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姿罗吃完肚皮溜圆，开始犯困，他打了个哈欠：“当然有听过。”
自凡人掌握灵力以来，“飞升”二字从只出现在话本子里，老人口中的神话故事里，变成了似乎可以够得到的一种可能，一跃成为修仙者最为关注的话题。
可都在说飞升，却从未听闻过有人飞升，渐渐地，部分人便开始怀疑起飞升的真实性。
“那不是哄人的吗？”姿罗漫不经心道。
冉松鹤不言，只看着他，眼中难得多了几丝莫名的情绪，像是迷茫，又像是困惑。
姿罗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坐直身子：“……不是吧，师父，难道您？”
“是的，我昨夜听到了一个声音，来自于……天空。”冉松鹤抬头，视线透过窗棂定在望不到边际的高天之上。
此时是夜晚，恰好月亮被密不透风的云层遮住，天上一片漆黑。
“恭喜啊师父！您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人！”
冉松鹤浅笑，却摇了摇头，和姿罗说起昨夜和那个神秘声音的对谈。
昨夜他和往常一样，处理完太虚山的事务，回房打坐。姿罗和渊渟都不在，尤其是姿罗不在，少了他的叽叽喳喳，灵溪崖十分安静，只听得见虫鸣。
这本是从前冉松鹤最喜爱的清静，可自领回了姿罗，带得一向稳重的渊渟都开始闹腾，灵犀崖从那时起便再无宁静。
姿罗实在是太过黏人，远比不上大徒弟渊渟稳重，成日师父师父的叫，害得他还疑心过是否当初看走眼，这孩子其实是只鸟妖。
他渐渐习惯了身侧有人相伴的人间烟火，独自一人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正胡思乱想时，一个奇异的声音呼唤他。
“冉松鹤，冉松鹤……”
这个声音忽然出现，透着满满的诡异，冉松鹤没应，细细分辨之下，与其说是出现在他脑海中，不如说是从高空中传来。
“很敏锐嘛，不错不错，不愧是吾看上的人。”
“阁下是？”
“唔……吾乃天道。”
“喔。”
“这反应不对吧，这么冷淡。”那声音似乎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你难道不好奇吾为何呼唤你吗？”
冉松鹤不语。
那声音无奈：“行吧行吧，是这样，你也知道这几年，唔……你们口中的魔物大肆作乱，且目前局势愈来愈难控制，即使是有妖族加入，也已隐隐到了崩溃的边缘。吾无法继续坐视不理，欲点一批人与妖‘飞升’，突破凡间修仙极限，抵御魔物。”
“喔。”冉松鹤的语气略微多了丝起伏。
“所以，要不要来，吾可是第一个找的你呦。”
冉松鹤沉思了片刻道：“我便算了吧。”
“什么？！你拒绝了？你不想彻底解决魔物之乱吗？而且你若飞升，修为会更上一层楼，也会拥有更漫长的寿命，你们凡间的人类不是都渴求长生吗？”
冉松鹤低眉：“我是想让凡间重回安宁，可天道插手，即使少松鹤一人，魔物之乱也定能解决。至于长生，我并无所求。”
那声音似是惊了，半晌才继续道：“你的小徒弟也在吾的人选名单里，你确定不想与他一道飞升吗？”
“我……无意。”
那声音叹气：“行吧，不过吾能问问为何吗？”
“我的师父乃太虚山前任宗主，对我恩重如山，他临终前让我好好守着太虚山。没有太虚山就没有今日的冉松鹤，没有师父带我走，恐怕我早就饿死在那年冬日的街头，我不能食言。况且我还得留在这里教导渟儿，太虚山的一众后辈中，目前我就看出渟儿堪当宗主大任。”
“就为这个你甘愿放弃更宽广光明的路？”
“我脚下的路才是宽广光明的路。”
……
“所以，姿罗，你或许不日便会有飞升的机会。”
对于飞升，姿罗倒很感兴趣，觉得飞升似乎很好玩，而且还能变得更强。
“没事的师父，你的一切决定我都支持。再说了，飞升又不意味着咱们再也不能相见，等我打败了魔物，还来灵溪崖吃师父做的饭。”
“好。”
那日后，陆陆续续传出了飞升的消息，有人，也有妖。
除了冉松鹤，几乎是所有人，在听到天道的声音，想都没多想，便欣然选择了接受飞升。
飞升者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他们都被集中到了凡间修仙者无法抵达的高天之上——上清境。据听闻，上清境仙气飘飘，宫舍精致，灵气充沛到拥有一大片灵气高度精纯凝结而成的湖水。
他们的修为在上清境一日千里，战力大涨，虽然和魔物对战时仍有伤亡，可确实渐渐扭转了本已无力回天的局势。
……
北境外不远处。
“是不是听上去很不错？”
“冉愉”，哦不，应当是姿罗，他突然的问句惊醒了在听往事的众人。
没等有人应答，他又自顾自地说：“我们起初也都这样觉得。‘天道’告诉我们，魔物杀不死消不灭，唯有一法可解。它已在北方偏僻无人的冰原之上设下封印大阵，我们只要将魔物擒住，带去封印阵，它们便再也无法出来害人。”
郁离：“可天道骗了你们，冰原上的封印确实是为了关住魔物，可它没告诉你们，那封印是以你们的生命为代价。”
“是啊，它骗我们。封印开始运转后，上清境的阵亡人数越来越多，而且是离奇身亡。或许是我们以花草树木入道的妖汲天地之灵而生，本就对灵力运转极其敏感，于是我们这些花妖树妖最先发现不对。我那时已被推选为上清境的天尊，便直接去和所谓‘天道’对峙。”
常瀞：“它作何解释。”
“它很惊讶，很不解。”姿罗轻呵。
姿罗还记得清清楚楚它是这样问的。
“你们无论是妖是人，在挺身而出抵御魔物的时候，不都在讲大爱讲奉献讲牺牲，现在有了这个封印，你们最初还世界安宁的愿望不是都已经实现了吗，为何还如此生气？”
“我……”有人类修士被问得无言以对。
“不对！不该是这样！”长着狼耳狼尾的少年突然喊道，“我不干了，凭什么我要这样牺牲！这上清境谁爱来谁来。”
只要有一个这样的声音起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
天道：“不行的呦，在你们接受飞升的那一刻，灵魂便烙上了契约。”
一只藤妖问道：“是不是封印一日不解除，我们就得不断往里填命。”
天道：“是。”
姿罗：“那我们都死了呢？”
“那当然还会有新人进来，‘飞升’的诱惑，谁能抵抗。不过你们别太担心，如今封印需要这么多条性命是因为初期不稳定，再过一阵子，唔最多一年，就不会这样夸张了。”天道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神秘，“而且你们不要想着告诉别人哦，你们是说不出来的。”
他们尝试了各种方式，都无法将此事传达出去，没有任何办法，魔物的威胁仍未解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姿罗作为天尊更是煎熬，身边并肩作战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可他不仅不能逃避，还得强迫自己下达一道道几乎是让同伴送死的命令，唯有作战间隙中回到灵犀崖的时光，才能让他短暂喘息。
每次师父都会在他归来时做一桌好菜等着他，他不敢露出一点情绪，怕师父担心，还是会装出开开心心的样子，和渊渟逗嘴，跟师父撒娇。
他想，幸好师父没有选择飞升。
姿罗没有放弃，一边解决魔物，一边默默调查。他怀疑“天道”的身份，甚至怀疑飞升的真实性。
他利用这位“天道”话挺多的特点，开始明里暗里套话，再加上刻意集中心力的探知，终于揪出“天道”的藏身之处。
——是上清境那片灵气凝结而成的湖。
姿罗站在湖边，湖水无波无澜，水面上飘荡着令每一个修仙者都渴望无比的灵气，看上去一片静好。可他却盯着深不见底的湖水，心里打颤。
从湖底传来一声叹息：“哎，你说你们，为什么非要刨根究底呢。就当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还在享受飞升的喜悦呢，多好。实话说，我很欣赏你的才能，你若现在转身回去，我答应不会动你，这天尊之位永远都是你的。”
姿罗：“我只要一个真相，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那么多同伴，不能不明不白的送死。”
又是一声叹息：“真是搞不懂你们，好吧，我告诉你。”
灵气自天地之中孕育而出，与天地同寿，其实从来都默默充斥在天地间。直到有一天，人类和生灵意外掌握了灵气的运用方法，于是人类有了修仙者，生灵开智有了妖族。
在他们获得前所未有能力的同时，灵气也在悄然发生变化。灵气和人类妖族接触，渐渐生出了思想，它知悉了人类妖族心中善良美好的一面，也被个别个体内心阴暗邪恶的想法所沾染。
等它发现时，阴暗邪恶的一面已经生出漆黑一片，为了不让它继续扩散，无奈之下，灵气舍弃了这一部分，却不成想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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