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姐不信我，那我也帮不了你了。”
允瑟的声音在黑夜里阴测测的，云涧软剑即出，忽然，阴暗处一道凌厉剑势如黑暗中的灵蛇一般伏击多时一瞬出击，将剑打落—月光落下照出那人面容，正是原先巡查的那个侍卫统领！
当时篮下，允瑟定是给他传了什么！
姜扶楹盯着小路尽头完全被幽暗笼罩，看来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云涧一脚踢起软剑，接回手里，很快与那人缠斗起来。
此人着实不简单，云涧几次的狠厉杀招都被他轻松化解，一时竟难以分身。
姜扶楹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便知藏了东西，允瑟看准时机，趁着姜扶楹分神之时冲过去。
姜扶楹一边盯着不远处摇晃的火光，一边注意云涧与人打斗，丝毫没注意到还有人盯上了她怀里的东西。
等到那手握住账本，她一下猛然抓住，两只手死死拽住账本。
用力太过，伤口再度崩裂，姜扶楹眉头紧拧，肩背微微朝内蜷缩。
一直与她角力的允瑟自然察觉出不对劲，她唇角微勾，握紧拳头一下打在姜扶楹胸口处，顿时便有鲜血涌出，姜扶楹痛苦地闷哼一声，手上不自觉泄了力。
“小姐！”
允瑟抢到账本，转身就跑，云涧一脚踹至那人腹下三寸，终于脱身，就去追人。
“这是什么？”方才找到这里的顾乘声调懒散。
允瑟刚拿到手的东西还没捂热，忽然膝骨一痛，整个人跪到地上，手上东西被人拿走，她咬牙抬起头，看清是谁后眸光闪了闪。
路太狭窄，前不能走，后又有追兵，允瑟愣了一刻，马上面不改色地恭敬行礼：“世子！”
“啧。”顾乘迷蒙地眯了眯眼，没理她，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锐光扫过姜扶楹面具下的眼睛，幽幽道，“怎么好像……”
“是个熟人呢。”顾乘偏头低笑一声，很快，四处举着火把就将此处团团围住。
顾乘逼近几步，云涧没夺回账本，浑身杀意波动，护着姜扶楹步步后退，直到抵在那间破败不堪的木门上，姜扶楹猛喘两口气，痛得浑身发抖，直到艰难地靠到木门上，手下突然一顿，摸到厚厚的一层灰，连着铁锁的铁链晃的叮当作响。
“深夜来访舍弟居所，是为何故？”
顾乘看人时总爱轻飘飘地扫一眼，而后唇角勾起懒洋洋的笑意，像被酒气熏透，分不清究竟是喝醉了还是清醒着，脚下却步步紧逼，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声声诘问：“莫不是不动声色取了人性命，不够满意，于是还要亲自毁尸灭迹，才够得意？”
姜扶楹被他话一激，骤然抬眼去看，远处院子火光铺天，走水声此起彼伏，不好！姜扶楹心中一动，藏在云涧身后的手即刻轻轻打转。
允瑟眼神尖，促然大喊：“抓住她！她们要逃！”
千钧一发之际，云涧手中软剑出鞘，轻易挑破几人脖颈皮肤，汩汩鲜血如井喷般涌出，满地是血，姜扶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拍在身后木门之上，因为伤势牵引，她力气不大，但好在木门年久失修，铁锁也早已锈迹斑斑，竟还能被她一把拍开。
“抓住她！”
顾乘随手抽出一人佩剑，借着几人与云涧缠斗之际，径直挑向姜扶楹。
木门大开，惨败的木板悬着将掉未掉，两人步步后退，屋内阴暗处蓦然显出一人身影，云涧余光扫过，不等犹豫，脚尖轻轻一点，很快踏上屋檐离开。
腰间猛然被一只宽厚的手紧紧握住，姜扶楹尽管看见那火光便猜到来人，却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后之人手握弯刀，一边小心护着她，一边还能轻松化解顾乘招数，只短暂过了两招，顾乘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立即换了目标，直指他怀中人而去。
他手腕微动，姜扶楹便感觉一股大力推着她扑进此人怀中，炙热的呼吸扑在耳畔，她视线尽被遮挡，只能像被人攥在手中的落叶一般随他而动。
长剑被泛着冷光的弯刀一下打落，顾乘手控制不住的微颤。
听见声音，姜扶楹眼睫微动，手环住他的脖颈，极亲密的动作，外人看来仿佛在耳畔厮磨：“大人能带我走吗？”
顾乘的脸色黑到了极点。
预料之外没等来回答，姜扶楹眯着眼，思考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忽然感觉腰被一阵大力禁锢，滚烫如烙铁般的身躯一下贴近，炽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不料取代而来的是更为强硬的姿态，他不容抗拒地反把她整个人都紧紧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她险些喘不过来气。
此人气场实在太强，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人连步子都有些迈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人离开。
直到顾乘一声怒吼，众人才从这窒息压抑的气氛中挣脱，听到这声音里遏制不住的戾气，吓得连忙冲出府去追。
夜色昏沉，云京城的寂静被一阵急促的追逐声打断，此人带着姜扶楹越过高墙，一路被追着往城外赶去。
姜扶楹缩在谢砚怀中，眉头紧锁，困到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揽着谢砚的手几度要滑落，若不是被谢砚牢牢护在怀中，就要摔个粉身碎骨。
出了城，谢砚带她上了马，这才能分神去看她伤势。
谢砚一手勒紧缰绳，一手从腰间取出伤药。
姜扶楹察觉速度慢下来，迷蒙睁眼，竟看见谢砚看着手上的伤药在发愣。
谢砚很少受伤，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身上却常备伤药。
“大人在做什么？”
夜色深重，裹着热气的风挟着清淡香气刮过耳畔，轻柔浅淡的声音因为虚弱更添几分暧昧，只是微微偏头，脖颈处传来轻微的柔软摩擦。
她轻笑出声，能察觉到他脊背在那一刻微微僵直，空气陷入凝滞的状态，耳边的呼吸愈发灼热。
“再不快点，他们就追上来了。”
耳边潇潇风声疾厉，她都能猜到追兵不过数里就将赶到，纵使谢砚身手不凡，被他们缠上时间久了，难免力竭，到时脱身就难了。
现下密林地势繁绕，倒还有轻松甩掉他们的可能。
情形如此清晰，谢砚却减缓了速度，反而将伤药递给她。
疯了吗？
“快点啊，他们要追上来了！”
姜扶楹不解地看向他，夜色中，谢砚拔出腰间弯刀，眼底深沉，是蓄势待发的动作。
姜扶楹这下确定，谢砚是疯了。
但他声调却平静，丝毫没有在被追杀的自觉：“你先上药。”
姜扶楹一把拍掉谢砚手中的东西，厉声道：“我让你快点！”
在这种关头，还上什么药？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只是因为没有力气，连说出的话都没有什么威慑力。
谢砚收紧手臂，低声哄道：“你伤势严重，需尽快上药。”
谢砚实在太过冷静，相比较姜扶楹而言，说出的话反倒像是她在任性，事实颠倒，她吃了个闷亏。
姜扶楹才不管他，只听林中马蹄声愈加急促，由四周覆盖而来，甚至盖过原先那群人，不仅比之前人多，还不像寻常官员府上侍卫一般地训练有素，她头皮发麻，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意识到不对，想去抢谢砚手中的缰绳却被他牢牢锁在怀中，完全动弹不得。
姜扶楹气急，又踢又踹，谢砚却如座大山般岿然不动，他早听出不对劲，永宁侯府那群人早就追不上他们，这群人是和当初在京郊遇见的那群匪徒一个来处，回京后竟然连他也没查出来路。
此次来的人多，他也未必是对手，但姜扶楹伤势严重，绝对经不起颠簸。
“听话。”谢砚声线很低，抵在耳畔，缱绻异常。
姜扶楹骤然失了呼吸，胸腔猛然起伏，疼痛伴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搅动大脑，竟然短暂地失去思考能力。
两人仍旧保持着极亲密的姿势，彼此的温度在冷热的夜里交替，鼓噪的风声充斥大脑而空白。
她恍惚才意识到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急需什么让她变得清醒一点，于是不知被什么牵引，姜扶楹就在这急剧升温的空气中忽然开口：“那谢砚，你去引开他们吧。”
你去引开他们，我就能活下来了。
这话换成自己说，是情深意重，情深难负，但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便是害人利己，罪孽难当。
可她和谢砚之间，论的着这些吗？他们本就没什么干系，若真要追根溯源地论起来，谢砚曾经还欠她一条命，如今还回来，不也算两清吗？
姜扶楹心中说得上是头头是道，可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她还是下意识地望向他，夜色中谢砚神色模糊，只是没再看她。
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过往种种忽然在眼前一幕幕闪过，姜扶楹忽然在想，他们之间，真的算得清吗？
她埋下头，竟不敢再去看。
周遭的风声仿佛在这一刹那静止，姜扶楹终于从那莫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见谢砚的心跳声缓慢而坚定，正如他开口，只是一句淡淡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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