。郎客本想趁着人都走了再跟燕横波搭话,但石毓心抢先一步,已经在和她说话了。郎客自然没有错过她们的互动。
郎客默默和姚解对视一眼,姚解很轻地一摇头,两人就从位置的另外边上的过道出去了。
在离开单位之前,姚解和郎客先回自己的小办公室,收拾东西再走人。办公厅那里比较热闹,都在准备着下班。
“我怎么感觉石毓心对燕横波还挺好的?她以前对新人有那么热情?”郎客趁着这会儿只有他和姚解两个人,还没出应急管理处,就迫不及待地跟姚解分享自己的观察。
姚解反问:“那还不好。她这么快就能融入集体,就需要石毓心这样的人来带她。难不成你想让她跟我们一样被所有人孤立?”
“虽然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也太不留情面了。这样显得我们很心酸。”郎客故作伤心地说道,但他的精神其实已经飞到了一会儿的火锅之中,“那只能我们两个一起吃了。”
其实他多少觉得燕横波之后可能会跟姚解和自己疏离,她的实习临时负责人是石毓心,就必然意味着跟四组的人有更多接触。而石毓心的性格,并不是那种最惹人讨厌的领导,在她愿意的时候,她能表现出相当的和善与热情,跟燕横波打好关系简直手到擒来。
一旦燕横波不马上加入五组,关系疏远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人都是往上走的。郎客这会儿还没收到五组将被裁掉的消息,如果他知道,这会儿肯定更加伤春悲秋。
郎客只是有点奇怪,分明姚解才是燕横波来应急管理处出力的那一个,为什么他对这种情况,半分不着急。还是说姚解真是心地善良地纯粹为燕横波找一份有编制的好工作?连换个大点的办公室的回报都不需要了?
他奇怪了半秒钟,又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没关系,姚解都不操心,他来关心干什么,他名为合同工本质上是监狱外派的劳动改造,没有参与议事的资格,就不要想这么多了。
然而,郎客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等到和姚解一块吃火锅的时候,就彻底崩塌了。姚解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在吃饭之前和吃饭的中途说起,败坏郎客的胃口。
郎客想起自己还没被“赶出家门”那会儿,高中放假回家吃饭,饭前必然先从他的周测成绩说起,甚至到了大学,还能在吃饭前问他这学期总成绩怎么样,催他登上校务系统看一看成绩出了没。
火锅店人声鼎沸,这家在泓涂区刚开连锁店,还搞特价优惠活动,生意相当火爆。郎客和姚解下班后坐地铁直奔那里,等了快两小时才吃上,好在他们坐在门口,时不时就有服务员出来,端着盘子,问顾客要不要饮料和小零食。
郎客吃完了爆米花、妙脆角、烤肠,又喝完了两杯酸梅汁,要不是他胃口较好,还没等进去他就吃饱了。等他们吃完这顿火锅,外边竟还有排队的人,就不好意思吃完逗留太久,验完优惠券便从店内离开。
“我有事和你说。”两个人在饭后消食散步的时候,姚解开口说道。
郎客一听就有点警铃大作了,这个开头就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点点头,说:“什么事,你听起来还怪严肃。”
姚解笑了笑,说道:“没准等我说完,你的脸色比我更严肃。”
“等等。”郎客抬起手阻止姚解接着往下说,比起被动挨打,他更想主动出击,“先让我猜测一下。”
“你要进容霄辉说的特别行动组?”郎客试探。
“还不清楚。”
郎客又猜:“你不在应急管理处干了?”
姚解摇头说道:“你再猜。”
郎客将事件逐步升级,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不能在管理处干了?”在这里再怎么诸多抱怨,他都不想回去蹲号子,这个是原则性问题,坚决不能摇摆。
“也不是。”姚解说道,“你不是签了卖身契吗,容霄辉不会费心把你退货的。”
郎客稍微安下心来,但很快想起一个更致命的设想,道:“不会吧,难道说是五组没了?”他盯着姚解的脸,看到他给了自己肯定的眼神,郎客的精神岌岌可危了。
“为什么啊。”郎客悲从中来,没有五组,就意味着姚解不是他的直属上司,就意味着他这几个月来的摸鱼生活都将结束,和姚解单独出差的日子不再有了,“这不是要人员扩充吗,怎么是反向把五组弄掉了?这像话吗?”
“一看你就没认真听讲座。”姚解说道,“人员扩充是为了特殊行动组,那不可能所有人都从外部调过来,这个行动组肯定要有本来工作组的成员,势必就要拆队。我们组本来人就只有两人,不拆我们拆谁?所以燕横波肯定不跟我们组了。你没看到容霄辉从一开始就把她指派给石毓心来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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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改头换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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