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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撕碎的月考卷

2010年9月28日,下午3点17分。

傍晚五点半的夕阳像融化的琥珀,缓慢地渗透进教学楼的每一个角落。走廊尽头的窗户半开着,风卷着梧桐叶的碎影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图案。空荡的教室里,粉笔灰在最后一缕阳光中缓缓沉降,讲台上的地球仪微微晃动,俄罗斯广袤的疆域在暮色中泛着朦胧的蓝光。

窗外的篮球场已经空无一人,只剩几个矿泉水瓶孤零零地立在边线上,瓶身凝结的水珠不时滴落,在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圆点。远处食堂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带着饭菜余温的白雾在夕阳中升腾,又被晚风撕扯成细碎的棉絮。

秋雨过后的教学楼弥漫着潮湿的木质气息,混合着印刷室油墨的刺鼻味道。沈昭白站在走廊尽头的垃圾桶前,指尖捏着刚发下来的数学月考卷——鲜红的“58”像一道新鲜的伤口,在惨白的纸面上狰狞地咧着嘴。

潮湿的试卷在沈昭白指间发出细微的哀鸣。她盯着那个鲜红的"58",突然发现墨水晕染的形状像极了江知野锁骨下的纹身——都是带着刺痛的印记。

沈昭白成绩很好,但这次考了不及格——她是故意的,哪怕是很幼稚的方法,但她还是热衷于故意考不好,想想回去能够看见沈严那张表情难看的脸,那张说不出话的嘴,她就很高兴。不及格又怎样?沈严不高兴,沈昭白就高兴。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每一滴都精准地砸在窗外的铁皮排水管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沈昭白盯着试卷上被钢笔划破的几处痕迹,那是昨天半夜接受沈严的批评时,忍不住太过用力留下的。墨水晕染开来,像几朵病态的蓝黑色花朵,在函数图像上肆意蔓延。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沈昭白已经将试卷对折了三次。脚步声很特别——左脚的球鞋总会在第三步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这是江知野特有的节奏。

她没有回头,但后颈的碎发已经先一步感知到了温度的变化。

“……撕啊。”

江知野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带着薄荷烟的清冽。沈昭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单薄的校服布料传递到她的后背,像一块即将燃尽的炭。

试卷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颤抖,纸张纤维在反复折叠后变得脆弱不堪。第一道撕裂声响起时,窗外突然飞过一群麻雀,翅膀拍打的声音完美地掩盖了纸张破碎的哀鸣。

“你抖什么?”他低头时,薄荷烟的气息拂过她轻颤的睫毛。沈昭白突然扯住他敞开的领带,用手指慢慢拽紧:“……冷。”领带绞住喉结的弧度,像道优美的刑具。

试卷的碎片像雪花般飘进垃圾桶,其中一片落在桶沿上不肯下去——那正好是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白处,她会做,但故意空着没做的一道题。江知野伸手捏住那片纸角,指腹上的茧子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江知野靠近时,带着硝烟味的体温将她困在窗台边。他垂眸看她撕试卷的手指,突然轻笑:“用指甲撕多费劲。”随即抽出她指间的碎片,用犬齿咬住一角,“像我这样——”纸张在他齿间裂开的声响,让沈昭白后腰莫名发软。

钢笔从口袋滚落,蓝黑墨水溅在两人鞋尖。江知野单膝跪地去捡时,鼻梁擦过她绷紧的小腿肚。沈昭白踩住他的手指,他却故意对着她轻笑:"这道题...你确定不会?"

“可惜了。”他站起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这题我会。”

沈昭白知道,江知野考了97分,那是他一贯的高分(虽说总是打架,但江知野的成绩很好)。

江知野也知道,沈昭白是故意空题,故意考不及格的。

沈昭白转身时,后腰抵住了冰凉的窗台。江知野就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右手还保持着捏纸片的动作。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却照不进他漆黑的眼底。

“……不需要。”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要哑。

江知野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带着嘲讽的冷笑,而是真正被逗乐的表情。他松开手指,任由纸片飘落,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东西——是同样被撕碎的试卷,但拼凑起来能看到顶端的“97”。

“巧了。”他慢条斯理地将碎纸展平,“我也不需要。”

印刷体的数字在阳光下泛着傲慢的光泽。沈昭白突然想起上周在办公室看到的画面——江知野把满分卷子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时,班主任脸上抽搐的肌肉。

风从他们之间的空隙穿过,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哨声被距离拉长,变得模糊不清。江知野向前迈了半步,皮鞋尖几乎碰到她的帆布鞋,这个距离能让她闻到他校服领口残留的硝烟味——昨天他又打架了。

“知道撕试卷最好的方式吗?”

他没等她回答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沈昭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那些细碎的疤痕像某种神秘的符文,烙在她的皮肤上。江知野带着她的手伸向自己胸口,将剩下的试卷碎片塞进了衬衫口袋。

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刚好能让疤痕泛白。沈昭白挣动时,指甲划过他掌心的旧伤,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血腥味混着印刷油墨,在潮湿空气里发酵成危险的催化剂。

“……要这样。”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撕碎了也要带走。”

沈昭白的指尖隔着布料触到了他的体温,还有胸腔里平稳有力的震动。这个距离太危险了,她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看清他虹膜边缘那一圈罕见的灰蓝色,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空气的流动方向。

江知野把碎试卷塞进衬衫口袋时,沈昭白的指尖触到他腹肌的轮廓。她故意曲起手指刮过,感受到那片肌肉瞬间绷紧。他报复性地捏住她的后颈,校服布料摩擦出细小的静电。

江知野衬衫最上方那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江知野的指节擦过她裸露的锁骨,突然用撕下的试卷碎片按在那里。粗糙的纸缘刮过皮肤,留下浅淡的红痕——比分数更鲜艳的标记。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教导主任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一记记警钟。江知野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收紧了手指。他的拇指按在她手腕内侧的疤痕上,力道刚好让她感到细微的疼痛。

“……明天。”他的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天台,教你解那道题。”

可能明天不是教题,他知道这道题沈昭白会做,但江知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教导主任的呵斥声响起时,江知野已经退开两步,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表情。但沈昭白分明看见,他转身时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刀。

教导主任的脚步声逼近时,江知野拽着她躲进消防门后。黑暗里他的拇指按在她急促跳动的颈动脉上:“……现在知道答案了?”沈昭白咬住他虎口的动作,比任何回答都诚实。

预备铃突然炸响。江知野起身时带着她踉跄半步,他的唇瓣若即若离地擦过沈昭白的耳垂。他舔掉自己嘴角沾到的试卷碎屑:“咸的。”就像那年毕业,他亲吻她耳垂时,嘴里的铁锈味。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水珠打在窗玻璃上,模糊了两人摇曳的身影。垃圾桶里的纸片被风吹得轻轻颤动,那道无解的几何题最终被雨水浸透,化作一团模糊的蓝色泪痕。

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他们纠缠的影子。

江知野突然将她转过去面对窗户,胸膛贴着她的脊背,他握着她的手在起雾的玻璃上写出一串俄文,水珠顺着公式滚落,像偷尝禁果的泪。

分别时江知野把伞强硬地塞给她。金属伞骨展开的瞬间,他趁机将她拉近,鼻尖抵着她耳后的敏感带:“明天……”未尽的话语变成俄语弹舌音,在耳蜗里掀起飓风。

沈昭白最终在书包夹层发现被复原的试卷——江知野用透明胶带精心拼接,在58分旁边用红笔画了个笑脸。背面写着:“错题已订正,报酬是……”墨迹在这里晕开,像故意撩拨的悬念。

深夜沈昭白摩挲着手腕上被他按红的痕迹,突然收到短信:【……你咬破的虎口发炎了】。回复时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良久,最终只打了三个字:【你活该。】

凌晨两点,沈昭白鬼使神差来到天台。推开门就看见江知野坐在工作台上,就着月光给虎口涂药。他举起碘伏棉签对她笑:“来付报酬的?”阴影里,那道几何题的完整解法正钉在墙上,用的是她撕碎的试卷碎片。

黎明时分他们在天台分别。江知野突然拽断她一缕头发缠在指间:“抵押品。”发丝在朝阳下泛着琥珀光,像从时光长河里窃取的标本。沈昭白回敬以扯下的第二颗纽扣,金属边缘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晨雨过后的林荫道散发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梧桐树叶上未干的雨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缀满水晶的裙摆。石板路的缝隙里冒出几簇嫩绿的杂草,叶尖还挂着晶莹的水滴,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长椅上的积水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空,偶尔被路过的麻雀啄破,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公告栏上的纸张被雨水浸湿了一角,边沿微微卷起,露出下面被覆盖的旧告示——去年运动会的成绩单,墨迹已经晕染得难以辨认。树梢传来水滴落下的声响,规律得像是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

晨读铃响前,江知野在教室门口堵住她。他摊开的掌心里,那缕头发已经被编进酒精灯棉芯,而纽扣则焊成了戒指的形状。“解出来了。”他将金属圆环套进她钢笔顶端,“但这道题需要两个人做。”

晨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在江知野掌心的金属圆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沈昭白低头看着被套在钢笔顶端的纽扣戒指,突然发现内圈刻着极浅的凹痕——是两道相交的抛物线,恰如他们撕碎又拼合的试卷上,那道没有解出来的几何题。

教室的玻璃窗映出他们模糊的轮廓,晨读铃在远处响起,像一声悠长的叹息。江知野的指尖还缠着那根编入棉芯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沈昭白转动钢笔,金属圆环与笔身碰撞发出清响,像是野火掠过荒原时,偶然遇见的第一滴晨露。

她终于明白,有些题目本就没有标准答案——就像白昼与野火之间,从来不是取代,而是彼此映照的永恒命题。

连更13章,咱们阿昭和阿野终于有点小进展啦,暧昧最好磕了,我磕磕磕磕磕!!!读者宝宝们,不是清水吼,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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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撕碎的月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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