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像一个家庭黑色轻喜剧,郝弋根据手机里的导航,走进一户平房的院子前,大门本就敞开着,旁边坐着个摘毛豆的老太,她起先以为是自己儿子回来了,叫了声没反应,抬头一看进门的居然是个陌生人,看起来精神还不太正常。
她先用高台市当地的土话问了一句你找谁,郝弋没理会她,仿佛是耳边蚊子在叫,全不当回事,抬脚摇摇晃晃地往屋子里头走去。
老太应该是发现有哪儿不对劲,冲过去要把郝弋拽住。若是在外人看来,她就跟碰瓷似的,刚一碰到郝弋,就两眼翻白一头栽倒在地。
换做平时郝弋要是在大马路上看到这位老太太,不说是扶她过马路,起码她要是摔倒了在地,他还能冲上去扶一把。
结果这会儿他对此竟然熟视无睹,任由老太哐当一声撞上门板,踢翻了脚边盛放毛豆的箩筐,滋溜滑到地上,豆子洒得到处都是,也不知后脑勺有事没有。然而郝弋的心中没有丝毫感觉。
说来也奇怪,只是在颅骨正中央开了一个洞,郝弋所有人性的情感都像从那个空洞的伤口中溜走了。
如果运气不好后脑勺砸到尖锐的地方,没准老太就这么升天,郝弋不咸不淡地想着,跨过她倒在地上的苍老身躯往屋内走去。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小男孩,大约四五岁,听到了屋外噼哩哐啷的响动,一边嘴里喊着奶奶、奶奶,一边跑出来。
看到郝弋一个陌生人进屋,男孩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想跑出去先找奶奶,郝弋拦住了他,要是让这小孩看到老人家不省人事,肯定会大声尖叫像个警报似的吵到左邻右舍。郝弋虽然精神不太对劲了,但还具备一点思考能力,一把将这个孩子拎起来,把他弄晕了夹在胳膊下面,走到里屋,没有发现别人了,他就把孩子随手扔到床上。
他不准备在这里待太久,那个男人躺在巷子里,不多时肯定就会被人发现,万一被人抬回来,他总不能又把进门的这些人依样画葫芦地全部弄晕,堆到屋子里,他这又不是人肉垃圾仓,没完没了。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能力的上限在哪里。是对两三个人有用还是能够捆绑几千个人的精神,让他们不省人事。这对他来说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他不想先这样滥用,否则到时候遇到什么关键的时刻,他的这个特殊能力用不出来了又该怎么办。
他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应该说这几天他能吃的都比较有限,被喂进去,没一会儿他可能因为头痛欲裂连带着恶心而吐出来,这时候那个男人就会把他推去厕所,叫他对着马桶吐。
但不让他吃又不行,作为珍贵的成功试验品,必须认真以待,最起码得有日内瓦条约的那种战俘待遇水平。运气好的时候,郝弋吃完了男人煮的面条炖罐头红烧肉不想吐,而且食欲大开,一连吃了两大海碗面条。
这才导致两个人临时安全屋中的物资急剧缩水,不得不派其中一个人出去采购,而给了郝弋逃出生天的机会。
如果剩下的是那个有黑影场的女人,郝弋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他的能力就并不能成功了。他也只是赌一把。
他很少赌什么东西,活了这么多年,三块钱的体育彩票没买过一张,二十块钱的刮刮乐买过一次,什么也没中。
也许就是因为他短暂的前半生给自己省下了无数的运气,因此才在几天前“运气”陡然爆发,就算脑门上被那个女人开了个洞,他竟然也没死。
不光没有死成,他还获得了超能力,就跟电影里演的差不多,那女人说他是被“选中”了,郝弋越想越觉得确实如此,但他不单单是被那个冷漠残忍的女人选中,他是被冥冥宇宙间编织的命运选中。这才是蕴含在其中的唯一真理。
很难说郝弋癫狂的头脑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这都不是一种线性连贯的思考,而是东一锤西一棒,思路都成了散乱的碎片,他一会儿想着自己太饿了要去冰箱找吃的,一会儿因为想到自己获得的力量而狂喜不已,在屋子里哈哈大笑,甚至一会儿又因为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而在原地焦虑地踱步。
直到肚子咕咕作响,才提醒了郝弋他目前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他走去冰箱,没在里面发现立刻可以吃的东西,除了一锅早上剩下的稀饭。
冷冻区里倒是有些冻肉、冻排骨,但郝弋等不及解冻了。他把稀饭端出冰箱,又走进厨房,发现水槽里放着一尾鱼,想必这就是他们一家人中午准备的食材。
郝弋没有杀鱼的耐心与心情,把稀饭倒进锅里加热,又往里切了两根腊肠,放了一把青菜,打了三个鸡蛋进去,做成了一锅黏糊糊的东西,比猪食的样子没强多少。
闻上去倒是很香,郝弋吸了吸鼻子,他早已饥肠辘辘,找了个勺子,就站在灶台边上,对着锅吃了起来,顾不得烫舌头,囫囵地吞下去,很快就把这一大锅杂烩稀饭吃了个精光。
填饱了肚子后他去里屋翻箱倒柜,找出一点能用的现金,加起来大概三四百块钱,全塞进裤子口袋里,还从饭桌上找到一把车钥匙,看起来像是摩托车的。
不管能不能找到车,先拿走再说。郝弋准备从这个平房离开,刚转出客厅又想起来自己应该先去上个厕所。
洗手时对着镜子一看,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他头上的造型实在太醒目了,脑袋周围被包着两层纱布,隔着大老远都能发现他的踪迹,他的头与此同时也因此大了一圈。
因为这个造型,郝弋去哪儿都会被当成精神病或者刚从医院里出来。他对着镜子,开始拆头上的纱布,只留下了盖在伤口处的一片敷料,它用医疗胶带贴在郝弋的脑门上,虽然不太牢固,但胜在面积小不打眼。
他又跑到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顶帽子,看上去像是遮阳帽,戴在头上,这下子只要他不在街上跟喝醉了似的晃来晃去,就没有人会把他当回事。
那个小孩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郝弋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并不关心,抬脚就往卧室外走去。
第二天早上,姚解与郎客两人换上工作服去了高台市局,因为王霁已经联络过,一进去就报上自己的姓名,没有等待多久,就有一个坐办公室的警务人员过来接待。
郑立强的尸体在当日于三级沉淀池被发现后,第二天就去做了尸检,死因是失血过多外加溺毙,但由于发生的时间靠后,而涉及到连环案件,随着特别行动组的成立,这个案子被上头重视起来,因此还放在市局附近的市区红十字医院三院的冷库中。
而不是先前像乌晟德的案子那样被搁置,所以才在尸检后通知家人领走,进行火化处理。
当时姚解和郎客意识到尸体极有可能在沉淀池中,姚解就给容霄辉打了电话,后续都由当地警方接手了,他自然也没见到尸体是什么样子。
眼下再度过来调查,姚解再怎么心不在焉,也要从常规的步骤开始。他就说道:“先去看一下郑立强的尸体。对了,尸检报告的复印件有吗?”
那个接待的年轻人姓钟,叫钟驹,今年上半年刚考进来,目前还处于实习期,干活十分卖力,闻言就点点头,说自己都准备了。
他打开自己的公文包,里面赫然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姚解道:“行,那你带上吧,先不用拿出来。”
钟驹点点头,说他来开车,红十字医院过去大概二十分钟,离这里很近。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三个人到了医院,钟驹出示警员证后和前台沟通完毕,前台打了电话,之后医院保卫科负责太平间安保管理的人过来,给了他们一张盖了章的探访同意书,带他们去坐专门的内部电梯,直接下负一层。
那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墙面刷了米黄色的漆,天花板三排白炽灯,照得白亮如昼。在门口甚至还摆了两盆绿植,营造出以温馨代替阴冷的氛围,地板用的白色大理石。显然这个医院的经费充足,对太平间做了许多人性化的改进。
跟前天姚解和郎客看的恐怖电影里头的模样完全不同。
中间是供人行走和尸体运送的通道,因此比较宽敞,左右各有四个带有编号的房间。在最前面是个小办公室,同时也让管理人员休息。
“老董,查一下郑立强的遗体被放在哪儿了。”
他们走进办公室,里面有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正在对着电脑做表格。保卫科的人对这个太平间管理员说道。
“同意书给我下。”管理员头也不抬,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烟丢给保卫科的人,显然他们都是跟太平间打交道的工作人员,彼此之间很熟悉了。
他拿着香烟,没抽,塞进上衣口袋里,把同意书放到桌上。
“郑立强,男,五十三岁的这个?”管理员问道。
钟驹点点头,说:“就是他。麻烦带我们过去看一下,我们是公安的人。”
“他在五号房,D15的柜子。”管理员查到编号之后,让保安科过来的人员替他坐会办公室,免得万一有尸体送过来,而这里没人。
五号房在走廊右侧的最后一个房间,管理员用钥匙打开门后,里边用的是六体尸体冷冻柜,高度有一米八,长有近三米,连排放在房间左右两侧,从头摆到尾,看起来十分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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