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在杨楚和莫华清身后的两个衙役见他们二人进了华记食肆,也未曾多想,抬脚撩帘就进了门,只是刚进门一迈脚,看清食肆内的情景,本来舌尖上就要弹出的暴喝被硬生生截断在嘴里,而变成了倒吸一口冷气,这前后转变,便让他猛烈地咳嗽起来,这也让食肆内坐的十二连环坞部众面露不快,一声“出去!”惊的那衙役连连哈腰倒退着出了食肆。
跟在两个衙役身后的梁飞见打头的那个衙役一连声的咳嗽着倒退着出来,感到一阵奇异,忙上前问道:“差爷,这人就在里面,你怎么……”
他那话还没说完,就被头前的那个衙役瞪了一眼,又一连干咳了几下才压着嗓子道:“十二……咳咳咳……”
虽说色令智昏,但梁飞却被这“十二”两个字激得打了个冷战,他一手指着食肆,好似完全不会说话了般:“这这这……十,十二……”
衙役伸手“啪”地一下打下梁飞指着食肆的手,紧接着梁飞觉得手心里一重,他拿给衙役的银钱被塞了回来,就听对方道:“梁公子,此事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无能为力,梁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一摆手,就跟另一个衙役麻溜的离开了。
“哎?这……”梁飞转了身指着两个衙役离开的方向,“就这么走了?”
这时两底下人一左一右凑上去:“公子,既然……”他冲食肆使了个眼色,“咱们也……走吧?”
另一个下人也凑到梁飞耳朵旁出了个主意:“他们不可能一直待着食肆里的,公子若是不甘心,不如等上两日,等他们……啊,离开再说?”
梁飞虽然惦记着食肆里那个美人,但是他也不敢惹上十二连环坞,咬牙思虑一会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在这里盯着,等他们走了,速来报我。”
说完就捂着额头一迭声“哎哟”着离开了。
在食肆里的杨楚笑了一下,莫华清有些莫名的看了过来,杨楚无意解释,只是顺手把醋瓶往莫华清那边推了推:“这家的招牌馄饨可是难得吃上一次,四哥要不要倒点醋试试?别有风味。”
与此同时,食肆内十二连环坞部众的头头耳边冷不防炸开一道声音:“一会儿给我准备条船和一个撑船的,走得时候记得把门口那两个垃圾打扫一下。”
三刻钟之后,有关龙首出没消息和画像便顺着各个水路传递下去,以免有不长眼的得罪龙首。
等杨楚和莫华清从食肆出来时,本来盯在这附近的两个梁家底下人早就不不知道去了哪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多了起来,莫华清对着眼前一派祥和的景象有些愣怔,前日京都湿冷的雨夜还萦绕在体内挥之不去,对比眼下光景,却仿若一场幻梦。
“发什么愣?走吧,四哥,我们还要赶路。”杨楚对莫华清的心境丝毫不知,迈下食肆台阶回头对莫华清道。
“我只是……觉得……”莫华清跟上杨楚的脚步,犹疑着说道。
“不真实?”杨楚接道,然后他嗤笑了一声,“不过是因为京都那边败的太快,这边还没有接到消息罢了,等过两天莫阳羽那小子率兵退到这里来时,四哥你就是想走也不好走了。”
这话让莫华清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他定了定神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莫华清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里乃是富庶之地,盐商聚集所在,尚未被战火所波及,更为重要的是,水道由十二连环坞所把持,现在还没有哪国敢冒风险从水路进军,若是能取得十二连环坞协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十二连环坞素来不与朝廷合作,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得上是一道屏障。
杨楚带着莫华清一路到了码头,此时码头人流潮动,来往行人目光俱是投在一个容貌极其出色的青年身上。
莫华清被四面八方的目光侵扰,码头上的气味又鱼龙混杂让人难以忍受,只得贴近杨楚跟着他穿梭在人群中,最终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拉住杨楚袖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楚回头见莫华清一脸不快,却是笑了出来:“买点东西,然后找条船,四哥暂且忍忍,很快就好了。”然后他目光下移到莫华清拉着自己的袖子手上,“这里人多,四哥若是怕走丢了,不如委屈一下。”
“委屈……”后面“什么”两个字还未说出,莫华清便觉得手中一空,紧跟着手掌一热,比起之前在街上被拉着手腕,现下却是被拉住了手,手上肌肤相贴,让莫华清一时有些无法忍受,但眼下情况却又由不得他选择,只得被杨楚拉着手,紧紧跟在杨楚身后行走在这人群之中。
重新回到码头,那里已经有人等着了,见到杨楚和莫华清二人便迎了上来:“船已经备好了。”
杨楚打量着眼前的船,他说要条大点的船,然后那些人真还给他备了条大“点”的船。
大了不只是一点点,船夫都要至少四个。
杨楚皮笑肉不笑地拉着莫华清上船,登船后就松开了手,莫华清被放开的手感到一阵微凉,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又不动声色地垂在身旁:“你的船呢?”
杨楚大惊小怪地看着莫华清:“难道你要我穿成这样的时候还要给你划船吗?”接着他一副痛心疾首地表情,“四哥你可太过分了!”
说完就气哼哼地跑到船头去坐着。
莫华清完全没想到杨楚会是这般反应,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此时船经过了平凉城墙,莫华清看到平凉城外大片低矮房舍,没忍住问道:“那是什么?”
“难民营。”回答莫华清的是其中一个船夫,正是之前来迎他们的那个,声音很年轻,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戴着斗笠,莫华清看不到他的样貌,只听他道,“如今魏国只有靠着水道的地方还有一口饭吃。”
“那其它地方呢?”莫华清忍不住问道。
船夫从斗笠下看了莫华清一眼,就如声音一般,是个青年人,容貌普通:“大约都逃难去了。”
莫华清看着那一片绵延数里的难民营,最终一言不发地进了船舱。
等听到船舱内传出悠悠琴音,杨楚瞟了一眼船夫,喉咙里哼笑了一声,嘴里念叨着:“清早起来~”接着杨楚懒洋洋地躺了下来,接上后半句:
“真他妈的困哪~”
船只顺着水流一路向东,然后自沅水分支处改道往南行,傍晚时分在一处渡口码头暂时停歇。
这处渡口有些冷清,除了杨楚和莫华清所乘船只,其它不过是几条旧小渔船,岸上有一处茶舍,为来往行人提供食水。
莫华清上了岸,只觉此处偏僻,杨楚已经先行进了茶舍,他只好跟上。
茶舍中点着一盏油灯,豆大昏暗的光线是这处有些破败的茶舍仅有的光源,茶舍中只有寥寥几人,有人进来也懒得多看一眼。
这种地方让莫华清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到杨楚身边坐下。
破旧发黑的桌子上有茶舍伙计拿过来泡好的粗茶和粗瓷大碗,杨楚面前就放着一碗已经倒好茶水的碗,但他并没有喝,只是拿着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勾勾画画。
这种环境让莫华清十分不适,他正想开口询问,凑巧这时茶舍伙计端了两碗面条上来,在昏暗的光线下,莫华清只觉得面汤浑浊,有一股腥涩味,只气味便叫他难以下口。
莫华清以为是杨楚故意为难,但他偏头看向杨楚时,却发现比起白日时的那一身金灿灿纨绔子弟的衣衫,现在杨楚又换了一身布衣长衫,显得像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少年人。
好在杨楚也没让莫华清等太久就把笔放下,然后凑到碗边嗅了嗅,露出一个很明显的厌恶表情,然后将自己面前的面碗推得远了一些,抬头见莫华清瞪他,杨楚也不以为意,在这里靠岸虽然是他的意思,但杨楚也自觉犯不着向莫华清解释,只是咳了一声道:“我只是下来坐坐,船夫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四哥若是不想在这里坐着,回船上就是。”
“那倒也不必。”莫华清道,他还想再问,茶舍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紧跟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人,年约十五、六岁的光景,唇红齿白,眉眼弯弯,长相十分讨喜。
这少年人一进茶舍便“哎呀”了一声,让着几无人语的茶舍瞬间多了几分人气。
杨楚见那少年人进来,往桌上丢了十几枚铜钱,站起身就走,莫华清不明就里,也只得跟着站起身,就听那少年人问:“这里可有往津西去的船家?”
莫华清跟在杨楚身后,与那少年走一对面,那少年看清莫华清长相就先瞪大了眼睛,恍惚以为自己在这山野茶舍遇到了传说中的艳鬼精怪,他下意识伸手要抓,莫华清已经跟在杨楚身后走出了茶舍,让他抓了一个空。
少年呆愣了一会儿,也不问有没有船家了,扭头就要追,只是外面天色已暗,茶舍的灯火不过只能让人看清周围几步距离,但这似乎并不妨碍少年的脚步,在莫华清和杨楚回到船上时,那少年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一把拉住莫华清的手:“兄,兄台留步!”
被拉住手的莫华清只觉得异常不快,又莫名万分,他使力想要抽出手来,却发现那少年力气不小,让他无法挣脱,耳边忽然传来风声,紧跟着手上一松,回头看去,就看见杨楚握着把戒尺,龇开一口牙笑得亲切无比:“小子,想对我家四爷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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