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戴凌阔是他们的职务上级，不过一块吃饭倒没有多大的僵硬之处，她既不在包间里举着酒杯说我敬郎客一杯，也不在那高谈阔论她有几个官场熟人。
在办公室布置任务时，杜继春就发现戴凌阔能说得了场面话，远超一般的技术人员。但到底是年轻人，不会把这种腔调带进饭局里。
姚解和郎客在看附近有什么餐馆，问她有没有忌口，她说没有。又问杜继春，也没有。于是就敲定了一家评论还不错、价格也适中的当地土菜馆。戴凌阔即使穿着工作制服，一张脸也能看出年纪较小，坐在杜继春的车后座，靠着窗听歌，不像是领导，活像是她的某位不常来往的远房表妹。
话又说回来，这一行人中竟然是杜继春自己最为年长，而这三人都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不过年龄从来和职务没什么关系，她心中也没什么不平，这两天一直恪守着本职工作，不仅没受到任何刁难，反而隐隐融入了管理处的队伍中。
他们去的时候这家土菜馆生意还挺好，大堂坐满了位置，大部分的菜都备好了放在冷藏柜里，供客人现点现做。四个人点了六道菜，戴凌阔偏爱酸甜口，想也不想就点了鱼香肉丝和番茄炒蛋。姚解问有哪些招牌菜，服务员说是有泡椒牛蛙、农家小炒牛肉、腊肉炖排骨。
姚解问另外三人有没有不想吃的，都说没有，所以这三道荤菜都上。杜继春又凑数点了个凉拌菜，来点绿色。这几人就被服务员领着坐到包间去了。
吃饭不谈工作，戴凌阔低头玩着手机，因为要吃饭就把外套脱了，放在空的椅子上，里面穿的是自己的一件修身灰色短袖，更显得年少。杜继春看了心想还真是像亲戚家小孩，聚餐的时候不参与中老年人的话题，没上菜之前就光低头乖乖地玩手机。
其实放在外人眼里，他们完全就是像长辈带着年轻人出来吃饭，两个哥哥加一个妹妹，外加杜继春可能是小姑的身份。杜继春没有穿制服，她出门在外肯定是便衣的行头，姚解和郎客前天来乌和县的时候倒也穿着工作服，结果去曲陵市第二天就换自己的了。
天气毕竟还热，他们要出去办事，穿这么严实别闹得中暑。先前因为黑影登记那是有规定不得不穿，要在人民群众面前取信于人。这会儿姚解懒得穿，郎客就更不穿了，谁知道要因为调查折腾多久。
菜上得很快，都冒着热气。泡椒牛蛙和农家小炒牛肉最先上，这两道都是重辣的菜，戴凌阔就叫服务员来一瓶冰的橙汁。菜上了她就很自觉地不玩手机，坐在杜继春面前大口吃菜下饭。点菜的时候杜继春还觉得可能点多了，因为这里的菜码大，结果看上来的架势，杜继春还觉得一会儿还能加菜。
郎客能吃不必说，看他体格就知道，肌肉靠挨饿可没法练，杜继春没想到戴凌阔的胃口也很好，而且她一句开场的废话都没讲，菜一上来就吃。这里吃相最斯文的是姚解，这倒是在杜继春的意料之中，他清瘦的样子杜继春真怀疑他是不是一天不大吃饭只喝露水度日。
风卷残云之后，圆桌上只有碗底有点菜汤，一丁点都没剩下，公安内以杜继春的职务参与的饭局不多不少，聚餐吃得这么干净的是头一遭。
“明天可能要去调查一家广告公司。”戴凌阔说道，简单地提了几句她找到了乌萤在某招聘软件的收藏，“如果我晚上还能找到别的线索，那么明天我们就会分头行头。”
这大概就是一整场聚餐下来，最贴近公干的一句话了。
仍旧是坐杜继春的车，原路返回朝州市网信办加班，主要是戴凌阔要加班调查乌萤的网络数据，那郎客总不能上级加班我睡觉，只得饭后接着干活。既然四个人里两个都要留办公室，那么姚解和杜继春就更不可能回到宾馆逍遥自在了，那也未免太不识相。
即使郎客谨遵姚解的提点，要“慢工出细活”，但他毕竟和戴凌阔交过手，都深知彼此的水平，郎客没办法一下子划水划到太平洋，岂不是把戴凌阔当不懂技术的领导糊弄了。即使有接近大半年没有接触作为借口，郎客的速度也不能太慢。
因此，晚上七点四十左右，他已经把乌萤所有的外卖平台信息提取了出来，交给了姚解和杜继春两人分析汇总。
她的手机号总共注册了两家外卖平台，但使用记录不多，郎客截取了收货地址在朝州市的账单，时间是在年初的两月份，总共只下了四单。
乌萤在2月9号中午十一点零八分下单了一家单人份酸菜鱼和米饭，送达的地址是朝州市平城区石河街与新平路交叉路口雅居宾馆413。
当日晚上五点二十五分，她下单了火腿肠鸡蛋炒饭和紫菜蛋花汤，送达的地址没有更改。这同样是单人份，说明乌萤在这一天，这个日期也是她乘坐高铁来到朝州市的第三天，大概率是一个人住在酒店。当然，不排除有同住者分开点单的可能性。
所以郎客还查找了当天这个地址的订单，并没有发现更多。因此，乌萤在这一天是独自居住的概率更上一层。如果真要落实判断，郎客还需要去查雅居宾馆的信息，但那是明天线下的工作，今日就不必再做。
2月17日晚上七点五十分，乌萤在平城区合家路1083号点了一份牛肉酱香砂锅，花销二十五元，同样是单人份。郎客查了这个地址，是一家叫灵动天地的非连锁网吧，在今年二月份的时候仍然营业，到这会儿也没倒闭。不知道乌萤是在这里上网消费，还是在打工，无法从这种订单判断。
2月20日，乌萤于晚上六点三十二分下单了炸鸡汉堡的单人套餐，送达的地点是平城区民建路友谊青年旅舍前台。同样很难断定她是住在这里，还是在这前台上班。
这需要戴凌阔去调查乌萤的收款记录，那信息量就很庞大了，因为如果是日结工资，甚至是小时工，数目就不会太多，不像大额转账容易提取，再加上现在收款渠道多样化，不再是以前那样直接用身份证关联银行卡，然后申请银行内部的账单了。
只查二月份的收付款记录当然更容易，只是同样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信息库不好进，乌萤不睡不休息得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走流程会遇到的麻烦也和她为什么不打报告直接去外卖平台提取乌萤信息的原理一样。
这种时候不如直接去那家青年旅舍和网吧问一问更快，完全没必要使用信息手段画蛇添足。
这四笔订单说明起码在今年二月份，乌萤来到朝州市之后，就基本上在平城区盘旋没有离开，且起码在9号之前没有找到固定的落脚点。
姚解和杜继春做着分析工作，在拿到郎客给出的这四笔订单后，就在办公室的另一边分析乌萤的行踪。打开朝州市平城区的具体地图，就能发现这几个点位都是车程一个小时之内，显然形成了一个半径十五公里的活动范围。且平城区属于老城区，但它的面积在朝州市内是最大的，从石河街、新平路、合家路、民建路的方位来看，都在平城区的东南片区，距离朝州市高铁站能够坐地铁直达，只需半小时。
这说明乌萤在二月七日晚上六点十一分抵达高铁站后，基本就在平城区东南边逗留。如果是跨区找工作，她不可能不住在附近，也就意味着如果乌萤有要应聘的岗位，大概也就是平城区之内。
但求职地点在平城区的哪里就不好说了，因为姚解上平台查了乌萤入住的雅居宾馆和友谊青年旅舍，价格都十分低廉，前者这会儿的价格是一晚标间88元，后者是六人间45元，在朝州这种大城市已经算得上是最便宜的那一档了，更便宜的恐怕都没上平台。
这意味着如果乌萤想要省钱，那么住在平城区东南边也无可厚非，新平路和民建路这一片的小宾馆和酒店较多，而且价格档位相差无几。
而另一边，戴凌阔调取了乌萤五险一金的记录，这个可以直接走系统，因此她中午的时候去问了徐梦传，让她帮忙出具申请报告，在晚饭前就拿到了回信。但很遗憾，乌萤连社保都没缴纳，只有居民医保。
这倒也很正常，毕竟乌萤这么年轻，而且据她母亲周茜曼的说法，她的工作很不稳定，到处乱跑，所以不缴纳社保并没有太出乎戴凌阔的意料。
在今天晚上是查不出乌萤的收付款记录了，戴凌阔也没想着一蹴而就，听到郎客已经把外卖订单全部调取出来后，她就过来看姚解和杜继春的整理结果。
“那家广告公司叫良途传媒。”戴凌阔说道，“地点是德信路1028号金宇写字楼，在平城区南边，距离她9号和20号的居住地都不是太远。”
“明天我留在办公室里继续调查乌萤的收付款记录，希望能查到最近的交易订单，这样能更快找到她。”戴凌阔不假思索地说道，“郎客留下来帮我，两个人进度更快。姚解你和杜继春两个人明天一天的时间去这四个地方走一趟吧。要询问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今天就先解散，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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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人间蒸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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