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光”品牌那封意料之外的邮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晚看似按部就班的生活中,漾开了一圈复杂的涟漪。她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那封邮件设置了星标,如同封存一个需要极度审慎对待的潘多拉魔盒。她知道,一旦打开,面对的将是比之前所有项目加起来都更庞大的机遇,以及与之成正比的、足以压垮现有一切的挑战和风险。
工作室的日常依旧忙碌,“晩哲”的名声带来了稳定的项目流,也带来了更多的琐碎和消耗。她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处理合同,沟通客户,把控现场,将林哲留下的理性框架与实践中摸索出的经验融为一体。只是偶尔在深夜,独自对着电脑屏幕核对财务报表时,她会感到一种深及骨髓的疲惫,那不仅仅是身体的劳累,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干涸——为了生存和壮大,她似乎正在离那个充满激情与痛感的“废墟”梦想越来越远。
(起:被拉回的日常与陌生的喧嚣)
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与内心的撕扯中,新学期开始了。苏晚升入了大四。课程压力减轻,但她依然强迫自己保留了最低限度的出勤率,这既是学生对学业的最后一丝敬畏,或许,也是她潜意识里为自己保留的、通往“正常”世界的一个透气孔。
开学不久,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筹备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是苏晚的同班同学,知道她如今是校内小有名气的“创业明星”,软磨硬泡,非要请她担任本届晚会的“艺术顾问”,希望她能给这台传统晚会注入一些“晩哲”级别的独特气息。
若是以前,苏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她无暇分心,也本能地抗拒这种集体性的喧闹。但这一次,她想起了林哲的遗嘱——“多交朋友”、“要开心”。也想起了自己笔记本上那些关于突破“情感信任壁垒”的未完成项。
她沉默了几秒,在电话里说:“顾问谈不上,我可以帮忙看看流程和舞美设计,提点建议。”
这已算是她极大的让步。
晚会当晚,学校大礼堂人声鼎沸,灯光绚烂。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有的、躁动而热烈的荷尔蒙气息。苏晚坐在后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戴着工作证,面前摊着流程单和对讲机,神情疏离,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她像一个误入藕花深处的观察者,冷静地审视着这场属于“正常人”的欢乐盛宴。
(承:舞台中的孤岛与弦音里的裂痕)
节目一个接一个,歌舞、小品、相声……热闹,却难□□于形式。苏晚的思绪有些飘远,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下一个项目的成本,思考着如何回复“溯光”那封邮件……
就在这时,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一把孤零零的高脚凳上。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的男生抱着吉他走了上来,坐在光里。
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拨动了琴弦。几声清澈中带着些许沙哑质感的和弦,如同夜风拂过湖面,瞬间压下了场内的嘈杂。
是陈宇飞。苏晚认得他,建筑系大五的学长,学生会前任副主席,校乐队的主唱,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之一。他们曾在一些社团联合活动中有过几面之缘,点头之交。
他唱的是一首并不算太热门的民谣,关于远方、流浪和成长的迷惘。他的嗓音不算完美,甚至在某些高音处有些微的撕裂感,但恰恰是这种不完美,赋予了一种粗粝的真实和动人的力量。他没有炫技,只是低着头,专注地弹着,唱着,仿佛整个喧嚣的世界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唱给自己,或者说,唱给某个想象中的倾听者。
“我在破晓前收拾行囊,装进所有年少轻狂……”
“路在脚下延伸向未知,梦在眼里闪烁如星子……”
歌词简单,旋律也并不复杂。但不知为何,那歌声,那琴音,像一把温柔却精准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苏晚内心深处某个被她用理性、用忙碌、用“双倍生命”的责任感层层封锁的角落。
她一直强迫自己坚强,强迫自己向前,强迫自己不去感受那些细密的、属于“苏晚本人”的脆弱、孤独和迷茫。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堡垒,一座为了纪念和承诺而存在的丰碑。
可这一刻,在这片属于集体的、无忧无虑的欢乐海洋里,在这束孤独的追光和这首同样孤独的歌里,她坚固的外壳,被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转:目光的交汇与内心的震荡)
许是苏晚坐在后台阴影里那过于安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意味的身影引起了陈宇飞的注意,又或许只是他演唱时无意识的扫视。在歌曲的间奏部分,他抬起头,目光穿越炫目的舞台灯光和台下模糊的人海,准确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苏晚的脸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带着演唱时的沉浸,带着一丝属于艺术家的忧郁和疏离,但在与她目光相接的瞬间,那里面似乎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某种……了然的、甚至是带着探寻意味的专注。
他看着她,继续唱着下一段歌词,那目光仿佛在问:“你呢?你装进行囊的,是什么?你眼里的星子,又照亮了哪片未知?”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本能。但那目光似乎有种魔力,温和,却不容回避。
她僵在原地,被迫承受着那跨越了舞台与后台距离的、无声的注视。耳边是他沙哑而真诚的歌声,眼前是他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她感觉自己那身坚硬的“盔甲”,在这目光和歌声的合力下,发出了细微的、几近碎裂的声响。
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情绪——失去林哲的剧痛、独自创业的艰辛、面对“溯光”机会的彷徨、对梦想可能妥协的恐惧、以及深埋心底、无人可诉的巨大孤独——如同被解除了封印,在这一刻,汹涌地冲击着她的心防。
她的鼻腔骤然一酸,眼前迅速模糊,视线里那束追光和追光中的人,变成了一片晃动的、温暖的光晕。
(合:掌声如潮与无声的逃离)
一曲终了。
余音尚在礼堂梁间缭绕。
短暂的寂静后,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比之前任何一个节目都要热烈、持久。陈宇飞的演唱,以其不加修饰的真实,击中了太多人心中关于青春和未来的柔软之处。
他站起身,抱着吉他,对着台下微微鞠躬。起身时,目光似乎又一次状似无意地扫过后台苏晚的方向。
而苏晚,在他鞠躬的那一刻,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几乎是仓皇地转身,挤开身边忙碌的工作人员,踉跄着冲出了喧闹的后台,将自己投入外面清冷、安静的夜色之中。
晚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她滚烫的脸上。她靠在礼堂外冰凉的墙壁上,仰起头,大口地呼吸着,拼命抑制住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和喉咙里哽咽的冲动。
她不能哭。
她不允许自己哭。
为了林哲,为了“晩哲”,她必须坚强。
可是,刚才那短短几分钟里,那个陌生学长的歌声和目光,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她极力隐藏的、那个属于“苏晚”本身的、会脆弱、会迷茫、也需要温暖和理解的灵魂。
掌声依稀从礼堂内传来,伴随着下一个节目的喧嚣音乐。
而她,站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下,心脏仍在为那首不属于她的歌、那道不该停留的目光,而剧烈地、失序地跳动着。
这是一种久违的、危险的悸动。
是对她精心构筑的、只为使命而活的世界的一次意外入侵。
陈宇飞。
这个名字,连同他那沙哑的歌声和探寻的目光,像一颗被无意间投入心湖的石子,沉了下去,却不知会在她已然波澜壮阔的生命里,激起怎样的后续涟漪。
她稳住呼吸,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重新戴上那张冷静自持的面具,迈步走向宿舍的方向。
只是脚步,不再如往常那般,坚定得不留一丝缝隙。
它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更是一曲献给所有在命运洪流中不屈不挠、向光而生的女性的赞歌。献给所有在逆境中挣扎、不曾放弃希望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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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学长的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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