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在的地方到学校有二十公里。离开江边的时候是凌晨一点。
他们牵着手走过许多礁石,从某个缺口处上了岸,然后沿着岸边一直走一直走。走过榆江大桥的时候,张可再转头向下看,看到蜿蜒的江岸,岸边的路灯星星点点,好像灯光也是一条长河。
他们刚刚从那条梦一样的长河里走出来。
对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发生。
“你怎么知道播客是我的?”
“保密。”
“变声器这么不顶用啊。”
“感觉自己终于比你聪明了一回。”
“我一直觉得你比我聪明。”
“拴住你的怪物是你的教义吗?”
“不是我的。”
“你被它限制它就是你的。”
“你怎么对这条路线这么熟悉?”
“走过。”
“一个人?”
“想着熟悉一下路线,下次带你走。”
“大一下学期你去上法医课,为什么撞到我的时候那么惊讶?”
“因为有谣言说你喜欢我。”
“我的听众账号那么好认吗主播?”
“跟你微信头像完全一样啊。”
“才不是,模糊过的。”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觉得年有榆喜欢白晓岸。”
“看得出来。”
“白晓岸也喜欢年有榆,他亲口说过。”
“嗯。”
“他们两个好奇怪,明明是互相喜欢的。”
“你看天上有星星。”
“真的哎。”
“光污染好重,只能看到大三角。”
“在哪里?”
“下学期没有高数课了,感觉还怪失落的。”
“你可以选我们专业的选修。”
“还是算了吧,我说着玩儿的。”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
没有得到回答。
“我知道你也是。”
他们说天说地,想到什么聊什么,但都微妙地避开那些禁忌。他们始终牵着手,五个小时的步行路程,没有人舍得放开一秒。两个人看上去亲密无间,其实中间横着跨不过去的河。
快要走到学校的时候,卞玉说:“要天亮了。”
他们站在南门对面,在凌晨的街边,张可再举起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看了一会儿,他轻轻松了手,下一秒又被卞玉收紧。
他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把玩着卞玉的手指,说:“放开吧。”又说:“不要再联系了会好点?”
凌晨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倏忽过去,天色仿佛是一下子亮起来的。
晨曦里面,卞玉的神色落寞,脸色苍白,看上去很像随时都会消失的幽灵。他看着张可再,从他眼睛里面看到痛感。他倾身过去,吻掉了张可再左脸颊上的眼泪。张可再侧过脸,两个人的嘴唇轻轻地碰在一起。
轻轻地。然后分开。
张可再给游泳馆请了假,捂着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是因为又有人在拍他的床栏杆。
睁开眼睛看到床边仰着头的人,张可再迷糊了两秒钟,猛地弹坐起来。
“年有榆!”张可再低头看了一下自己,T恤穿得好好的,他大声喊,“这是男生宿舍!”
年有榆咯咯地笑:“我知道啊。”她耸耸肩:“你哥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急死了都,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只好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
“你给白晓岸打不就完了?”张可再彻底清醒了,摸过床头的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年有榆从他床边背转身去,非礼勿视的意思。张可再迅速下了床铺,坐到桌前接通电源。
无数消息跳出来。
“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年有榆说,“可初哥已经在高速上了,估计中午就到了,你先给他打个电话吧。”
话音刚落,宿舍门被推开了。白晓岸看到年有榆,脚步顿了一下。
年有榆用大拇指朝身后指指张可再,解释道:“我来找张可再,看到门没关就自己进来了。”
白晓岸很快恢复了正常,点头:“我刚才晾衣服去了,就没锁门。”
“嗯。”年有榆跟他错身而过,朝他们宿舍门口走,“我走了,打扰咯。”
张可再看看年有榆的背影,又看看白晓岸。目光来回转了两圈,年有榆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
“你想说什么?”白晓岸问。
张可再就笑:“你这回怎么不装不知道了。”
白晓岸摇摇头:“你的眼珠子都要转飞了我能不知道吗?”
张可再伸了个懒腰,语气满足:“哎呀,睡了好长一个懒觉。”
白晓岸看着他不说话,张可再被看得疑惑,抬手摸自己的脸:“我突然变成大花脸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白晓岸问。
张可再:“什么什么事?”
白晓岸说:“昨天半夜我听见你在睡着的时候哭了。”
张可再静了两秒,笑说:“怎么可能,我睡得很好,你听错了吧。”他低头看张可初的消息,问:“你跟年有榆到底怎么了?听你们刚才说话好客气。”
白晓岸:“你是在报复我吗?”
张可再笑笑,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中午张可再在校门口接到张可初,上车的第一句话说:“好饿好饿,快点快点,右转右转。”
张可初无奈,掉了个头,朝着张可再指的方向去。
在馆子里坐下,点了菜,张可再先要了两个包子,咬了一大口才问:“这么着急找我要干嘛?”
张可初似笑非笑:“现在才问?”
张可再并不很在意:“说不说?”
“你就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真是多要紧的事情你消息里就会说了。”
张可初叹了一口气,张可再皱眉看他一眼。张可初说:“妈说她前两天梦到你了,害怕你过得不好。”
咬东西的速度变慢了点,张可再问:“那你为什么不让她跟你一起过来看我?而且我过得很好。”
“家里离不开人。”张可初烫好碗筷递给他。
张可再冷笑一声。
餐馆里的人过来上菜,张可再又恢复了刚才那个不在意的样子,调侃:“你说实话吧张可初,是不是来看年有榆的?”
张可初却很坦诚:“我是想见她,但是主要是来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还有就是接你回家。”
他身体前倾:“爸最近做了个小手术,妈跟我都希望你能回去看看他。”
“严重吗?”
“还好。但是他心情不是很好。”
“他心情什么时候好过?”
“崽。”
张可再一摊手:“我这里还有兼职。”
张可初态度有点强硬了:“我帮你跟蒲教练请过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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