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有点冷，年底闲，村里人多了。
叶家小院很热闹，大伙不约而同赶来，女人们带着自家的菜，厨具。
她们把叶奶奶拉一边说：“您歇着，我们年轻人做。”
庄里女人勤快，不嫌冷，摘的摘，洗的洗，切的切，炒的炒，烧火的烧火……热火朝天干起来。
叶奶奶为难说：“看这事闹得，让你们出菜出力。”
村长老婆笑着说：“嫂子，你就指挥，年轻媳妇儿多。”
也不让叶子枫插手，他只好倒茶敬烟让座。
人们看到叶子枫的羽绒服，新裤子皮鞋，赞不绝口：“看看这衣服，洋气暖和，不便宜吧？”
叶子枫笑着说：“老师送我的。”
“啧啧，看看这孩子出息的，咱们乡下人一辈子也没这个命。”女人们边干边说。
男人们在村长指派下，院里烧了几盆火，搬来邻近家桌椅板凳摆好。
经过一上午忙碌，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菜开始上桌。
每户很自觉，来俩个大人，凑了三四桌。
阿香嫂掌勺，白露妈端菜，还有俩个女人帮手，在灶房忙活，让大家先吃。
村长买了二十斤白酒，男人们两桌坐好，倒好酒。
女人们两桌，是米酒。
叶子枫端起酒杯，冲大家鞠躬，一口喝干说：“谢谢大伙儿，多年的关爱照顾，我和奶奶感谢！”
村长端起杯说：“子枫，好样的，我们大家也干了，子枫为咱村争光了。”
所有人站起来一口喝了，子枫一个个倒满。
村长拉着子枫坐下：“你不用忙活，让他们自己倒。”
叶奶奶也端起酒杯说：“真心感谢大家多年出手相助，我们祖孙俩才有今天。”
村长老婆说：“都是应该的，子枫爸也是为大伙儿牺牲的。”
叶奶奶被拉着坐下，众人端着杯围她身边敬酒。
叶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大伙儿又纷纷敬子枫。
“嫂子，你可熬出来了，将来好好享福。”村长端着酒说。
叶奶奶说：“是呀，子枫上学不花钱了，现在政策好。”
白露妈羡慕说：“还是读书好，我家白露亏了。”
有个小媳妇儿插嘴道：“白露也不错，每月寄钱。”
叶子枫端起酒杯说：“以后越来越好了，国家会强大，农民富起来，孩子们可以不花钱受教育。”
“有这好事？”村民不相信地问。
叶子枫说：“会的，过个十年二十年，一定都是楼房电器现代化。”
村长说：“敢情有盼头，大伙儿吃吃苦，尽量供孩子们多学知识，到外面还是不一样。”
白露弟弟站起来说：“我也要向子枫哥学习，考上好学校。”
村长称赞道：“有志气。”
大伙儿吃饱喝足，散场又带走东西，叶奶奶给每人装了一包剩菜，拿回家给孩子老人吃。
叶奶奶收拾厨房，叶子枫打扫院子。
晚饭后，叶奶奶拿出一个篮子，里面有肉和油馍，塞了一百元钱，对孙子说：“你去白露家看看她爸，今天没过来，估计病重。”
叶子枫说：“是呀，我也纳闷。”随后他就拿起东西出门。
微弱灯光下，白露妈和儿子，正在吃晚饭，是苞米面饼子。
叶子枫进门说：“婶子，吃饭呢？”
白露妈和儿子忙站起来：“子枫呀，你咋来了，吃饭没？”
叶子枫说：“我吃过了，来看看叔。”
屋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白露妈面露难色说：“天冷，咳得厉害。”
叶子枫说：“去医院看没？”
白露妈说：“入冬去了城里一趟，说是肺病有点严重，开了一些药，建议到省城化验下。”
叶子枫说：“还是听医生的，快些去省城。”
白露妈说：“去县里一趟，花了不少，那敢去省城，转几趟车不说，你叔身子也撑不住。”
白露弟弟说：“已经躺了一冬。”说着他开始哭起来。
白露妈赶快制止道：“傻孩子，快憋住，大过年嚎啥，让你爸听了堵。”
叶子枫拍拍白露弟肩膀说：“没事，年后去住院。”
叶子枫随后，走向堂屋偏门，撩开门帘。
床前烧着一盆碳火，床上半躺着白露爸，不时咳着。
白露爸挥挥手，正要说话，便又使劲咳了，大口喘气。
叶子枫快步跨到床边，坐在床沿，双手扶着白露爸肩膀，靠在自己胸前。
白露爸挣扎着远离他。
跟进来的白露妈说：“子枫，你伯怕传病气，不让人靠近，你还是出去。”
叶子枫笑着说：“伯，没事，您不用忌讳。”
白露妈递过一碗热水说：“喝了压压。”
白露爸颤抖着手去接。
叶子枫忙抢过来，放他嘴边喂。
白露爸缓缓喝了几口，暂时不再咳了，他脸色腊黄，瘦成皮包骨，有气无力说：“子枫，你出去，别在这……。”
话未说完，白露爸又咳了，他用手握着嘴，拼命克制自己，脸色发紫，身子抖动。
叶子枫说：“伯，不要憋，咳出来好受。”
白露爸一个激灵，手无力垂下，一口鲜血呛出，喷在面前被子上，头一歪，眼一闭，靠在叶子枫身上。
白露妈大呼：“他爸。”
叶子枫使劲摇着：“伯，伯，醒醒。”
白露妈忙一把拉过丈夫身子放床上，推开叶子枫，急急说：“快出去。”
叶子枫有些慌了，忙说：“婶，伯这是怎么了？”
白露妈说：“你们俩快出去，别再进这个屋里，离远点。”
叶子枫说：“婶，没事。”
白露妈对儿子厉声说：“还不拉他出去，愣着干啥。”
白露弟连忙拉着叶子枫出屋。
白露妈说：“去叫村医。”
叶子枫这才反应过来，拉着白露弟，小跑出门。
白露妈忙打来热水，给丈夫擦干净脸，拿了床头干净被子，扯下血染的丢地上，盖好丈夫，捡起脏被丢到院外旮旯处。急忙又进屋里，坐在床边，看着丈夫，默默流泪。
不一会儿，村医进来，慌忙放下药箱，俯身看看眼睛，摸摸鼻息和脖子，紧张说：“嫂子，大哥走了。”
白露妈大声哭起来。白露弟也哭起来。
叶子枫手握着眼睛。
村医说：“嫂子，你要撑住，听我说，大哥的衣服被子都烧掉，他用过的决不能留着，这屋先不住人熏艾，敞开通风晾半年。大哥可能是肺癌，传染，做好消毒，别让孩子们近前，赶快装棺埋了，不易久放。”
白露妈听了，呼天抢地：“你就这么急着投胎，年也不过，还不让人安生。”
村医说：“明除夕，我先去找村长来商量，尽早发丧，你们都出去。”
几人出屋，到院里，村医急匆匆走了。
晚上很冷，白露弟缩着膀子，还在抽泣，叶子枫抱着他，俩人打起寒颤。
白露妈看了，忍着泪，拿了一些大柴棒子，燃起一堆火，瞬间暖和了。
叶子枫说：“我回家拿钱。”
白露妈说：“不要惊动奶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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