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碧空如洗。微风拂过,林海如波浪涛涛不绝,鸟群徘徊不去,呕哑嘲哳喧闹不休。
王轻越静静仰卧于地上,仿若死去一般。
她眼睛大睁着,血丝密布,面色苍白如纸,唇瓣开裂,显然未进食水已久,即便此时生机未灭,也已是微弱如灯豆。
在她身侧,还有数个村民尸身作伴,食腐鸦群在她头顶不断盘桓,像是犹在警惕,又不舍离去。这天赐的美餐诱惑力大,但着实来路不明。
她一动不动,胸腔毫无起伏,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瞪大着——从《古生物集》中可知,鸦类嗜食眼珠,享用腐尸时也是多从眼球啄起,所以她在等候良机。
鸦群“啊啊”的交流许久,像是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有个腹中空空的食腐鸦按耐不住饥饿,俯冲下来,试探着落在村民尸身上,全然无事,便放心大胆地啄食起来。
其余食腐鸦见状,也不再犹豫,争先恐后地落下来,其中一只恰好落在王轻越脸上。
‘终于等到了。’
感叹刚起,她手指猛地弹出一团灵力团,径直穿过这鸟儿的腿。
“啊!啊!”在惊慌失措的鸣叫声和拍翅声中,王轻越转过头,用头部的重量死死压住食腐鸦,牙齿紧紧地咬住鸟爪。
颤颤巍巍地伸出麻木感消退不多的双手,她抓住了这只食腐鸦,力度大得像是抓住了自己生的希望。
旁的鸦儿受惊之下纷纷飞离,只留下这一只倒霉的食腐鸦来,没有遭到报复着实使她松了口气。
她对准手中这鸟儿的脖颈,闭了闭眼,发力咬了下去,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入口中,带来一股甜腥的铁锈味。
她闻之欲呕,可为了生存,她还是强行吞咽下去。
三天前她胸口大穴被封,气机运转不利,只能先以法力冲击解封,好容易解封成功,灵气团却已是消耗殆尽。眼下手足俱软,四周危机难测,还是得尽快恢复体力和灵力。
有了食物充饥,身体内气机自然而然地按照《荡云风息诀》运转起来,几个周天循行下来,灵力已是略有恢复。
身有依仗,她边吞食,边思索起之前萦绕于心的困惑。
最令她疑惑不解的是小唯没有取她性命,解了迷药,还将她置于这荒山野岭之中,可若她是顾念往日情分,又为何不解开她膻中穴的封禁?
要知道,哪怕是小有修为的炼气期修士长时间大穴封闭,都有可能经脉萎缩,气闭而亡的。
不过,不论小唯是何种心思,以后她二人都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敌!
王轻越身陷泥泞,口咽脏污,心却不囿困于此,她遥望着天边漫卷漫舒的层层云朵,突有所感,那云朵与她童年时与小唯相依时看的一样,形似獒犬,活灵活现。这不由得勾起了她的回忆。
那时小唯发育不良,个子矮小,明明二人只差两岁,身材差异却极大,她看不过去,便做主给她调养身子,每日拉着她东游西逛,蹭吃蹭喝。村民们即便厌恶小唯,看在她婆祖面上,也会接济一些。
再大些,小唯喜美爱俏,却无钱购买钗裙,自己不忍她闷闷不乐,便紧衣缩食,积攒余钱去买来博她一笑。
她穿着娇美的襦裙,在自己身边欢笑着起舞,像无忧无虑的蝴蝶,但不知何时,那身影越行越远,直至再也不见了。
“不,一定会再见的,等到下次见面,便是你死我活!”
王轻越话音低弱,可语气却斩铁截钉。她微阖双眼,再次睁开时,所有的温馨怀念都已消逝一空。
不多时,除却羽毛,一整只食腐鸦都进了她的肚子,她忍耐着满口腥臭,默运功法,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恢复到了二层功力。
就在她想起身活动筋骨时,突然察觉到周围气氛有异,不知何时起,万籁俱寂,除了林叶潇潇,再无一星半点的动物行动的声响。
这必定是有妖魔或妖兽出没。
眼下她肢体不协,手足麻软未褪,攀爬不了树木,深入森林更是取死之法,那便只能暂时装作死尸,静观其变了。
当即眼睛一闭,屏息塌胸,一副去世已久的模样。她心中叹息,只可惜自己刚刚踏入仙途,攻击手段匮乏,若非如此,未尝没有一搏之力。
渐渐风起,送来了一缕极淡的土腥气,熟知各类妖物的王轻越了悟,这是虫兽来袭。只是不知是哪一种?
风起树动,枝叶飒飒,在林木舞动的掩映下,她敏锐的听到了足肢摩擦草丛的细微声响。
这声响不止六处,她凝神细听,一,二……七,八,共有八处,再结合附近的环境地貌,那么可以得出结论,十有**是悬镜蛛。
此虫兽是绝世大妖悬境蛛的变种,身长逾丈,大似磨盘,看似威猛,可实际上它实力、悟性、根骨不及悬境蛛万一,属于变种中极少见的一种。
但对于如今的王轻越来说,它低阶虫兽的实力便是她不可力敌的,只可智取。
“嘶”
轻微的丝线喷出声响起,片刻后,重物拖曳声在耳畔出现,伴随着足肢移动声渐渐远去。
趁此机会,王轻越活动着肢体,力不从心感渐渐消失。
在嗅到那股刺鼻的腥臭味时,她及时停止动作,屏息不动。
“嘶”
这次喷丝的声音近在咫尺,王轻越心中微微一沉,终究还是没赶上。
凉滑黏腻的蛛丝从她足部缠起,一层层的向上包裹,直至把她整个人埋入其中。
蛛丝茧与她的皮肤贴合得极其紧密,想必是方便之后悬镜蛛刺入螯肢,注入毒液。
王轻越从头至尾都一动不动,她在等待肢体恢复灵活,等待着一个最佳时机。
拖曳感传来,王轻越通过接触到的地表起伏判断着四周环境。
先是深入林海,悬镜蛛显然不会在意已身亡的猎物感受,一路上跌跌撞撞,撞上过不止一次的树干。
之后是钻进地穴,漆黑逐步占据她的视野,下坠感不断袭来,还不时有着冰冷水滴浸入茧囊,湿润了她的肌肤。
良久,直至四周漆黑一片,寒冷感浓重时,悬镜蛛才停止了脚步。
被妥善放好后,悬境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应该是搬运其余尸身去了。
王轻越侧耳细听,一片寂静,有种地下开阔地形独有的空旷之感。
她小幅度活动着四肢关节,等到悬镜蛛去而复返两次后,麻木酸软感彻底退去。
此刻悬镜蛛远离巢穴,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王轻越一把抽出袖剑,却通过手感发现袖剑被替换过了,她不敢轻忽,射出一团灵气团充作照明。
只见手中匕首一尺有余,刀锋锐利,冷光慑人,有细小符文密布,更有三个蝇头小篆刻于剑身。
其中一个篆体字体稍大,余二者略小一圈。
若有一到三枚稍大者,意味着低阶,四到六枚则为中阶,以此类推。而略小者代表着灵器品质,分下品、中品、上品及极品四种。
她小心注入灵力,匕首瞬间染上淡青,大个小篆闪烁着亮起,稍小者紧随其后。周围灼灼符文流转不休,只可惜未曾炼化,小篆与符文不多时便恢复寂静。
由此可见,目前只可使用灵器本体,无法得知其专擅及功用。
‘竟然是低阶中品的灵器,她究竟是何意?’王轻越着实揣摩不出小唯的心思,但眼下情形危急,她不会拒绝到手的兵器。
有此先例,她在身上四处翻找着,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枚叠得与正清铜币大小相仿的符箓,和一张纸条。
符箓是吞噬符,品相上好,灵光隐隐。纸条上写着四句诗,字体娟秀:家道中落身如絮,菟丝盘藤附意坚。壮志未酬心吞月,无惧同侪小觑生。
王轻越眉头紧皱,她与小唯都不擅诗词,若非另有目的,何必写出来贻笑大方呢。
于是她再次通读一遍,发现了小唯欲传达之意:小心附身。
‘这是何意?是指如今我身上有人附身,还是叮嘱我将来当心有人抢占肉身?未来之事,虚无缥缈,除非身为大能兼精通占卜,不然难以预测,除去这种可能,那么便是我现在躯体中有她人存在。’
这结论一出,王轻越面色一变,她不知小唯所言是否为真,但赠予自己灵器、符箓后欲加害于己多少有些多此一举。
她正思索着,突然发现周围又陷入一片漆黑,灵气团不知何时消散了。
她不甚在意,又放出一个灵气团以作照明。
若自己体内真有她人存在,那么此人是何目的?之前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如今也不过刚踏入炼气,有何值得觊觎的?
突兀地,漆黑又侵袭过来,灵气团再次消失不见。王轻越意识到不对劲,两次灵气团消失的时间完全不同。
她屏气凝神,仔细探查着周围的异常。自从她引气入体后,对于风的感知提升许多,此刻在她细心体会下,心神随着微弱的气流涌动,很快触及到各个方向的石壁,一切如常,并没有未知的气息存在。
‘既然如此,那便出去看看。’王轻越不再犹豫,手起刀落,蜘蛛茧囊被丝滑地切开,她一跃而出。
洞窟内伸手不见五指,她再度弹出一个灵气团,紧紧盯着,凝神戒备着。
只见那淡青色的灵气团一出来就晃悠悠地朝着一个方向飘去,王轻越转过身,这才发现身后有一处石壁正闪烁着微光,从颜色来看,与自己的灵气相符。
她将匕首横在面前,谨慎地朝着那处石壁挪动脚步。
怎料还未及那石壁的一丈外,变故突生!
有庞然大力吸附而来,她不由得拔地而起,她面色大变下还没来得及挣扎,却在即将撞上石壁时,有着柔和的力道托住她的身形,让她不受分毫伤害又紧紧地贴在那闪光石壁上。
自身微弱的灵力不断涌出,又不断得到更精纯的灵力反哺,此消彼长下,她的修为不仅没减少,反倒节节攀登,很快突破至炼气四层,即炼气期小成阶段。
眼见那灵力输注不曾停歇,王轻越面色却逐步苍白。
这强行传功,短期看,好处数不胜数,可长期看来,经脉不开,灵力徒增终究如同空中楼阁,根基不稳,极有可能会断送她的大道前途。
这般想着,她挣扎着,竭力抢夺起自身灵力的控制权来。
也许是灵物有灵,它似乎察觉出了面前人族的抗拒,渐渐地,灵力输注减少,直至完全停止,王轻越的修为稳定在炼气四层巅峰。
她本以为诸事已了时,怎料石壁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璀璨如同日光,她被刺得瞬间紧闭双目,可还是有着灼热泪水流下。
那金光环绕一周,猛地钻入王轻越的印堂之中,可惜她正强忍疼痛,引导法力循行于三焦经,以缓解眼部的红肿热痛,完全不知有天大的好处落在自己身上。
待得眼睛疼痛稍缓,已经不知过去几时,专注于运功的她,不知不觉中,气机顺畅进入足少阳胆经,经脉所经的瞳子髎、阳白、头临泣等穴位都极大的缓解了她的胀痛。
“沙沙”
突然,足肢摩擦声响起,动作极为迅疾,她不及躲避声音已然临近。
王轻越仰卧于地,心中平静无波,不再似之前张惶。
在突破至炼气三层后,灵气循行眼周,使她眼前亮若白昼,纤毫毕现,有此依仗,堪称劣势尽除。
她眼帘微阖,匕首倒扣于掌心,静候那虫兽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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