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被碾压着，牙关被撬开，焦躁的气息，借由唇舌的纠缠一寸一寸地传递过来。那吻，丝毫不讲什么技巧，狂风骤雨，打得人措手不及。
盛喻大脑发懵，下意识地往后退，可按在他肩上的手抚摸到了后颈，跟前人也单腿跪到了床上，将他整个拢在臂弯里。这般来势汹汹的爱意更像是一场吞噬，带了茹毛饮血的恨意，嚼烂了苦涩，全都喂给他，要他感同身受。
盛喻先还是睁眼望着，像是不可置信，渐渐的，他合上了眼，因着即便是梦境也想沉沦片刻。
像是黑暗中被牵着奔跑，不知要去向何方，迷雾般困住他们的森林是向后倒去的回忆，在他们经过时一簇簇燃烧起来，又一簇簇矮下去成了灰烬。
他们站在焦黑的狼藉上回望，一阵春风吹散了回魂的过往，生根发芽的新绿纠缠成枝繁叶茂的情深，心跳叠在一处，抬头便能窥见天光。
劫后余生的庆幸，将所有时光的沟壑都填满了酸涩，疯狂的念头争相恐后地从深渊里冒出来，索要补偿。
桔梗的话语，是“无望的爱”。他们浪费了太多时间，攀比绝情，攀比痛苦。好在兜兜转转，终于走到了出口。
楚言的几缕金发垂在侧脸，阴影勾勒着立体的轮廓，盛喻的指尖触到了那本以为再也触不到的柔软，楚言耀眼的金发于暗处瞧是白色的，像是自寒冬走来，覆一身风雪。
他独自走了漫长的路，心被埋葬在那一场没有解释的别离，躯壳自顾自地长大，魂魄却陨落在寒风里。
“你怎么能……”话说一半已是哽咽，“要不是不死草……”
盛喻何等聪明，听了“不死草”三个字便知了自己死而复生的原因，可是他不信这世间有如此轻易的事。他猜楚言都知道了，知道了他换脏器给他的事，知道了他如何料理后事。那么楚言为了复活他，和死亡交换了什么？
盛喻忽而紧绷起来，拉开些距离，却摸不着灯，只能自柔软的发摩挲到棱角分明的脸，又按着他的心口往下来到腰际，似要借着指尖确认他的每一寸都完好无损。
楚言本还沉浸在苦痛的回潮里，忽然感觉到黑暗中盛喻骤然绷紧的不安，愣了片刻后才猜到了盛喻心思，一把抓住他纤细的手腕，放到唇畔亲吻着，“我没事，只是灵力消耗过度。”
盛喻却不相信他的话，恨不得拉来所有仪器，监控他的数据，哑着嗓子道：“说……实话。”
“等下让你采一管血。”楚言些许无奈地将盛喻拉过来按在自己怀里，“让我抱一会儿，求你。”
或许那强烈的不安感终于借话语传达到了只相信数据的盛博士心里，他安静下来，侧头靠在楚言胸口，计算他的心跳。那心跳强健而有力，规律地拍打着心岸。曾几何时，他们互为浮木，最孤独的灵魂和最不懂孤独的灵魂碰撞在一处，在生死的浮沉后，终于合而为一，同频共振。
楚言也在借着这拥抱确认盛喻的存在。他的下巴搁在他发旋上，贪婪地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年少时，他曾经偷他的白大褂，情不自禁地将脸埋在衣领里，想象正贴着他颈间。
“我真恨你。”楚言压低身子，将脸凑在盛喻肩窝里闷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究竟是如何残忍，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绝望，一次次与真相失之交臂？如果这次，真的是无力回天，那么余下的岁月，都将是对他无尽的折磨。
“你对花都比对我温柔。”他嫉妒他捡回来的桔梗花。它们被盛喻那样精心呵护着，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料，并且从未离开过他。它们见到他时，盛开得耀武扬威，对比着他日复一日的枯竭。
“我不会原谅你的。”楚言想到此处，竟愤恨地在仍数着他心跳的盛喻脖子上咬了一口。
盛喻吃痛，下意识抬起头，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只觉得脖颈处又被温柔的亲吻覆盖了疼痛。
楚言的呼吸太烫了，盛喻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凭着本能收紧胳膊，些许虚弱地圈着楚言。
回应他的是更为热烈的亲吻。
他像是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从今往后，要以永生永世为限，寸步不离地相伴，直到彼此千疮百孔的心上，为温情覆盖，日升月恒，郁郁葱葱，滋养成春和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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