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醉的落日余晖躲在重叠的山峦后,腼腆半遮脸,又忍不住好奇望向世间万物。
层层山阶如天梯,一望不到底,而在半山腰上,一男一女衣摆飘飘。
“每日只下山、上山,也算是修行啊!”赵金金感慨道,“爬多了山,越发呼吸顺畅、身轻如燕。”
斐雎撇一眼。
“你怎么不说话?”赵金金荡起相牵的手。
“我说了你又不高兴,不说。”斐雎语气上扬,颇有些不满的意味。
赵金金眼里闪过意外之色,想到之前的约定,点了点头。
想来不是什么好听话。
走至山顶时,暮色苍茫,月光照得丛林若隐若现,透露几分诡谲。
赵金金捏紧身边人的手,难以忽视的热源逐渐抚平加快的心跳。
“啾”
“作甚?”赵金金不明所以地捂着被亲吻的脖颈,见他又想靠近,连忙用手挡住他的嘴,声音有几分羞恼:“说了不要在外面。”
“又没人。”斐雎甚不在意。
“当下无人,不代表之后无人,你...”赵金金气鼓鼓地说。
“无人之地和屋子里有何区别?”斐雎说时双眸平静。
对视片刻,赵金金心有所悟,又看向黢黑的山林,声音小了些,“也无其他物种?”
“有。”
赵金金顿时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袖,“哪儿?”
“你头上。”
赵金金大惊失色,正要闭眼扑进他的怀里,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他说的不会是舒舒吧?
“舒,舒?”赵金金小心抬眸看他,见他颔首后,身体逐渐松弛下来,语气多了几分抱怨,“你说话要说完整,这样很吓人的。”
“胆小鬼。”斐雎笑她,重新握紧她的手。
湿润的手心凉凉的。
赵金金不自在地挣扎了下,想将手抽出来,然而他却握得紧,“我擦下手心,都是汗。”
“我又不嫌弃。”
斐雎没放,赵金金挣不开,也就随他了。
“你说苏晏泽为何要伤那名选手?是失控吗?”当时她好像见苏晏泽已经收回手,可是那金光依旧朝一人冲去。
“算是,他召唤出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无法操纵自如,反而被驱使。”斐雎眉头微蹙,像是对此有些烦恼。
少见他如此一面,赵金金转移话题,“快到家了,我们走快些吧!”
“家?”斐雎的目光又投向她,似笑非笑。
“暂时居住的小屋不能算吗?”
“如何能算?笨蛋,”斐雎差点又弹她脑门,“我们的家不在这儿,等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家。”
赵金金心里产生许多许多期待,“那儿是不是很漂亮?我猜一定非常漂亮。”
“到时你看见就知道了。”斐雎语调轻扬,像是十分笃定她会喜欢,并且会永远留在那儿。
“我们何时回?”
斐雎看着眼前寂静无光的屋子逐渐亮堂,道:“快了。”
进了屋子,赵金金马上想清洗身子,舒舒服服躺床上休息。她一边拿衣物一边使唤进门就坐的家伙,“斐雎,我想要热水。”
斐雎手一挥,院子井里的水乖巧地飞出,倒入浴桶,顷刻间氤氲淡淡热气。
赵金金走至屏风后,正要宽衣解带,眼前突然有一团阴影,吓一跳,下意识捂住衣服,“你进...”斐雎拔走她头上的小鼠玉饰。
瞧着他的身影离开,赵金金后知后觉眨了眨眼睛。
晚间。
赵金金与斐雎都躺在床上,突然间她坐起身,推了推旁边欲熄光的他,“我们真不去庆功宴吗?”
“不过数日,你便对他们生了感情?”斐雎语气阴沉沉的。
“总归是你徒弟的徒弟,是人是妖重要吗?何必别扭?就算去道喜一声,快快回来也好。”赵金金不受他打岔的影响。她想,既然玄琉如此在意,而斐雎亦不是多厌恶青山派,想必当年他们定也共同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那便不去想以后,只看今朝,莫留遗憾才好。
“就因她是徒弟的徒弟,我就得专门去恭贺她?多大脸啊!”斐雎嗤笑。
“万事做到有始有终啦,快去!”赵金金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斐雎烦得要死,然而刚起身又坐下。
“你...”赵金金瞪眼,下一刻头上插回一支发簪,簪尾挂着一只精致的小玉鼠。
“等我回来。”斐雎吻了她的唇,吻罢瞬间消失,看样子是想快去快回。
一阵因他而起的微风拂过赵金金的脸颊,她轻点了点自己的唇,无奈一笑。
这家伙。
月色渐浓,寂静无声。
那人怎未回来?
赵金金突感心里惴惴,不由坐起身,对紧闭的屋门望了又望。心脏越跳越快,她再也等不下去,脚落地,飞快穿鞋。
“夫人要去哪儿?”
头顶的玉鼠在眼前幻化成人形模样。舒舒疑惑地看着她着急地披上外衣。
“我去寻斐雎。”
舒舒怔住,在赵金金要走时急忙抓了她的胳膊,“夫人别去,安心待在这儿吧,大王不会有事的。”
心里的慌张已到嗓子眼儿,赵金金朝舒舒摇头,“不行,我心里头害怕得紧,你陪我去好不好?有你在,我不会有事。”
舒舒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抓着她的手也越发紧,“夫人不可!”
赵金金走不掉,不由有些恼怒道:“我指使不了你是不是?你再这样的话,我到时让斐雎换个乖的来!”
舒舒眼眶瞬间湿润,但依旧不松手,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以,夫人不能走,大王说了等他回来,在他回来前,夫人不能离开。”
赵金金打不过舒舒,她无法从这里离开,一股从内心涌起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她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方才不逼他去,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内心焦灼而又无法改变现状,可再后悔也无用。
赵金金望着透进屋子里的清冷银光,和舒舒商量道:“那这样,我不去,你去寻他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等你们回来,一步也不踏出这个门。”
舒舒依然摇头,不退让半步。
“你!”赵金金气得不行。
“就算夫人讨厌我,我也不会改变决定。”舒舒哑声道,一眼也不敢看赵金金。
大王给她的命令是护夫人周全,如今外面危险不定,留在此处是最稳妥的做法。
赵金金知道舒舒是为她的安全考虑,但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如果现在不去,她未来一定会后悔。
“抱歉。”赵金金轻声说完就朝舒舒甩去符纸。
然而赵金金弱到攻击力忽略不计,丢出的符纸更是低级,对舒舒而言就是挠挠痒。赵金金累得跌坐在地,舒舒忙将她抱起,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太弱了。
双手止不住地抖动,靠在舒舒怀里的赵金金气息紊乱,失神地看着失去效用的一张张符纸轻飘飘落于地面。
“大王无所不能,夫人不必忧心。”舒舒小声道。
赵金金低头不语,顺滑有光泽的长发挡住窥来的视线。
沉默片刻,舒舒忍不住低声道:“夫人可以不要生我的气吗?”
赵金金不开口,头朝另一边偏了去。
见她如此,舒舒不敢再多说,默默陪伴着,等待那人的消息。
一缕微风穿过山林,惹得绿叶簌簌作响。
熟悉的身影终是再现眼前,赵金金愣神,看着他俯下身子,脸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快要碰上她的鼻子。他挑眉道:“发什么呆?让你等我,怎么还等傻了?”
赵金金眼神逐渐清明,身子不再绷紧,声音软下来,“怎去那么久?可遇见何事?”
斐雎瞥一眼安静的舒舒,后者自觉离开。待舒舒走后,他立即捏捏她的脸,额头对额头,呼吸交错。他道:“回来路上收拾两个蠢蛋浪费了点时间。”声音慵懒。
“没受伤吧?”赵金金对他上下左右看。
斐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里睡,“他们哪配让我受伤?尽说废话。”赵金金脱掉外衣,往床里边爬,“没受伤就好。”
将爱人按入怀中,斐雎打一个长长的哈欠,“别瞎想,睡吧。”赵金金应了,却是等他入睡后又睁开眼,先是仔细察看他的睡容,接着小心扒开他的衣服,手悄摸摸进去碰了碰。
皮肤光滑,没有粗糙的伤痕。
赵金金收回手,将他的衣服恢复原状,眼里闪着几丝忧虑。不爱睡觉也无需入睡的他,这次竟如此困乏,即便他无外伤,但仍能说明那两个蠢蛋并不好对付,他与其有一番不小的纠缠。经此一遭,后面定还有些许波折。
赵金金叹气,往他怀里钻了钻,贴紧他温热的身躯,皱起的眉头渐渐抚平。
不管发生何事,她总会在他身边。
此时,灵华山。
气氛压抑,两名身着清虚宗道服的男子神色凝重。
眼前正躺着两具妖尸,死状凄惨,血溅三尺。
“师叔,可要声张此事?”站在稍后且更年轻的男子问道。
“不可,”木锋沉声道,“禁地异动怕是与此有关,若将事情闹大,怕是正中下怀。况且尚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不能贸然放于阳光之下,免得成为有心之人手里的刀。”
男子默然片刻,道:“今日道场上那名弟子在其关押之地突然暴毙身亡,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妖皇之野心已摆在明面上。师叔,妖族如此嚣张气焰,我们为何只守不攻?那样吃人的野兽就该被打回老巢,万世不得出。”
木锋悠悠叹息,拍拍男子的肩膀,“未到时辰。将私怨放一放吧,我们仍要以大局为重。”
灵华山的另一处。
黑色身影在山林间疾速穿梭,行至半路望见一名清虚宗弟子躺倒在地,道服沾着鲜血与泥土,生死不明。不知是惹到谁,落得如此下场。
他放慢脚步,走近那人。
若有若无的桃花香飘过鼻尖,黑色身影顿时僵硬。
有名女子最近尤爱桃花酿,许是结识了一个如桃花般娇艳的美人,爱屋及乌地爱上桃花酒,因而身上常残留桃花的清香。
是她吗?
不该是她。
不能是她。
全身包裹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走至面前,还未蹲下拂开那挡脸的染了污泥的秀发,先是瞥见手腕上的繁星手链,瞳孔一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秀丽的面容随颤抖的手揭开发丝而展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多次感受鼻息才最终确定她还活着的事实,呼吸声重重地在林间回响。
荀纪闭上眼,冷却的体温像在迅速回温。重新睁开时,那双眼眸霎时间染上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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