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剑客的脸,闻人云山不禁嗤笑,他问鹿野:“这个人究竟是多爱你这张脸,怎么什么样的小剑客,都与你有一样的面容?虽说你这长相,确实......”
鹿野打断他:“我这张脸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水平,在我曾经住的地方,有着一位让天地都黯然失色的人。”
“是吗?”闻人云山懒得管那么多,他拍拍鹿野:“自己杀自己,贫道爱看,去吧。”
这位剑客修为不低,鹿野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问:“就算你有什么歪门邪道,在这位鬼伏大人面前,也不够看,何必还要来送死?”
“送死?”这位剑客低低笑了一声,不过他的声音嘶哑,一听就是一副坏掉的嗓子,他捏着剑,告诉他:“像我这样顶着这张脸来送死的剑客,多得很。”
闻人云山走到半山腰,他手一挥,这正在说话的剑客,应声倒下,接着他的脸上一阵烟雾散去,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唯有一张脸,变成了骷髅。
鹿野怔了怔,没有说话。
倒是闻人云山看都没看就笃定:“是易骨。”
“易骨?”
闻人云山哼笑一声:“这种手段不算高明,不过也能唬唬人。”
灰暗中,闻人云山站立的身影格外高大,鹿野昂首望着他,觉得熟悉,又真切的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垂下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垂在身侧的手张开,又握住,在与自己的内心做着斗争,但时间是无穷尽的,他却没有多少时间了。
闻人云山上了一片山头,看着远处已经熄灭大半的火光,还有身后那只心事重重的鹿精,他思量:“废弃的炉鼎,反冲杀,散灵阵......以及你这只鹿精。”
火光在他眼中熄灭,他狭长的眸尾映出那只鹿精的身影。
“剩下的地方贫道认为你不必带贫道去看了,贫道想,你应该明白贫道是什么意思。”
“你不看,那你知道破解之法吗?”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破解之法了吗?否则又何必想方设法,拉扯上贫道呢?”
鹿野蹙眉:“这么说,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借刀杀人啊,贫道就做这把刀。”
鹿野放松了下来:“借刀杀人?”他眼睛一亮:“对,借刀杀人。”不过片刻,他神色又黯然下来,他说:“你知道的,我想见一见仙师。”
“贫道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鹿野没再说话,闻人云山认为他们的对话已经告一段落,于是寻了个方向大步往下走,却不想过了好久,鹿野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他:“如果你快死了,他会来救你吗?”
“你认为呢?”
“不会。”鹿野其实明白,当年挽金海那一战如此轰动且惨烈,那位仙师都未曾露面,何论如今呢?他明白自己没有什么胜算,他所做的一切极有可能都是徒劳,但他没有办法,他总要一试。
“你去哪里?”他见闻人云山走到一块还算平整的地上,停了下来,若有所思,于是问他。
“这不该问你吗?”
鹿野就说:“我们先去婿桂城。”
走了几步,他想起来:“那几位呢?”
“怎么?小和尚不在,你不开心啊?”
鹿野懒得跟他扯,就带着他往山的另一边走。
婿桂城传闻赘婿居多,故而得此名。鹿野没再戴什么帽子来掩饰他的白发与角,于是进城后便惹得行人纷纷侧目,又见他身旁跟着个不伦不类的道士,也不敢说到底是道士抓了个鹿妖,还是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老道,你从前来过这里吗?”鹿野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正眼一瞧前面的闻人云山,那懒散的模样,比他还像妖,说他是黑熊精,真不算冤枉他。
闻人云山倒是没有想太多,他从前去过的地方太多,不可能走到哪里回忆到哪里。他全部的思绪,都停留在了他们走过的熔河,五行反冲杀或者是炉鼎亦或者是鹿野口中的散灵阵,似乎都不对,而他觉得不对,也仅仅是因为,不那么对。
不那么对,就一定有不对的地方。
他又不可抑制的把目光落在了身侧正在胭脂摊前沾沾瞧瞧的鹿野身上。
“ 老道!”
闻人云山蹙眉,想装作不认识他埋头就走,但一柄小木剑伸到了他面前,幼童虽然害怕,但还是说:“给..给钱!”
鹿野脸上一边一个大小不对称的红晕,就连唇都涂得很红,被他白皙的皮肤一衬,实在是叫他看不过去。
“不认识他,拿开。”他瞪眼,本想吓一吓这小童,谁知道小童挺胸昂首,跟他说:“买东西就要给钱!他说你给!”
鹿野跑过来朝他伸手。
闻人云山只得掏了给他。
“我要去住那间客栈!”鹿野指着半山腰金碧辉煌的客栈。
闻人云山只想让他把脸给洗了,再者,他确实也不缺钱,行走四方,也不会委屈自己,自然是哪里好,住哪里。
只是没想到,竟然客满。
“客官有所不知,这婿桂城三年一度的择婿节就要到了,再者,过几日也是寒桂开花时节,故而这些时日,城中旅客居多,故而客房不够,现下,也就只剩一间了。”这掌柜见多识广,就算认为鹿野是只妖,但也绝不认为闻人云山是寻常修士,所以他并不害怕。
“剩一间就住一间!”鹿野凑过来,小声在闻人云山耳边说:“这客栈后面景色很好。”
闻人云山本不愿意,他认为这间客满,自然有没有客满的客栈可住,但鹿野知道他钱袋放在哪里,伸手掏了就递给了掌柜。
不过好在这间客房够大,闻人云山有理由相信是因为太大太贵,没人住,所以剩下了。
“哇!我就说这里风景绝佳!你看那边!”鹿野喊他过来看,窗外绿植花草茂盛,竟还能看到一处山腰,那里红绸遍布,似乎就是掌柜口中择婿节的所在地。
“不过还是比不上那个地方。”他趴在窗前感叹。
“什么地方?”
“仙师在的地方。”
闻人云山诧异:“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当然不知道,不过仙师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
闻人云山转身出去了。
鹿野仍然在窗前,看着远处山云缥缈,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很亮,像圆月,弯起来也似月牙,只是那眼中没有笑意,接着他喟叹了一声,也真的享受这一刻。
“喂,你出去。”闻人云山打开门,几个小二提着水进来,放到了里间浴桶中,那里的窗更大,看得景色更多。
“隔着帘子呢,赶什么,不走!”鹿野看那桶实在大,眼睛转了转,没多说什么。
闻人云山懒得再赶他,就解了衣衫,进了浴桶。
鹿野在外面转了转,觉得无聊,就隔着帘子问他:“听说你小时候鬼气缠身?为何会鬼气缠身?现如今多是妖作怪,几百年前也没见多少鬼啊。”
“没见过鬼,听过鬼修吧?”
鹿野点头:“我还见过呢。”
闻人云山没再说话,但没过多久,鹿野就撩起帘子进来了,更过分的是他□□,白得仿佛蠕动的白蒸糕。
“干什么?”
“你看!”他献宝一样摸出个绿色瓶子,打开后一股桂花香。
“这是胭脂摊的姐姐卖得,她说这个很香,沐浴的时候用,可以香好几天,我来试试!”他说着,倒进去了半瓶,然后自己扑通一声,扑了进去。
闻人云山额前青筋直跳,他要起来,却被鹿野压住了腿,于是掂了掂腿:“起开。”
“香吧?”鹿野坐起来,按住闻人云山的肩,白发出闻人云山的肩头滑落,与他的黑发缠在一起。
闻人云山本想将他薅起来扔出去,但却发现他白蒸糕一样的身上有很多伤痕,这些伤痕应该非常久远了,很多都只剩下了一点点痕迹,于是他又收回了手,在他看来,很难想象他这点柔弱的小身板,能遇到什么样要命的大事,弄得这样一身伤。
鹿野把那瓶中的香油倒了点在手上,往闻人云山的胸肌上抹,他们两个肤色差异太大,闻人云山看着那手,只觉得刺眼,于是按住他的手,命令他:“再不老实,就把你这样扔出去。”
“那可好了,那我就去做贵婿了。”
闻人云山看到他胸前接近粉色一点的地方,有道很深的痕迹,还是问他:“怎么弄得?”
鹿野低头,自己摸上那伤疤,“不记得了。可能是被人当牛做马,打的吧。”
闻人云山知道他没几句实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只鹿精格外有耐心,于是也没有刨根问底。他看着他,觉得这鹿精真是矛盾,跟他在一起,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下一刻,鹿野抬眼,正对上他探究的眼眸。
他以为闻人云山是不信,又绞尽脑汁解释:“我也不记得了,我记事的时候就不知道这些伤疤是怎么回事!”
“贫道好奇,你这样谎话连篇,将来可是难以融于正统,即便是亦步亦趋,规矩修炼,也难以飞升。”
“谁稀罕什么飞升,我告诉你,飞升了以后才最没意思。”鹿野嗅了嗅手中的瓶子,不解:“香是很香,怎么感觉怪怪的?”他问闻人云山:“老道,你感觉到没?好像有点热?”
闻人云山抬腿将他往桶壁上踹踹,自己起来穿衣,然后看着逐渐变成红蒸糕的鹿野,轻哼:“商家无良,你也好不到哪里,自作自受。”
“喂!”
闻人云山出来后,走到窗前,看着半入山林间的寺庙,想起了那座海面上的金色寺庙。
“非俗世物,何俗世劫?”
半晌,他的心绪被帘子后哼唧唧的声音拉回,他可不想再多听两句,于是开了门,下去找些吃得,此刻天色将黑,客栈中却意外安静。
“这位道长,不知抓得是什么妖物?”
空无一人的客栈中,坐着个戴着斗笠,身着白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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