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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高高的佛像耸立在大殿中,低垂的眉目中仿佛盛满了对世人的悲悯,金身塑像,神魂至尊,但只有站在元娘那处,才能看到神佛目中的空洞。

她已经极少抬头看,只是垂着眼,或打坐抄经,或烧香供果。

就像此刻,她手上擎着刚点燃的三炷香,香烛烟气氤氲着向上盘桓,模糊了她的眉目,只依稀看出来些慈静。

其实她还是年轻的,眼尾还未生出细纹,手也白皙,只手指间添了些茧子,可以看出些拿笔的痕迹。

佛堂只有她一人。

还有些水滴的声音,用以报时。

元娘将香插进香炉,睁开的眼里如同这静谧的空间一样,毫无波澜。

再看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竟有些死气沉沉。

堂外传来一阵极匆忙的脚步声,元娘似有所感地回头,正看到她的大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

“夫人。”

元娘的大丫鬟锦绘在门边向她福了下身子,犹豫地看着满屋的佛像,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元娘看了她一眼,深褐色的眼珠古井无波,保持着供拜的姿势,再无其他动作。锦绘了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快速地抬头看了眼那尊最大的佛像,一边在心里默默向佛祖告着罪,一边迅速走到元娘身边。

元娘垂眸听她说话,目光自然地落在她袖口的一块湿迹上。浅绿色的外裳沾水之后颜色略深了些,若是细闻,还能闻到沁人的茶香。

是凤凰单丛。她从书房过来。

“我跟着齐管事去书房给老爷看账本,没想到正赶上老爷在发脾气...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说是六姨娘小产了......”

她后半句话声音弱了下来,明显是害怕在这里讲这么血腥的事会污了神佛的耳朵。

元娘于是没多问,只是叫锦绘回去换身衣服,顺便再擦点药,临走前收获了小姑娘泪汪汪的感激眼神。

她换了身衣服,带着婆子丫鬟赶去书房,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屋里噼里啪啦一阵响。

这点动静在齐府算不得什么,年轻的小丫头也见怪不怪,随着元娘脚步停下站得稳稳的,眼观鼻鼻观心,一时间前院悄无声息,只有书房时不时的一件瓷器碎裂声彰显着此时并不平静的态势。

元娘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一道裂痕,似嘲似怒,让她显得有些阴沉。丫鬟婆子大气不敢出,默了半晌,才听到元娘轻叹了口气,吩咐道:

“挑几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去收拾吧。”

婆子领命去了,元娘整了整因赶路显得有些凌乱的衣裙,转过屋角敲了敲门。

几乎是她开门的一瞬间,一杯滚茶砸到了门上,元娘正好提着裙摆向后退了一步,避免遭到茶泼。只是时机实在太过巧合,落在他人眼里就显得有些刻意到游刃有余。

书房内传出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因气恼而更显得刻薄。

“夫人好身手。既然来了,那就滚进来好好解释解释!”

不久前,齐管事苦着一张胖脸来齐府报账。

他着实是愁。

又是月底。齐府的几家铺子不知怎的,今年开年就一直收益不好,连着亏了几个月,老爷大发雷霆,连带管事和几个店铺的掌柜伙计都吃了挂落,齐管事是齐府的老人,挨的板子最少,也着实养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上个月账上的盈余数字好看了些,这个月又打回原形,齐管事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老爷的怒火。

进了前院,老爷书房有人,齐管事带着锦绘在外边等。

锦绘是元娘的大丫鬟,虽说是管着元娘名下的几家店铺,但实在年轻,还有些孩子心性。此时正值春色盎然,前院多栽些竹子松柏之类的高洁之物,但齐府老爷有雅趣,院里便也偶有几棵开得盛的桃花树,锦绘此时就是在看那些开得漂亮的桃花,觉得像极了她锦绣姐姐,真好看。

齐管事偏头就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稚嫩地仿佛一折就断。

他眯着眼睛,目光转向她单纯不设防的脸蛋,心里一动。

书房门开开,走出来个擦眼泪的小丫头,齐管事正疑惑,突然听到房里传出来的,清脆的碎裂声。

书房里摔了个杯子。齐管事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他抖了抖胡子,牵动着嘴边肥肉想扯出一个和善的笑来,朝着锦绘伸手,“锦绘姑娘,请吧。”

锦绘平日里没在他们这些老油条手下受到过尊重,此时被齐管事邀请先走,一时间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想法直冲脑门。当然,首当其冲,她进门的时候被一杯热茶正砸了中。

热茶砸到她抬起推门的手,连着她手中的账册都被打湿,锦绘脑中嗡的一声,本能地就地跪下,皮肤上蔓延开的刺痛扎着她的心,让她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来听齐明聪的吩咐。

齐管事跪在她身后,地上的茶汤浸湿了他的外袍,然而,等到管家一路小跑着过来,齐明聪才开口。

“管家,六姨娘小产,不中用了,再寻摸个姑娘来。”

他说完觑到跪着的两人,正要开口,被齐管事抢了先。

“老爷,咱们府里的铺子这月又是盈余,但小的和锦绘姑娘形容失礼,免得污了您的尊眼,还望老爷开恩容我们下次再禀。”

齐明聪脸色好了一些,但等齐管事几人战战兢兢地走了,又觉得心里实在不平,拣着书房里能摔的东西摔了个遍,桌上的文房四宝连带杯盏茶碟等都碎了一地,元娘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些声音。

齐明聪态度恶劣,但元娘知道他已经过了气性。她抬手示意身后已经挑好人的婆子进去收拾,自己走出书房,看了一眼齐明聪。

夫人似乎有话要说,齐明聪便顺势走出了书房。

元娘开口问起六姨娘的事。

她不问还好,一问,齐明聪那些还没消下去的情绪便又涌了上来。

他语带讽刺,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怒火。

“喝了厨房熬的保胎药,才过了一刻钟,孩子就没了。夫人,别怪我话说的难听,但有前车之鉴,我不敢说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娘无奈,“老爷,我入府多年,早没了当时的心思。当年的事府里不是没人知道,岂知没有人效仿我的做法加害六姨娘又嫁祸于我呢?”

她知道齐明聪并不完全在怀疑她,不然,连一句话都不会让她说完。于是她便又说:

“一石二鸟的好事,您挑的人可没有傻子。不过六姨娘在府里出事,元娘管理中馈也有责任,自请在佛堂思过,望老爷准。”

齐明聪不爱听她说佛堂,但元娘作为府里大夫人,内宅一应事务料理地井井有条,除了近两年热衷于礼佛,并无其他错处。佛堂同时也是齐家的祠堂,看在祖宗们还满意的面上,齐明聪也无话可说。

换个夫人,未必有元娘这般周全。

他暗自思忖着利害得失,元娘踌躇了下。虽然她心下明白六姨娘经此一劫后在齐明聪眼里已经是废人了,但念及她往日的风光,还是问:“老爷,六姨娘还年轻,身子养好了何愁没有孩子,您......”

齐明聪脸色一冷打断她,眼中满是警告,“夫人,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了。”

他说完拍了拍元娘的肩膀,擦身而过,提着扇子走了。

元娘站在书房门口向内看去,书房已恢复原样,上好的汝瓷茶杯又井然摆上,笔墨纸砚换过,光看这书房,绝想不到书房主人只是个富商。她看着新摆上的徽墨,眼里透出冷嘲。

齐明聪此人,肚腹里没几两墨水,却爱好附庸风雅——墨要好墨,茶要好茶,满院翠青偏要加桃花,美名其曰美景似如花美眷,也可当做红袖添香了......

元娘回了佛堂,锦绣已经在等着她了。和锦绘的敬畏不同,锦绣对满殿的佛像并无多余的关注。

早在锦绘来之前,就有人来禀报过六姨娘院里出了事,她派锦绣去了解了一番内情,现在锦绣回来,她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午膳后不久,小厨房负责熬药的丫头照例端了一碗安胎药给六姨娘。老爷特意请来的大夫说六姨娘身子瘦弱,初胎怀的不稳,得时时注意着,这方子便是他开的。

六姨娘身子确实是不好,孕期反应太强,吃了不少好东西也没补起来多少。她捏着鼻子把药喝了,赶紧往嘴里塞上几颗蜜饯果子,酸甜的滋味将那些药汤的怪味都压了下去。她心里也甜滋滋的。

齐府后院几个女子,她最年轻貌美,有宠还有孕,得老爷重视,府里的奴仆都悄悄羡慕六姨娘的命好。

然而,吃过了药没多久,一阵尖锐的痛乍然从小腹升起,六姨娘慌极了,尖叫着叫大夫,但没等大夫赶过来,她身底就见了红......

“夫人,六姨娘的餐食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很有可能是她喝的那碗药有问题。但药是她院里小厨房熬的,大夫也是老爷找的,断断没有怀疑您害她的道理。”

元娘没理她的不平,只问:“药碗药渣,还有熬药的丫头,一切接触过六姨娘安胎药的人都拿住,挨个问。”

“都拿住了,残留的药渣大夫还在查。”

“六姨娘身边的人都伺候着吗,没嫌疑的也先禁足,不许出院子。”

“六姨娘身边的没有少。但今日府里走了一个厨娘,少了三个丫鬟,还有两个护院请辞。夫人,要查吗?”

元娘揉了下眉头。

“三个丫鬟?又是二少爷要走的?”

锦绣摇摇头。

“不是,两个是二少爷要走的,还有一个是老爷要走的,都安置在了庄子上。”

“差不多。你跟管家说一声,府里的丫鬟都被齐二要走了,还得再买人进来,钱的事是小,但买进来的人如果不安好心,老爷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锦绣点头,“管家最怕花钱了,可能会劝住老爷吧。”

元娘无奈地看她一眼,“不过是权宜之策,用不了几天就故态复萌了。”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问:“那两个护院,有老爷院里的吗?”

锦绣眼睛亮了一下,连忙点头,“有一个,是老爷身边的,有点武艺,老爷出门也爱带他。”

这个人元娘也有点印象,比起护院,这人更像是一个护卫了。

“你找人盯着这个护院,查查他在府里时的动静,还有,这些天六姨娘入口的东西都查一遍。查到了来回我,先别惊动老爷。”

锦绣点头,待她走后,元娘手里拿着念珠串,长长呼出一口气,却是半响都没捻动一下。她站的时间有些长,陡一动竟然有些无力。她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视线掠过满堂或慈悲或肃穆的金像,定格在佛堂正中间那尊主佛似有似无的微笑上。

直到香线缓缓上升,模糊了佛像的面容,元娘才陡然一惊,从佛像在嘲笑她的错觉中缓过神来。

她将珠串放下,转而拿起了笔。垂下的眼睛里慢慢恢复宁静,只是方才没散尽的迷茫和怜悯泄露了一丝出来,在她微微抖动的手指下,落下的字里行间。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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