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楼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朱红色的廊柱上雕刻着繁复艳丽的花纹，数不清的琉璃八角灯悬挂在各层檐角，将整个大厅映照的纤毫毕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混合着女人们身上的脂粉香，令人未饮先醉。
欢声笑语充斥整个大厅。
“瑶卿姑娘出来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原本喧闹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二楼楼梯口。
一双纤纤玉手轻点着扶手，嫣红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下来。
瑶卿今日着了一件嫣红色曳地罗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西域重瓣玫瑰花，花瓣层层叠叠铺在楼梯上，随着她的走动在风中摇曳。
她云鬓高挽，乌黑的发髻上只斜插着一支金凤衔珠步摇，凤嘴里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她珠玉般的脸颊越发动人。
“诸位公子久等，瑶卿有礼了。”朱唇轻启，七分慵懒三分媚意的嗓音如同珠落玉盘，瑶卿眸光流转，每一个被她注视到的人都面色涨红，手中折扇摇得更快了。
周暄和季希音隐在三楼一扇窗户后，注视着人声鼎沸的大堂。
这是三楼一个杂物间，瑶卿让人将他们悄悄带进来。
本来周暄是极不同意的，在这一点上他与凌旭朝一致，不愿自己心爱的人冒险。
尽管瑶卿在风尘中混迹多年，可季希音始终放心不下，央求着周暄带她前来。
“瑶卿下楼了！哇！不愧是花魁，你看她的窈窕身姿，一颦一笑，牢牢吸引住了全部人的目光！”
季希音再次为瑶卿的美貌叹服，一双眼仿佛被勾了魂似的，直愣愣盯着场中人瞧。
身着男装的她青丝束在脑后，随着脑袋的左右摇晃，发丝轻扫周暄的下颌。
一只宽厚的大手从身后覆在她眼睛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周暄漆黑的深瞳沉甸甸地看着她，意味不明。
“你的注意力放错地方了。”
揶揄的声音近在耳边，季希音身姿一颤。
嗓音娇嗔：“我……我知道啦，你快放开。”
周暄看着她头顶发丝，玩味地放下手，季希音心中暗骂一句，定定神重新注视场中。
瑶卿身姿款款步入大堂中间的高台，台中已放置好一副古琴，她上前坐下，并未多言，纤纤玉手波动琴弦。
“铮——”
泛音清越如泉水叮咚，琴音过半逐渐激昂，皓白细腕快得惊心动魄，满堂宾客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最后一个余音如同惊鸟归林，琴音终了，季希音才觉得呼吸顺畅，她竟不知不觉屏息到现在。
“好！”
满堂响起公子哥们的热情喝彩声，久久回荡。
琴技只是宴会的前奏，接下来瑶卿娇声款款地祝贺今朝学子金榜题名，当堂邀请几位早有才名的学子上台作诗题字。
这样的场合，瑶卿应对自如，气氛一度热烈起伏。
一个时辰后，宴席进入尾声。
瑶卿凤眼微挑，对着堂下众人娇羞一笑，施施然离去。
台下的公子哥纷纷呐喊她的名字，常妈妈适时的站到台中间，赔笑道：“各位公子爷，稍安勿躁！瑶卿姑娘回房歇息片刻，这里还有这么多姑娘陪着各位呢！接下来，妾身向各位传达瑶卿姑娘的话。”
众人安静下来，屏息倾听。
常妈妈满意地笑笑：“瑶卿姑娘早先就说了，要从今日的公子爷里面选出一位陪她共度良宵，就看哪位爷由此荣幸！”
常妈妈适时的顿住，自然引起众人的不满和讨论。
“别磨磨蹭蹭的，快说怎么能得瑶卿青睐！”
“就是，我们可不是来这里光看的，大家伙说是不是？”
堂中响起阵阵哄笑声。
常妈妈见气氛到了，用帕子遮掩嘴角娓娓道：“各位爷的花帖还留着吧？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在每张帖子背面右下角都有一个号码，稍后会由瑶卿姑娘亲自抽选，被抽中的爷就是今日的幸运儿！”
有人从身上摸出帖子，高举着喊道：“瑶卿姑娘，快抽我的，我二十五号！”
“我的我的！十九号！”
“今日定是我了，哈哈哈哈哈！”
没多久，瑶卿换了一身粉色纱裙出来，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她嘴角噙着笑意，素手伸进常妈妈举着的布袋中，掏捞半天，缓缓将一个木片牌子拿出来递给常妈妈，娇羞的看了台下众人一眼，欲语还休般一步一回头的款款上楼。
常妈妈朗声宣布木牌上的号码，台下的韩之荣听到相同的号码，激动的站起来高呼：“哈哈哈哈，是我，是我！”
看到这里，季希音像是才反应过来般，这次轮到她抬手覆上周暄的眼睛，娇嗔：“你也不许看。”
“为何？”
“瑶卿太美了，我都心神摇曳，更何况你是个男人。总之，你不许看了。”
周暄：都看上一个时辰了，你才想起来……
季希音：“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去后门，静观其变。”
瑶卿的闺房中，甜腻的香气弥漫。
她忍着恶心，媚眼如丝地抛向韩之荣。
面对瑶卿这样风姿绰约的美人，韩之荣一身酒气，浑身火热，两人在卧房中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一刻钟后，韩之荣总算逮住了她，将她身子抵在床榻间，热气喷洒在雪白的脖颈，哑声：“看你还往哪逃！”
瑶卿以极大的毅力才忍住没有推开他，娇声道：“韩公子，您慢些。”
瑶卿的手指抵住他的唇，眼波流转：“今夜良宵，难道韩公子不想玩些更刺激的吗？”
“哦？瑶卿姑娘有什么新的主意？”
手指从唇慢慢往下滑，在韩之荣的胸膛上缓缓画圈。
“听闻公子喜好新鲜玩意儿，怎地不想带瑶卿见识一番吗？”
“你也感兴趣？”
“咯咯咯，谁不喜欢玩刺激的，更何况是你我这样的人！”
一番话说到韩之荣心坎里。
庶长子变嫡长子，流言蜚语不少，姨娘对他严厉苛刻，满心期望他能出人头地，却从未给过他正常的母爱。
父亲眼中是对他血脉的嫌弃，以及恨铁不成钢的厌烦。
他生平最缺乏的就是有人认同他，更何况是怀中的美娇娘。
“怎么，难道韩公子不喜欢瑶卿，哼！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口中一套心里一套。”
瑶卿别过脸不看她，嘟起粉唇佯装生气。
韩之荣可是第一次同瑶卿亲近，难免要面子些。
便挑起她的下颌，轻啄一口道：“那便如美人的意，这就带你去见识一番。”
半个时辰过去，马车中的季希音等得有些心焦：“怎么还未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差池……”
周暄安抚她：“你不要小瞧瑶卿的手段，你看，这不来了吗？”
角门处果然走出两个贴得极近的人，韩大郎搂着瑶卿上了马车，缓缓离开。
“快跟上！”
未避免季希音起疑，周暄今日只带了墨染出来，墨染压下头上的斗笠，伪装车夫的他扬起马鞭。
马车一路到了西市晚风巷。
晚风巷有许多窑子和暗娼，即使深夜，依旧热闹不息。
马车拐进一条漆黑的胡同，瑶卿以手掩鼻，一脸嫌弃样：“怎么来这种地方，大郎不会哄骗我吧？”
“越是幽深的巷子惊喜越多，跟我来！”
韩之荣有节奏的扣门，里面有人应声开门，惊疑：“韩公子来了！”
“快些闪开！没眼色的家伙！”韩之荣一脚将来人踢到一边，然后殷勤地拉住瑶卿的玉手，滑腻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来回摩挲：“瑶卿姑娘，地方简陋，您可得仔细脚下。”
瑶卿顺势依偎过去，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暗暗在门口洒下一把药粉。
一路行来，她或多或少沿路洒下不少药粉，希音说，嗅觉灵敏的猎犬可以依此来寻得她的踪迹。
前院很安静，只零星点了几盏灯笼。
瑶卿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蹙着眉头：“韩公子，你不会诓骗我吧！黑灯瞎火的，你是要带我去哪呢！”
“瑶卿别急，好戏在里面呢！嘿嘿！”
这是个三进的宅院，韩之荣带着她七绕八绕，约莫一刻钟后绕到后院一处僻静的屋子，布置得像书房一样。
韩之荣神神秘秘的转动书架上放置的青铜仕女摆件，少倾，墙后传来刺耳的链条声。
瑶卿趁他不注意，也伸手摸了一把青铜像。
随着书架挪开，露出一条深邃的通道。
韩之荣搂过她，邪笑着附耳道：“很快，别急！”
顺着暗道往下，两壁上的油灯不断闪烁，没走几丈，便能隐隐听见嬉笑怒骂声和靡靡之音。
通道尽头霍然开阔，里面竟是一个宽阔的大厅，亮如白昼。
大厅中间，七八个身着纱衣的曼妙女子正在弹奏乐器，只是脸上表情麻木，似已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反应。
瑶卿一眼看清厅中场景，脚下踉跄险些摔倒，韩之荣将她搂得更紧了。
怎么……怎么有这么多孩子……
窦二郎离门最近，率先看到他们，惊呼：“你怎么带她来了！”
其他人纷纷回头，只有场中间的乐师依然在不停的弹奏，仿佛周遭一切已吸引不了她们任何的注意。
韩大郎可不想在美人面前被落面子，他趾高气昂地高呼：“我带谁来还要你同意吗！”
看着那群年纪尚小的孩童或被人搂在怀中，或被强行灌酒，还有的战战兢兢在一旁伺候。
大厅角落处，甚至还散乱着破损的衣服、鞋袜，并一些想想就令人发指的马鞭、烧红的烙铁……
混乱的场面让人心中作呕，险些维持不住面上表情。
瑶卿装作害羞状以袖掩面，长长的指甲在柔嫩的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一定要冷静！
写这几章的时候一度想停笔，作为母亲特别看不了孩子受伤害的新闻，但是不看不代表没有这样的恶事发生，只是抱着执着的想法，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拥有幸福温暖的家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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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瑶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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