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于生澜站在飞行器视窗前面,望着外面星汉灿烂,宇宙辽阔,不禁兴致大发,吟诗一首,生出了诸多感慨。
“原来这‘天上人’,就是你们这样的宇航员。”
“……”王传宁冷冷地看着他,站得离他很远、很远。
“五弟,”于生澜转过头,好奇地问他,“你自幼居住在火星,又能自己驾驶飞行器到处游玩,想来对这壮阔景色,宇宙星空,见怪不怪了。”
“你是第一次坐太空飞船吗?”王传宁问道,“怎么像个土包子似的,这么惊讶。”
“坐过两回,有些恐高,”于生澜面露惭愧,“还是我哥比较适应。”
“……你,恐高?”王传宁很是意外,上下端详他的身板,在同龄人当中,这人绝对算得上是高大威猛那一流的,没想到还恐高,“你爸你爷爷,不都是兵王吗?”
“也有意外,”于生澜道,“我们家只尹桐太爷恐高,就被我继承了。”
“……”王传宁微微皱眉,这人实在是与想象中的于四代不同,在爸爸的叙述中,特别是对“于黑子”的描述里,这于家人都跟阎王罗刹是差不多凶恶的,可这于生澜却斯文俊秀,说起话来也神神叨叨。
“那你不上太空,平时都去哪儿玩啊?”王传宁好奇问。
“山上,”于生澜道,“冬去华山,夏去嵩山,春去衡山,秋去恒山。每座山都有它独特的韵味,我常常沉迷山中,流连忘返。”
“去山上干嘛,抓野兽吃烧烤吗?”
“善哉善哉,佛门不杀生。我去山上主要是打坐的,跟着我师父一起,感受大自然的灵气,聆听山涧鸟鸣虫吟,闻青草花香,与天地之灵相往来。”
“你师父,”王传宁挠了挠裤子边缘,“是世外高人吗?武功天下第一之类的。”
“我师父是一位得道高僧,虽武艺平平,却佛法高深。他对世间万象有着深刻的洞察,能以慈悲之心化解诸多难题。”
“佛法,”王传宁从未接触过这类信息,他所结识之人中,没一个有宗教信仰,“佛法有杀伤力吗?”
“这要看如何运用,”于生澜道,“佛法崇尚爱与和平,不伤人,更不会杀人,但对有些人而言,佛法无边,回头是岸。”
“那佛到底在哪里啊,还是在你心里吗?”
“心中有佛,处处是佛,哪怕身处尘世喧嚣,也能保持一颗纯净的佛心。”
“你是和尚吗?”
“曾经是,现在不是,我被迫还俗了。”于生澜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些微怅惘。
“是你爸……于黑子,逼你还俗吗?”
于生澜默默点了点头。
看来他并不想还俗,只是于黑子向来野蛮,他也没办法。
“这个我可以帮你,”王传宁打起了鬼主意,“我们火星也有人喜欢念经打坐,不知道信什么佛,你来了以后可以偷偷把头发剃光,你爸也管不着你。”
于生澜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我和我爸说好了,待我在俗世感受个十年,看过、听过以后,我的归宿,一定是回到佛祖的怀抱,继续修行。”
王传宁是不理解了,只觉得他真无趣,也真奇葩。
于生澜幼时被厄斯人追杀,从山崖上跌落,身受重伤,幸得高僧相救,后在庙里剃发为僧,待了四年后,才被于凯峰寻回。
可从此以后,就有了佛缘。
师父在山上庙里,有一座简陋的禅房,虽不奢华,但却充满了宁静与祥和,于生澜在那里度过了特别充实的时光。
那房内虽只有简单的蒲团和几本佛经,墙壁上挂着一幅大肚弥勒佛的画像和一套常见闭气功与拳法,可于生澜每个清晨,都早早起床,挑着扁担出去打水、浇地、种菜、念经,外加练拳和耍刀,那是他心里最向往的生活。
回到家里于皓南发现他“佛在心中”后,曾几次粗暴地想要斩断他这“佛缘”,却被于凯峰制止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与造化,不能因为他是你们的儿子、孙子,就强迫他。”
小黑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于凯峰不再像当年教育儿子、孙子那样疯狂鸡娃,而是随便于生澜长成任何模样,只要他开心快乐就好,就算去当和尚,也没关系,从此绝后,也没问题。
于皓南分析利弊后,采取了缓兵之计,跟儿子于生澜做了个“十年之约”。
十年以后,如果于生澜还是认为出家人的生活,最让他向往,那他就能再次回到那座禅房里,继续与佛经、蒲团为伴,在青灯古佛的庇护下,获得内心的宁静与喜悦。
飞行器不断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于生澜收回遥望星空的视线,回头看到王传宁站在对面的窗口,没有亮灯,属于外面的自然星光,一下下照在他的脸上,他的样貌时隐时现,或明或暗。
“啊,你生得真好看。”他忍不住感叹,“以后别人再说我是帅哥,我就要汗颜了。”
王传宁哼了一声,并不觉得Alpha好看是什么优点。
于生澜却忽然原地打坐,闭上了眼睛。
“干嘛啊,这就要念经了啊?”王传宁大为震动,皱起了眉。
“我想我还是坐下吧,免得一会儿摔倒。”于生澜说完,又软软地躺下了,手脚伸平,四仰八叉。
“你,你闻到了?”王传宁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给你放倾弹了?!”
“嗯,再下坠就是你们火星防御塔了,我不该窃视你们的军事机密。”
“你知道我不怕倾弹?”王传宁蹲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
“知道,你和王叔有免疫针,小叔父发明创造。”
“……那你不怪我吗?”
“不怪,你是五、五弟……”
未等说完,他就昏了过去,“死状”特别安详。
王传宁啧了一声,反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他围着他走了一圈儿,最后把身上披风脱下,盖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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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回来了!”
“帅帅,贝儿回来了吗?”王宇行连忙跑过去问。
他和于皓南在太空里各自架着飞行器你追我赶,可到底是没有真的开战,一个是方缇在后面连续向他发送多个消息,“不准动武”,而于皓南也没有真想打他的意思,就是拦住去路,没让他降落水星。
后来方缇说已经告诉了爷爷方匀,又有尹瀚洋索明月出面,想必不会为难孩子。
可往他身后看去,也不见贝儿的身影。
“贝儿在他们那玩几天,”王帅告诉他道,“我把于家那小子抓来了!”
“啊?哪一个?”王宇行未等说完,只见孔钟和龙俊杰用担架抬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这是谁?!”
“于黑子的儿子,于生澜!”
“我靠!儿砸,你把他杀了?!”
“没有,迷晕了而已,”王传宁道,“我们谈到最后,同意换崽,贝儿留下,他跟我来这儿。”
“噢!”王宇行明白了过来,仔细端详那昏迷的于生澜,非常震撼,摸着王传宁的头,不住感叹,“还得是我儿子,真厉害!你爸我前面奋斗那么多年,也没把于家任何一个人给放倒喽,你竟把他们家的耀祖给……”
“你把他怎么地了?!”方缇闻讯急忙赶了过来,一见于生澜躺在那儿,大惊失色,“小黑!小黑!”
手指探到他的颈侧,立刻瞪起了眼睛:“王帅,你干的什么事,为什么对他放倾弹?!”
说完起身要揍他,王宇行连忙拦住了他:“开玩笑的哈哈,逗着玩嘛,倾弹有啥怕的,用倾弹下坠睡得最踏实最香了……”
在爸爸的掩护下,王传宁顺利逃跑。
他几乎飞也似的奔到了自己的飞行器里,用三层加密方式,打开舱门,闯了进去。
“赛威!”
“你好,主人,你回来了。”赛威大头朝下,机械嘴巴一张一合,跟他说话。
“你的身子……”王传宁呆了一瞬,连忙跑了过去,“你怎么只剩一个头了?!”
他往旁边看去,赛威银色钢甲之躯,机械手脚,正在地上躺着呲电花,只剩一颗大头朝下,眨巴着眼睛,努力倾斜着,指引他往那桌子下面看去。
“拜他所赐,他把我给拆了。主人,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哇!”
王传宁呼的一下转身,眉宇之间怒气勃发。
桌子下面那个人看到了他的表情,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出来!”
王传宁看到他猛地转身要跑,一头拱了进去,抓住他的后脖颈。
“放手,放手,好痛啊……”里面的小孩痛叫出声,被从桌子下面生生拖了出来。
王传宁把他往地上一扔,他转过脸来,是一个长得特别节约、身材矮小,面色苍白的小男孩。
大眼睛,圆鼻子,塌鼻梁,小嘴巴,蘑菇头,齐刘海,看着呆呆的,瘦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你这样的小不点儿,也是航空兵?!”王传宁愣住了,惊讶地打量他,“水星没有人了吗,你有五岁大吗?”
“我有很多岁了。”那孩子往后一下下挪着屁股,好像近似度数很高似的,眯了眯眼睛,整理了一下眼中的滑片,才看清了他。
“哇……火星公主。”
“什么公主,是王子殿下!”王传宁皱眉,叉着腰,一步步逼近他,“你怎么上的我的飞行器,还把它开走了!连我爸都破解不了我的机舱门,还有——它!”
他一指赛威,气不打一处来,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尊严被冒犯。
“你竟然把他拆了?!你这么小一点儿,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能,不可能!
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更聪明的小孩吗?绝无可能!
那孩子被吼得一哆嗦,抱了抱自己的肩膀:“我要回家,他不让我回,还拦我,堵我,自己改变航向,我才拆的……”
“装回去,”王传宁指着他,“我命令你马上把它装回去。”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弄的!
可这小孩咬了咬没有颜色的嘴唇,垂下了头,盯着地板。
“喂!你没听到吗?”王传宁蹲到他面前,推了推他的蘑菇头,“你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处境吗?你个小俘虏!”
“不是!”这小孩被推得不高兴了,瞬间来了脾气,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身高只到王传宁半截以上,胸口位置,肩膀也窄窄的,脖子又细又白,好像不受力似的,艰难地支撑着他的蘑菇脑袋,眼睛紧张地眨了又眨,受惊的蝴蝶似的乱扑腾。
王传宁瞅他这么矮小,刚刚在水星被丁天仇、李明轩包括那对强壮的双生子比下去的身高和体重优势,在这小孩面前,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他一把将这小孩用力推倒在地,扑通一声响。
“哇~啊!”
孩子摔了个屁墩儿,皱着眉干嚎了一声,马上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努力站起来。
王传宁这才听出他是一个Omega,往后一退,慌了手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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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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