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午后，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碎成一地金色。
潇忱羽端着一杯温牛奶，正准备去实验室交报告。
走廊里有几个人在小声交谈，他本不打算理会，但“楚穆寒”与“潇忱羽”几个字清晰地飘进耳里，让他脚步顿了顿。
“听说他能进楚老师的主组，是因为私下走的关系。”
“是啊，我朋友那天晚上看见他从楚老师办公室出来，好像挺晚的。”
“这哪还用看，估计又是一桩隐形交易。”
几个人的笑声轻轻传来，像纸划破空气的声音。
潇忱羽站在墙角，指尖在牛奶杯壁上不自觉地收紧，温热的液体溢出一点，打湿了他指节。
他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一口气，低头，安静地走过走廊。
没人注意到他侧脸的那一点僵硬。
实验室的灯白得刺眼。
他将报告放在桌上，手仍有些抖。傅华川抬头，注意到他脸色不对，皱了皱眉。
“羽儿，怎么了这是？”
“没事。”
潇忱羽垂着眼，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机器的嗡鸣掩去。
他本以为自己能忽略那些声音，但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那些低语似乎无处不在——
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在电梯间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在他打开通讯终端时，都有人“无意间”提起那晚的事。
那种感觉像是一张网，从四面八方收拢，勒得他喘不过气。
直到那天中午，楚穆寒出现在公共实验大厅。
白衬衫整洁如常，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分明的手腕线条。
他走到讲台前，神色冷淡，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压迫感。
“在我说话之前——”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所有人，声线平稳却透着冷意，
“——我希望每个人都明白，实验室是科研的地方，不是造谣的地方。”
整个大厅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楚穆寒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但每一个字都像被铁敲打过一样冷硬。
“潇忱羽的报告，是我亲自批阅通过的。”
“他凭成绩进组，凭能力留下。”
“任何人若再散布无根据的谣言——我不介意将他从整个项目除名。”
空气凝固。
站在最前排的几名学生脸色发白，连呼吸都放轻。
傅华川在后排，几乎能听到某人的笔从手里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潇忱羽站在门口，他原本是来拿数据的，却意外听到这整段话。
他整个人怔在那儿，连门都忘了推。
楚穆寒背对着他，神情一如往常的冷静，但那一刻，潇忱羽忽然觉得——
他不是在发怒，而是在维护。
维护他。
胸口有什么滚烫的情绪猛地升起来，他却不敢去触碰。
喉咙发紧，心跳乱得不像样。
等人群散开，他才回过神。
傅华川拍了拍他的肩，半开玩笑似的笑了笑：“啧，楚教官今天替你发火啊，真没见过他那样。”
潇忱羽抬起头，眼底的光微微颤了颤。
夜色深沉，宿舍楼的灯早已一盏盏熄灭，走廊里只剩下紧急照明的冷白光。
潇忱羽原本靠在床头，耳机里还在放着低音的音乐，困意却迟迟不来。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从远处传来，像是从校区深处某栋教学楼传出，红色的紧急灯一瞬间闪烁起来——照亮了整片夜。
林堪隅翻了个身，嘟囔着“这时间又演习？”
可潇忱羽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不一样。
他披上外套走到窗边，风呼啸着灌进来，夜空中能看到巡逻无人机的光点在急速闪烁。
那光像被某种急迫的心跳推着，不稳定地跳动着。
——“检测到入侵信号，北侧档案楼封锁。”
广播的机械声打破宁静。
潇忱羽的呼吸轻轻一顿。那是楚穆寒的办公区域。
他几乎没思考，便冲出了宿舍，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他沿着安全通道跑到四楼，推开窗户时，风猛地灌进来，他整个人几乎被夜色吞没。
在下方的空地上，楚穆寒正带着几名警戒部成员疏散学生——他神情冷静、动作干脆，身形被夜色和闪烁的红灯割成一截一截的线。
潇忱羽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口无端地紧了一下。
他忽然看到一个黑影从暗处闪出。
那动作极快——几乎是贴着墙滑向档案楼门口。
楚穆寒察觉到异常，迅速拔出武器，对准对方高声警示。
两人隔着夜风对峙，空气几乎凝固。
潇忱羽屏住呼吸，整个人贴在窗边，掌心全是冷汗。
然后——“嘭”的一声巨响。
那不是子弹声，而像是某个防御系统被触发的闷爆。
烟雾在档案楼门口骤然升起。楚穆寒的身影被吞没在那团灰白的烟里。
潇忱羽的心跳一下子乱了，他想冲下去，却感觉双腿像灌了铅。
脑海里一片嗡鸣，手心冰冷。
那种无力的恐惧感席卷全身——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混在一起，断断续续的。
夜风灌进窗里，卷起窗帘的边角，冰凉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划过皮肤。潇忱羽的视线死死黏在那团混乱的烟雾里。
楚穆寒的身影从烟中出现的时候，他的动作依旧干净利落，可腹部的制服上被鲜红染了一片——子弹击中了他腹部，血迹已经渗透了衣物。
潇忱羽的心口猛地一紧，眼睛几乎睁不开。
楚穆寒仍然笔直地站着，双手本能地压住伤口，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得极稳。
但在他冷峻的面容之下，那一点点脆弱让潇忱羽的心揪得发痛。
他想冲下去，想扑到楚穆寒身边帮忙，可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心跳像要把胸腔撕开，指尖死死抠着窗台，掌心冰凉。
“上校——”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楚穆寒冷眼扫过身后的队员，示意他们小心撤退，他的手套沾满了血迹，却依旧稳如磐石。
潇忱羽几乎屏住呼吸，心里紧绷到极点——
如果楚穆寒出事，他可能再也不会看到那个高冷且坚定的男人。
子弹的威胁让一切瞬间变得脆弱，潇忱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楚穆寒的感情有多深。
等楚穆寒被安全护送离开现场，潇忱羽才缓缓坐回窗台上，呼吸混乱，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他心底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害怕，焦虑，还有一丝占有的冲动。
翌日清晨，潇忱羽如往常般匆匆来到医院，却不按计划去上课，而是轻轻推开楚穆寒的病房门。
他的心脏跳得飞快，脚步又有些踉跄。
楚穆寒抬眼看他，眉目微蹙，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你……今天怎么会来？”
潇忱羽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结结巴巴的红晕，低声说：“我……我……想确认一下你……嗯，想确认你昨晚的情况，没有别的……” 声音越说越小。
楚穆寒微微挑眉，目光锐利却又温和了一些：“嗯……我知道你在说谎。”他的声音里没有责备，反而带着轻柔的揶揄。潇忱羽的心猛地一紧，额头都微微出汗，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楚穆寒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温柔：“没关系，我理解你。“ 然后他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吧，别一直站着。”
潇忱羽心里一阵紧张，缓缓坐下，两人的距离比平常近了许多。
他手指交叉在膝上，微微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楚穆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并没有逼迫他开口，只是安静地注视，像是在默默等待，又似在考量。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空气里带着一点暧昧，也带着一点尴尬。
潇忱羽时不时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楚穆寒偶尔轻轻眨眼，语气淡淡，却透出难得的柔软。
就这样，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既无声又微妙。
潇忱羽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要漏掉一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测量与楚穆寒之间的距离。
他微微倾向楚穆寒，却又迅速缩回。
楚穆寒看着他，眼神轻轻柔和，仿佛在无声地说：我知道你在意我，也知道你的小心翼翼。
潇忱羽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脑海里思绪翻涌：自己为什么会……在意得连借口都编得结结巴巴呢？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暖黄而柔和。
潇忱羽坐在楚穆寒床边已经有一阵了，他本来鼓起了勇气，想把那件压在心里许久的事说出口——他喜欢他。
他深吸一口气，唇微微颤抖，刚想开口说：“我……”，可是声音在喉咙里卡住了，整个“我”字连带着后面的表白，都被硬生生咽回了胸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捏住，又像要炸裂般疼痛。
楚穆寒微微蹙眉，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点关切：“怎么了？”
潇忱羽低下头，眼睛躲开了他锐利的目光，却无法开口，他的嘴唇微动，想说，却又全被害怕堵回。
最终，他只能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我……回去上课了。”
说完，他慌忙站起身，肩膀微微耸着，像是想用动作掩饰心里的慌乱。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快速走向病房门口，却在刚出门的墙角那一带突然停下。
他缓缓坐在地上，背靠着冷冰冰的墙，手不自觉地抱紧膝盖。
胸口像被什么重物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痛。
脑海里一片混乱——刚才的勇气为什么一下就化为乌有？自己明明想告诉楚穆寒，可为什么说不出口？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他强行忍住，心里像是被针刺一般疼痛。
潇忱羽感到一阵极度的孤独和无助，他的思绪像乱麻一样纠结着——楚穆寒就在不远的病床上，明明触手可及，却又像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冰墙。
他紧握着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低声在心里嘀咕着：“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告诉他呢……”
空气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见潇忱羽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心中那股难受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他几乎窒息。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复，但胸口的悸动和心中的那份冲动，让他感到彻底无力。
墙角的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也拉长了他心里那份压抑的情绪。
潇忱羽双腿蜷着，心里翻涌着无尽的情绪。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鼻子却突然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发热。
他慌忙用手背擦了擦，却没能完全阻止泪水的滑落……
正当他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时，门轻轻开了，楚穆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潇忱羽慌得连站起来都来不及，背靠墙的姿势让他显得有些无助。
楚穆寒蹲下身，眼神低沉却带着一丝关切，声音低沉而柔和：“怎么哭了？”
潇忱羽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他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抽泣着，声音哽咽：“我……我控制不了……我控制不住的……喜欢你……我好难受……”
楚穆寒听着，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他伸手轻轻握住潇忱羽的肩膀，感受到他因情绪而颤抖的身体。
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保护欲，他知道潇忱羽是真心的，而自己也确实对他有好感。
潇忱羽的泪水打湿了楚穆寒的手，他低下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份压抑已久的情感与无法言说的思绪。
楚穆寒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把潇忱羽抱在怀里，温暖而坚定。
潇忱羽终于任由泪水流淌，肩膀因哭泣而微微颤动，心里的痛楚似乎在楚穆寒的怀里慢慢得到了安抚。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和轻微的心跳交错。
潇忱羽在楚穆寒的怀里轻轻哽咽，楚穆寒则温柔低语：“没关系，我懂……我一直都懂。”
楚穆寒并不惊讶于潇忱羽的告白——早在高三那件事情之后，他就隐约感受到对方的情感，只是一直没有明确。
楚穆寒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对潇忱羽的情感早已超过了单纯的关心，他想保护他，想让他感到安心；另一方面，他清楚自己一向高冷、严谨，不允许自己轻易表露情绪，更不允许对方因自己的冷漠受到伤害。
“他真的很脆弱……可他又这么勇敢。” 楚穆寒的目光落在潇忱羽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手轻轻收紧了些许。
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占有感，却又被理智压制——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
一时间，楚穆寒感到前所未有的悸动。
他想起潇忱羽一路走来的努力、对自己的信任、那份坦白的勇气。
他的心微微一紧，甚至想要轻轻低下头，靠近那一瞬间的温度，却又忍住。
“潇忱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楚穆寒在心里默念，他明白，这一刻不仅是潇忱羽情感的释放，也是他自己内心防线的悄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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