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湛昀上任后，第一次去鸡鸣巷。
鸡鸣巷是三界中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之地，给了所有心愿未了不愿入轮回的孤魂野鬼一个庇护所，同时也能确保它们不为祸人间。鸡鸣巷位于酆都和人间交界之处，由上清境和酆都联合设立，上任天尊亲手设下结界，维护鸡鸣巷秩序。
湛昀甫一入鸡鸣巷，便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之处。一道结界之隔，巷内鬼气森森，灵气极淡，巷外则一切正常。
引路的鬼差点头哈腰：“巷子的鬼大多生前是普通人，要那些充足的灵气也没用，倒不如把灵气和鬼气隔开，巷子内外互不干扰。您之前那位天尊布这结界的时候，可费力了，足足花了七日，才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湛昀若有所思。
“到了！就是这儿！咱们巷专门为上清境留的宅子！”鬼差引他进了巷子深处的一间宅子，穿过一方不大的小院，停在正堂门前，“剩下的路我就没法带了，这道门只有上清境天尊才能进。”
待鬼差离开，湛昀推开正堂大门，一层淡淡的光芒亮起，他顺利走了进去。
正堂内的布置如他所料般寻常，湛昀扫视一圈，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这一坐，被他发现了异常。
椅子正对的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是淡淡的铁锈色，淡到得凑近才能看清内容。
湛昀起初还抱着看故事的心态，掏出自己的茶壶，悠哉泡了杯茶边看边啜，然而没看几行，他便收起了闲散的表情。
墙上所记录的内容，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上面说，飞升入上清境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所有人都被骗了。
被选中飞升入上清境的人都将成为北境冰原魔物封印的养料，当封印渐弱，便会随机抽人，用他们的修为和灵魂巩固封印。
听到这里，纵使常瀞早有一些不好的猜测，仍然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湛昀轻叹：“我起初也不信，所以我按墙上所述，默默观察了近百年，才敢确认这一真相。”
冉愉震惊到顾不得眼前人是上清境的天尊，当即结结巴巴问道：“既然这么早就发现了，为何不告诉大家，一起想解决办法呢？”
湛昀苦笑：“哪是我不愿意说啊，是我根本就说不出来，就像是中邪了一般，话到嘴边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无法把消息传出去。”
常瀞：“那谢榕又是如何得知？”
“不是我，是魔物告诉他的，魔物似乎不受禁制。它们看上了他的隔灵阵，找谢榕合作，屏蔽三元鉴，得以隐藏行踪。他找我求证，我特别惊讶。我们实验了几次，发现这种禁制在知情人之间不存在。”湛昀扶额，“他明明告诉我说，一定不会跟魔物合作的，可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郁离：“还有人知道吗？”
“还有星悬，她是察觉不对，卜卦算出来的，眼睛就是因为卜卦失明。”湛昀干脆一块都说了，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或许能再多一些想法，“至于我之前的那位天尊，墙上的记载中说，他刚上任时，上清境的‘仙逝’比较频繁，因此他那时便起了疑心。有一次上清境又发生‘仙逝’，他恰好在北境冰原的封印附近，感知到了封印上一闪而逝的同僚的气息，经过多方观察，最终确认了这一可怕的真相。他也同样受到莫名的禁制，无法传递出消息。”
“直到他本人‘仙逝’前的那几年才发现，这禁制与灵气有关。于是，他想到了利用酆都的鬼气，向酆都提议建立鸡鸣巷，暗地里模仿北境冰原设下鸡鸣巷的两重封印，勉强隔开灵气。那墙上的字迹当我读完时，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大概就是因为封印打开，有灵气涌入吧。”
“我说鸡鸣巷里的灵气怎么那么淡，不过您之前那位天尊也是真行，把冰原封印好的坏的全学来，危急时刻也会抽人稳固封印。”常瀞翻了个白眼。
湛昀讪笑：“这关若能过去，咱们再想办法解决。”
郁离打量笼罩在他们四周的阵法：“现在您能说出来，是因为隔灵阵吗？可这隔灵阵从前也有啊？”
湛昀揉了揉眉心：“你猜的没错，不过谢榕的隔灵阵无法做到真正的摒除全部灵气，最多做到让灵气稀薄到无法调用。我此刻能说出来，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北境的封印摇摇欲坠，已经处于溃散的边缘。两者相加之下，我才能毫无阻碍地告诉你们。”
“北境的封印快溃散了？！”常瀞瞪大眼睛，“那岂不是说魔物马上就要肆虐了！”
“不止。”郁离眉头紧锁，担忧地看着常瀞，“封印减弱，需要上清境的人去巩固，所以常瀞接连二次不明原因的疼痛发作，恐怕就是北境的封印在随机选人了吧。”
湛昀叹气，一口气吐出去，腰也跟着弯了三分：“是，就在刚刚上清境被封印抽走了两成的人，才勉强维持住封印。”
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回忆上清境发生的惨剧……
……
不久前，雾气缭绕的上清境仙气飘飘，一派祥和。当值的仙君恪尽职守，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不当值的则三两相约，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可转眼间，一切都变了。难以忍受的剧痛平等地降临到上清境的每个人身上，方才还在身边的人一眨眼就消失不见，音容笑貌在空中化为泡影。
湛昀跑出大殿，听到很多人痛苦的伏在地上嚎叫。有人一见到湛昀，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拽住湛昀的袍角不放，求天尊救救他。
可湛昀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位位昔日同僚痛苦煎熬，然后消失于无形，先是谢榕利用隔灵阵钻空子应付牺牲的巡逻队，再是上清境里的其余人。
足足两成人，才勉强稳住北境冰原的封印。
祝星悬的手杖在慌乱之中被她丢了，没了手杖，她几乎是走几步绊几步，跌跌撞撞摔倒又咬牙爬起来，走了很远才找到湛昀。她抓住湛昀的手：“来不及了，你快走，快去找他们，这里交给我！”
“破局之法真的会在小瀞的身边吗？”湛昀迷茫地指着一位同僚消失后的空地，“死了那么多人，这种力量如何是能够抗衡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告诉我你不相信我的卜算结果？！”祝星悬急得一拳砸在湛昀脸上，气道：“别废话了，快去，无论成不成，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湛昀的神色渐渐从困惑迷茫转回曾经的坚定，祝星悬松了口气，目送他匆忙离开。
好了，现在这场大战的基础只能由她来打，必须为他们争取到时间。
祝星悬一边在心里鼓励自己，一边挪到路边从树上掰下一根枝丫，用它探路，慢慢爬上台阶，来到上清境议事大殿的檐下，使出一道传音术。
“上清境的诸位，对于刚刚的那场惨剧，相信大家心中都存在许多疑惑。但是受种种解不开的限制，我无法告诉大家太多，唯一能告诉大家的是——北境冰原的封印快破了。”
各种声音从上清境不同的地方冒了出来。
“什么？！那封印不是天天有人守着，怎么说破就破！”
“这什么破封印啊，还靠不靠谱，让魔物都溜出来可怎么办！”
“我就说最近很不寻常，走了那么多人，连谢榕谢仙君都仙逝了，果然有大大的问题！”
祝星悬顿了顿，继续道：“天尊已经奔赴远方，去寻找化劫之计。我留下来，就是要为化劫争取时间。魔物的恐怖，大家再清楚不过。诸位都可以称得上当世最强，在这里我恳请大家，值此危急存亡之刻，和我一起站出来，去往北境最前线，与魔物奋战直至最后一刻！”
她话音刚落，方才还嘈杂的上清境安静下来，无人出声。
祝星悬的心吊起：“诸位……”
“当然要战！”
一道声音骤然划破寂静，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附和声响起。
“走着！一起吧！”
“谁都别给我怂啊！”
祝星悬眼角发热：“好！”
……
湛昀又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
常瀞先问了一个他很在意的问题：“所以这就是大敌当前您不去北境守着，反而来找我的理由？化劫之计是指什么？什么叫化劫之计在我身边？!”
湛昀摇头，无辜地看着常瀞：“星悬算不了那么详细，卦象只显示在你身边能找到答案，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
常瀞简直无语，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搞得这样草率。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何特别的强大之处。她祝星悬但凡要是算错了，所有人都得完蛋。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郁离忽然开口：“我……”
湛昀耷拉的娃娃脸焕发出强烈的光彩：“你知道！”
“呃，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想说，我还急着回鸡鸣巷。”郁离一通摆手，然后扭头找常瀞，“我先回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大事，再来找你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