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控核心实验室。”盛喻跟前悬浮着一个球型主控屏，蓝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
周围由高处延伸至低处的阶梯式坐席上，黑长袍的人类陪审员和白长袍的妖族陪审员，以二比一的比例列席。他们跟前也都悬浮着卷轴般的横屏，与盛喻的主控屏同步。
第一项指控是关于九处秘密生物实验室。
“这九处伪装成正规科研机构的实验室，都隶属于核心实验室。孵化器和培养皿内的残留物，可以做样本分析，内网电脑里的加密数据也能佐证，九处实验室各司其职，他们孵化制造部分的帝江，最后由核心实验室在需要时进行合成。”盛喻用手指操控着主控屏，播放之前手环记录的画面，“困住蛇族的帝江，就是核心实验室所造，只不过是分离出的灵体状态。”
屏幕画面放大了捕活蛇族的帝江，它火红的皮囊上分布着血管，流动着黑色的血液。
“藤本植物的融合变异是另一项实验，服务于无间地狱。”五个乒乓球大小的流转着画面的小球体从球型主屏幕上分解出来，盛喻先点亮了左手边悬浮的一个，开始了第二项指控，“最早，他们在孟席、黄四海、于潘、张正良四人身上实验人类和蛇妖融合的可行性，诱导他们吃下蛇妖肉，圈养着用芯片监控数据，失败后便利用对体制的深透，善后干净。”
小球放大到整个屏幕上，显示了当初虞渊用星轨记录的浮生楼回音壁的内部成像。
“圈禁了孟席等人的回音壁，只有人类肉眼可见，是个封入了大量灵力的记忆定位装置。进出回音壁的记忆会被标注，只要将灵力源接入仪器，就可以人为操控一键消除所有被标记的记忆。这也是为什么，浮生楼无人记得回音壁内的见闻。”盛喻又触亮了右手边悬浮的小球，使它的影像复制到大屏上，“他们的下一个实验计划便直接瞄准了蛇族。蛇妖蜕皮时间的整体提前，是他们微调芯片发射器增加了角质化进程所造成的结果，蜕皮后的蛇妖最为脆弱，易捕获，并且大概率会在当年冬眠以自我修复，可谓一举两得。他们为此所做的准备，是利用对医疗机构的渗透，在基因较为纯粹的蛇妖身上注射一定剂量的细胞活化剂，观察‘返祖’现象，欧峰在楼青锦身上注射的就是这款针剂，只是他因为私心注射过量，致使楼青锦失控。但这一系列参数对于核心实验室很有价值，他们紧接着策划了针对蛇妖意识共同体的捕获，为了对付必然介入的判官意识共同体，他们想了个破解之法。”
“逆时盘”的结构图出现在了球型屏幕上。
“这是鲛人所藏的逆转盘，它不只可以作用于物，也可以作用于灵体。逆时盘先前被虞渊驱动过，所以能够定位他。”盛喻注视着屏幕上出现的漩涡和被分裂出的另一个虞渊，“破除了判官的共同意识体，也就争取到更多时间让帝江采集数据，并将蛇族的共同意识打包带走。但是，他们没料到虞渊能够对自己毫不留情。”
说到此处，盛喻忽然感受到一阵来自腹部的钝痛，这疼痛太熟悉了，他的内脏正在萎缩，日复一日，越来越高频率地折磨着他。他皱眉深吸一口气，停顿片刻，才触亮第三个球体：“虽然捕获失败，但他们搜集了足够多的数据，核心实验室决定趁着虞渊沉睡，判官实力削弱时，对另一群试验品开展实验。”
画面中出现了密林的佤寨和黑市北面废弃的村落。
“被鲛人圈养在黑市的背面的上百名佤族人，为了逃脱被献祭的命运，选择投靠核心实验室，核心实验室给了他们生物技术支持，让他们通过藤本植物的形态，借着面具附身在剧组人员身上，并在救治他们的医院被按上监控芯片。”
画面中，是三个同步播放的第一视角的回忆。午后的密林里，剧组人员正在搭帐篷和布景，百来号人，搬运的、打木桩的，送饭的……但就在一瞬间，林子里的鸟儿不知被什么惊吓，全都飞起来，遮天蔽日的一片。众人惊讶地抬头看着，周围高大的树木忽然“长”出了一张张鬼脸——清一色没有眼球的空洞的眼眶，直挺的鼻梁，以及厚厚的两片唇。
惊恐的呼喊声中，那些脸像成熟的果实一般落到地上成了面具，而面具的下方生出了无数血红的触须，迅速移动捕获了人们，覆盖在他们脸上，将他们变成宿主。
“我在接触了他们的头人后，与他达成了一项协议——我使他们的芯片失效，让他们远走高飞重获自由，但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能回来。然而核心实验室替他们安装的芯片里，藏着微型注射剂。他的浓度是之前给楼青锦注射针剂的十倍。所以在芯片失效的瞬间，他们便因为那些针剂而变成了怪物。他们从实验室里逃脱，腐蚀了灵力构建的防御系统，进入了医院病区。”
变故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异变后，他们开始寻求融合，吞噬多样性的生物体。核心实验室通过其中一条藤本植物控制了缉妖司的范清尧，使得他在布置结界时，被定位了坐标，启动了核心实验室提前设定的屏蔽程序。”变异藤蔓集合体，出现在了所有人跟前的屏幕中，那仿佛要溢出屏幕的黏腻的绿色，捕获了范清尧。
“他们想要搜集数据，以了解试验品的腐蚀性、融合性以及对其他智慧生命的控制能力。判官是最好的试金石。”盛喻顿了顿，他的嗓子干燥得像是要冒火，可他依旧坚持着把话说完，“要不是虞渊在此时苏醒，可能我们所有人都会葬送在医院里，而我所得到的证据也会被他们彻底销毁。”
一口气说到这里，盛喻再是支撑不住，按下了跟屏幕的触摸键，AI女音立刻道：“盛喻博士陈述完毕，请陪审员审核证据链。"
片刻后，AI女音提示道：“76%席位认为缺乏关键证人。”
“等等。”盛喻合上眼定了定神，随后无数根绿油油的藤蔓自他的口中游走出来，在他跟前重新构成一个半身的人形。
那人鼻梁高挺，眉骨突出，一双深褐色的眼透出一股阴郁：“我原名央容，是佤族的窝郎，现在附身在名为‘晋子由’的男子身上。当时，盛博士接应我转移到了医院，希望能唤回族人们的理智，然而为时已晚。盛喻博士允许我寄生在他身上，隐藏至今，为的就是能作为证人，一同揭发核心实验室的罪状……”
然而不等央容陈述完毕，一道刺眼的激光直接冲破了保护证人的球形屏障，将他一劈为二。
而他身后的盛喻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波及，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周围阶梯式的席位连同精神体的投影瞬间全部消失，像熄了灯的剧场。落幕般的黑暗中，亮起唯一的光源，它悬浮着，跟随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那人插着口袋，缓缓走向盛喻，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许久不见，小师弟，喜欢我为你布置的舞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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