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婷不知为什么两人会问这个,但还是回答,"这是父亲自创的,据说当时布庄凭借这个赢得很多富商贵族的喜爱。也是如此,父亲作为小儿子才能深受祖父器重,继承了家里的布庄。"
原来如此。赵明森和唐桦相视一笑,又想到二人死对头的关系,嫌弃地迅速移开视线。
可惜,现在的云峤已经神智混乱,说话都成问题,问他是不行的了。「一个脸上有胎记的纺织女工,又或是绣娘」,就算知道这些也还是难找。时间久,位置变动都是影响。于是,两人从布庄的买家们入手,看看能不能淘到点有用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他们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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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织楼。
"老板娘,你要不再看仔细点,认错了可不好办。"唐桦听说她只是书信聊过,没见过面,心凉了半截。
"诶哟,我可是做了半辈子的裁缝,经手的布料不计其数,云家布庄暗纹提花款布料,我进了有七八年,用得着再看。"锦衣华服的女老板何秀拢了一下披肩。
"您说的另一家呢?"
"那就比较早了,十多年前吧,那时我还不在这儿。"
何秀忽然起身回房,只听到拉开抽屉翻找的声音。
"第一批货,我自己留了份纪念。"
她走回,将找到的东西轻柔地铺在桌面。这是一块桑叶暗纹提花款的米黄色方巾,唐桦拿起来细看,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做工。
"叫花织坊,规模不大,后来说是入不敷出倒闭了。"
"你觉得和云家布庄有没有关系?"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赵明森突然问。
"这我哪知道。虽然我也有过疑惑,这布料工艺啊太像了。不过,"何秀向前,悄声说道,"那时坊间有传闻,说花织坊老板娘,和云家布庄的小儿子有一腿。"
赵明森和唐桦同时后仰,这还能挖到八卦的?
"你还知道什么?不要传闻,有没有你自己能确定的。"唐桦试探问。
"不要传闻那就什么也没有了,"何秀思索,"但我听说花织坊老板娘时常以面纱示人,是因为脸上有丑陋的胎记。嘶,"她摇头,"这应该是假的,云家布庄小儿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唐桦按耐不住喜悦,"老板娘,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讲。"
"你们又没问,我讲什么?"
"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何秀大脑一时宕机,时间太久了,而且这种商业往来也很少直呼其名。唐桦从一脸期待到逐渐落空,差点放弃时,她落在黄方巾上的眼神忽然一亮,
"桑。。桑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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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名字,再结合锦织楼老板娘何秀提供的花织坊旧址,几番打听,大概拼凑了桑堇的身世。
桑堇,出生于青州郊外偏远的河清村,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劳累过度而死,小时候寄养在姑妈家,擅长女工,对纺织,刺绣,缝纫等都有心得。大了离家后,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铺面,因为材质好做工也好,深受周遭顾客的推崇。当时,云峤恰好来此地经商游历,认识了她。二人交好的这段时间,桑堇的生意红火,铺面扩大到原先的两倍,花织坊的店名就从这开始。
"他就是个负心汉,走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回来娶她,让她等,一等好几年没音讯,桑姐姐担心还经常给他写信,一封回信都未收到,"花织坊曾经的伙计小翠脸色恼怒,捏皱了手里的布料,"一打听,原来已经和那秦家大小姐拜堂成了亲,还不要脸地将桑姐姐独创的改良版暗纹提花技术抄了去,在市面上见到同款布料时,好几个伙计都愣了,他也真是有本事!"
"所以,就因为这款布料,花织坊倒闭了?"赵明森止住了小翠又要喋喋不休谩骂的嘴,抢先问道。
"也不全是。"小翠神色复杂,"云家布庄名气大客户多,花织坊这种小铺面根本比不了。那款布料是我们当时卖得最好的,他们推出同款后,我们销量下降了不少,但能勉强维持运营。真正的转折,大概是那次。。"她回忆,"买方我不记得了,离交货还有小半月时取消了订单,本来这款布料又耗时成本又贵,就算有定金,也不能完全弥补损失。后来才知道他们转头订了云家布庄的货。花织坊一直没补上那次亏损的窟窿,入不敷出,渐渐工资也发出不来。"小翠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迷。
唐桦梳理着时间线,接话,"然后就倒闭了。"
小翠长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因为发不出工资,我离开了花织坊,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不识字也没再联系。再后来,我想回来看看,就发现铺面已有了新的店家。"
唐桦点点头,一切都清楚了,桑堇后面应该是去找云峤了,他去问过,店铺是官家来收的,说是老板娘一直找不到,房租欠了好几个月,现在看来那时就已经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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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
唐桦出来时打了个哈欠,抛开一切不讲,相当具有戏剧性。关于云家,这几天里他也杂七杂八了解过一些,老爷子将云家布庄传给小儿子云峤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那时云家大儿子荒淫无度妥妥的纨绔子弟,二儿子一心从政参与科考,不愿经商,除了小儿子,老爷子也是没别的人选了。
不敢违抗父母之命与秦大小姐结了婚;被老爷子一直鞭策压力想出成绩,动了歪心思抄了桑堇的技术;不敢面对桑堇,书信不回,一直逃避;直到桑堇找上门来,协商无果,失手杀人。。。。
没有一个是自己选的,但又都是自己选的。唉,该呀。
走在他旁边的赵明森沉着眉,淡淡道,"等会儿你去说。"
"说什么?"唐桦脑子还糊糊的。
"云婷那边。"
唐桦愣住,对呀,还有这茬。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有的时候放下面子也不是不行,于是他立马恭维道,"如此困难又考验人的任务,当然得由您这么一位见多识广,能力出众的人完成。您可是玲珑阁的掌柜。我这种宵小之辈,难胜大任。"
赵明森看他一副自愧不如的样子,嘴角抽搐,这是什么招数?"不不不,哪比得上算古通今,神通广大的天师您呢,还是您去吧。"
真是碰到对手了。但怎么还是一股冷嘲热讽的感觉。
两人推推搡搡,拉扯不出结果,唐桦灵光一闪,"不如我们找别人替我们说。"
"还哪儿有别人?"
"你忘了,"唐桦微微一笑,"还有那个神婆。"
等晚上,赵明森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在神婆做法的时候借神灵的名义传讯。"
"没错。"唐桦一脸"我聪明吧"。
"你也是不怕天打雷劈。"赵明森照例语气轻松地膈应他。
"啧,我又不是干什么坏事。看到桌上右边那个绿竹筒没有?"唐桦示意,"我在里面的暗格放了几颗拾音草果,它们将播放我事先准备好的,由我倾情变声演绎的语音,绝对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他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创造的艺术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旁边的赵明森有一巴掌呼死他的冲动。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怎么老是用这种逗小孩子玩的把戏。跟你一起真的好丢人。"
"你管得着嘛,有用就行。只要。。"唐桦笑容一瞬僵在脸上,"不是,那筒状的东西不是打开来用的吗?"
赵明森幸灾乐祸,"只要什么?"但渐渐他也笑不出来了,神婆把它放在了一个类似支架的银器上,"她是要用火烤吗?"
"好像是。"
"拾音草果好像不能碰火吧?"
"不能吗?我没试过。"
赵明森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平常看说明书的时候是不是专挑禁忌事项做?活到现在可真是命大。"
"那碰火会怎么样?"唐桦脸色难看的望向那边。
"。。不知道。"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神婆点起火把,又唱又跳,忽然定住,引火向竹筒下的燃料,"灵火引路,速速显形!"
"砰!"
滚滚黑烟轰然笼罩大半个法事台子,准备好的语音此刻都成了凄厉刺耳的尖叫。
两人撇开脸去,不忍直视。噢,不。
好了,现在清楚了,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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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郊外荒山野岭处。
"那神婆也是有点东西,脸都被熏成碳了,还能坚持将法事做完,该说不说,这碗饭就得她吃。"唐桦由衷佩服。
赵明森附和,"是啊,比某个半路碰到点事就想跑路的天师强太多了。"但又转念,"不过,她非说是没有好好安葬才引来的灾祸,这也算有东西吗?"两人今天绕了一圈了,深山里暗不见光的。
"不管有没有东西,我们俩给人搞成那样,将功补过,帮个忙嘛。"
"什么我们两个,明明是你一手策划好吗?"
唐桦打哈哈,"哎呀,分那么清干什么,你也算知情者啊。你要是有更好的方法,我至于这么做吗?再说,你真好意思让我一个人来?"
"怎么不好意思,太好意思了。"赵明森再次被他的厚脸皮震惊,杵在原地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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