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简绥答应了母亲李琴的请求,回家住下。可他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更为清晰,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趁机探探父亲的口风,关于大伯投资西城制药的那些隐秘交易。
回到家的第一晚,简绥并没有睡得安稳。窗外偶尔传来树枝刮擦玻璃的声音,细碎而刺耳,像是一种不安的预兆,潜伏在夜色中。
清晨时分,他比往常更早醒来,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斜斜地切进房间,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如同时间静止的碎片。
简绥轻手轻脚地走进简常新的书房。他记得简常新习惯把重要文件锁在左侧的抽屉里,但那抽屉始终紧闭。
他掏出了李琴的发卡,小心地插入锁芯,借助锁芯松动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抽屉终于被他打开。
里面堆着些零散的纸张,合同、账单,还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简绥随手翻动,忽然看到一张小学毕业时的班级合照。
孩子们挤在一起,笑容灿烂得刺眼,仿佛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至今未曾远去。简绥的目光快速地扫过每一张脸,直到停留在照片边缘的自己身上。
然而,世界在这一刻骤然塌陷。
照片背面,一道干涸的血渍像锈迹般蔓延,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变态去死。」
胸口猛地一紧,呼吸骤然一滞,耳边嗡鸣炸开,像被无数针尖刺入脑海。
指腹下的相纸突然变得粗糙起来,那些原本光滑的覆膜此刻摸起来像砂纸,每摩擦一下都在指尖留下火辣的错觉。
窗外有早起的麻雀在啄食树果,喙部撞击种皮的哒哒声,像极了那年同学们用石子敲击河边护栏的节奏。
猛然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吞没他,周围的声音变得遥远模糊,胸口紧绷得如同被钢箍箍住,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紊乱。
喉结上下滑动时扯动了领口,纽扣不知何时已经崩开,线头像水草般缠在扣眼里。
简绥陷入一个幻境里:他和朋友们在河边嬉戏,笑声回荡,可下一刻,推搡的力道将他掀翻,后腰撞上突出的石块。
那瞬间的钝痛如今化作脊椎尾端一阵细微的麻痒,像有千万蚂蚁顺着他的尾椎骨缓缓攀爬。冰冷的河水将他吞没。
挣扎中他看不清方向,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他拼命呼吸,却只吸入刺骨的寒冷。
简绥拿着照片回神,立马整理好弄乱的抽屉,惊慌地逃回自己房间。
阳光刺进房间,他深呼吸一口气,吸入的灰尘在气管里引发细微的刺痒。
捂住嘴不停咳嗽起来,掌纹里还沾着抽屉滑轨上陈年的蜡油,在体温下融化成半透明的液体。那种压迫感逐渐加剧,视线开始模糊,呼吸变得急促。
溺水般的恐惧犹如潮水般袭来,冰冷的河水仿佛还在侵蚀他的肌肤,连手腕上的皮肤都像被冻得发麻。
简绥的手紧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汗水缓缓渗出。他努力告诉自己,眼前的痛苦只是过去的阴影,不该再影响现在的生活。
然而胸口的压迫感愈发强烈,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鸣,仿佛无数声音在争吵,却听不清任何一句话。
“不要......别再想了......”
他低声呢喃,声音颤抖,几乎无法控制。
那段记忆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胸口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没有......我没有......”
简绥喃喃低语,声音颤抖,手指用力地攥紧了袖口,仿佛这样能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楼下的李琴听见了异样的声音,心里惴惴不安地急忙上楼。她轻轻敲了一下简绥的房门,没有回应。
推开房门,看到简绥蜷缩在书桌旁,脸色苍白,眼神迷离而惊恐。
“绥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琴声音温柔带着急切,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掌心似乎能传递一丝力量。
简绥猛地回神,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被他故作镇定掩盖过去。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点过去的事情。”
李琴优雅的脸庞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深深的皱纹中满是疼惜与不舍。她没有多问,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予无言的支持。
腕表的震动将他拽回现实。看着这个自己戴了十多年的装置,复杂的情绪在胸腔翻涌。
表盘内侧隐藏着一串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数字,是简常新托人在澳大利亚特别定制的体温记录仪,用来监测他体温异常的小型设备。
更像一张无形的保护网,支撑着他面对那些未曾愈合的伤痕。
此时,佣人轻轻敲门进来,恭敬地说道:
“太太,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李琴微微点头,看了一眼简绥,不安地转身离开。
简绥也随着走出房间,背影被落地窗前的光线拉长,眼底隐隐透出一抹复杂难言的情绪。
*
流浪猫救助站的蓝色帐篷在烈日下像个蒸笼,塑胶地面蒸腾起的热浪扭曲了空气。
陈壹蹲在笼子前给一只狸花猫清创,镊子夹着沾满脓血的棉球,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在后腰的白大褂上洇出深色水痕。猫的伤口散发着**的甜腥味,后腿肌肉因疼痛不停抽搐。
“镊子。”
陈壹伸手要镊子,却接到一瓶冰镇矿泉水,水珠顺着瓶身滑落,落在他的手腕上凉意袭人。
梁勰注意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显然刚从医院出来。
“没想到你会来。”
陈壹的声音有些哑,手指摩挲着矿泉水瓶的标签,指腹蹭起一小片湿漉漉的纸屑。
他拧开瓶盖的动作很慢,像是借着这个动作整理思绪,冰水滑过喉咙时,他轻轻闭了下眼睛。
“听说你们缺人手。”
梁勰的指尖触到猫咪前爪的静脉,轻轻一顶,留置针就滑了进去。这手感他太熟悉了,流浪猫的血管总是细得发颤,比家养的韧得多。
“流浪猫死亡率比家养高37%,多数主人连骨灰都拿不到。”
阳光穿过帐篷缝隙,在陈壹睫毛下投出细密阴影。镊子夹着棉球轻转,精准抹在纱布上。
陈壹的剪刀恰到好处地递过来。梁勰左手虚搭猫咪脖颈,拇指按住跳动的静脉。
不需要言语,陈壹把酒精棉球递到他手边,梁勰的耳钉在递接瞬间擦过一道反光。
猫咪的颤栗渐渐平息,尾巴轻轻扫过笼底。他们甚至没注意到这个默契地暂停,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专业做这个多久了?”
陈壹转移话题,指尖轻抚猫咪耳后的绒毛。
“五、六年了吧。”
梁勰专注地调整着输液速度,
“最开始只接受私人推荐,后来扩展到流浪动物。”
他突然掏出手机划开相册,
“上周送走的布偶猫,主人给它定制了爪模项链。”
屏幕上,一只蓝眼睛的猫咪安详地躺在花丛中,前爪被完美复刻成银质模型。
陈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让想起上周安乐死的那只肾衰流浪猫。
梁勰出神时,他的手机屏幕亮起。路灯下,一位低头系鞋带的年轻男子背影,影子静静投在地上,像被定格的夜晚。
狸花猫突然暴起,利爪划破陈壹的乳胶手套。梁勰左手压住猫的后颈,右手食指精准按住耳后某个穴位,手法娴熟得令陈壹想起解剖课上的神经定位示范。
“专业培训过?”陈壹诧异。
“主修外科。”
梁勰松开手,猫咪奇迹般瘫软成毛团。他转动左手腕,陈壹看见他虎口处褪色的蓝黑墨迹,医学院标配的钢笔印记。
“导师说我这双手适合做精细活。”
冰袋融化的水珠沿着输液管坠落,在猫毛上砸出深色斑点。
“可惜受不了医院规矩。”梁勰打趣。
他话音刚落,帐篷外突然传来野猫厮打的尖啸。梁勰的肩胛骨肉眼可见地绷紧,可就在这眨眼瞬间,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手术剪在给猫咪清创时,他虎口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这双能做显微缝合的手此刻像通了弱电流,手术剪在清创时划出突兀的角度,刀刃割开手套纤维的声响被放大十倍钻进耳膜。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将手指藏在身后,眼神闪躲。破损的乳胶手套里,血珠正沿着指纹沟壑蔓延。
陈壹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
“要不要紧?需要去医院吗?毕竟是处理流浪动物。”
梁勰强装镇定:“不碍事。”
他用纱布缠绕手指的动作又快又紧,像要勒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帐篷顶被风吹得鼓胀起来,阴影在他脸上起伏如潮。
陈壹带着一丝担忧,但没再坚持。
然而,梁勰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他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且越来越重。
他匆匆用纱布包扎好伤口,手指还在隐隐作痛。每包扎一下,他都能感觉到那股不安在心底翻涌。
帐篷外,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竖瞳死死盯着他渗血的纱布。
啊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一章。
[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裂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