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一来不及可怜他,他扑进车里的瞬间仲夏暴雨一样的冰焰从天而降将整辆车包裹成了一个笨重的茧。
他的视线被这个茧厚重的冰层阻隔,只能看到前方驾驶座上僵直的背影,他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哥们……”
那人的肩膀发出一声惊人的咔嚓声,谢一立刻蜷缩的手指不敢再碰他。
“这就是所谓的妖兽吗?我见识了。”
谢一把自己倒回后排座椅上,看着泛红的指尖忍不住冷笑出声,抬头望着车顶只能看到一片压抑的灰暗,一点都看不到明亮的天空。但是他知道即便能看到那也是虚假的存在,因为在这片天空之上太阳之外隐藏着更加扭曲和邪恶的东西。
人类,或者是说名为人类的野兽。
“所以你们到底对这颗星球做了什么?”
扭曲了人性、篡改的文明,无数星辰变成了粉末,无数脊梁断成了尘埃,所有的这些只不过是一个为了掩盖懦弱和愚蠢的谎言。
他以为这些只在过往,而现在看来愚蠢的却是自己。
太阳的余晖下照耀着的全都是残骸,可哪怕是残骸也能生出弱小的花朵,然而有人却希望那朵花不要盛开的太过明鲜。
谢一裂开嘴笑了一下眼里却全是冷漠和讥讽,还真是一出大戏呢,矗立在虚空里的冢中枯骨闻不到自己身上腐朽的味道,涂脂抹粉的扮演着造物主。那么虚空里的造物主,在这个星球上充当你神使的又是谁呢?
车外剧烈的爆炸声再度响起,同时伴随着无数惨烈的叫声,将这个已经平静下来的战场再度燃起。
他不知道神使有没有降临在这里,但是他知道贪婪的恶魔已经踏足这个领域。
谢一握紧了手里的枪,等待着新的戏曲落幕的一刻。虽然这场纷争与他无关,不幸卷入其中也非他所愿,但来都来了,他不相信那些从始至终躲在暗处的鬣狗们会放过他。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这只寒冷又笨重的茧外那些嘈杂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车前,透过碎裂的车窗玻璃和淡蓝色的冰层依稀能看到他弯下腰,像只活泼的龙虾那样伸着头试图打量车里的情形。
莫名的谢一感觉自己手痒,忍不住举起枪枪口正对那人的额头,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对方一枪毙命,现在的举动也不过是一种徒劳的威慑而已,但好在起作用了,窗外的家伙装模作样的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谢一看不清他的脸但莫名觉得这个动作异常熟悉,像是近期在哪里见过一样。
谢一的眸子暗了几分,然而那个人已经慢慢的开始往后退了,不一会碎裂的如春日湖面浮冰的车窗上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整个战场再度安静下来,谢一茫然的看着班驳的车窗,视线之内触目可及的只有寒冰、鲜血以及尸体。
所以这是放过他了?
谢一不解,但是也不纠结。
毕竟他初来乍到,对京南城这片地界的行事作风不甚了解。
就这样他被困在了这个狭小死寂的空间,外面经历了漫长的厮杀却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再靠近过这里,一直到周围变成完全的黑暗,寒风吹了一夜,枝头重新挂上太阳,炽热的光炫耀着自己的璀璨,他才听到车窗外水滴落地的滴答声。
他伸腿一脚踹上车门,“砰”的一声,车门开了。
一眼望去满地残冰污水,血色随着污水流淌脚下的土地染成污浊的颜色,然而四周却是空寂的,活着的和死去的人都已不见,只剩下他和车里那位不知名的老兄。
应该会有人来安置他吧?
谢一看了一眼那人苍白的脸默默想道,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跟着韦家那些人来的。当时情况紧急,自己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进来,反倒是耽误了这位老兄入土为安。
“抱歉,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再还。”
谢一表情有一丝不忍,看的那人片刻后用力关上了门,然后转身朝京南城走去。
这场厮杀虽然结束了,这件事却还没有完结。
那只被杀死的蓝龙妖兽是一块巨大的蛋糕,韦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可能允许自己空手而归;肖家远道而来,筹划着做那后来的黄雀,既要妖兽又要地盘更不可能允许自己无功而返;至于藏在背后的人……
谢一脑海里浮现出车窗外那抺举手投降的身影,会是他吗?
谢一回到麦七旅馆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老板麦七的脖子恨不得伸出去二里地,连大厅里的吧台都快被他敲出洞的时候谢一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我说客人呀,你这一夜未归好歹提前给个交代呀,我担心了一夜,生怕你出个什么事儿。”麦七冲上去拉住他,把他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一番,除了一些冻伤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份,至于内伤那就不得而知了。
“能出什么事儿?”
谢一微笑着拂开他的手,往通向楼的楼梯走去。
“能出什么事儿?能出天大的事!”麦七不死心的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昨天城外抬回来好多尸体,有韦家的人,有肖家的人,还有很多其他家族的人,还有不少咱们京南城的狩猎者。下了这么大的血本,那只妖兽却被别人搞走了。你知不知道几大家族的人气疯了。”
“所以呢?”
谢一站在楼梯口处,扶着扶梯回头看他。
“他们都觉得是彼此在背后搞事,玩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会京南城里各方势力都快杀疯了。”
果然都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有人在背后搞事。
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就不好说了。
在谢一沉思的时候麦七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肖家来的那位死了,被人一刀……”
麦七以掌为刃慢慢的抺过自己的脖颈。
“肖家?不是韦家?”
谢一愣住了,他还记得不久之前在京南城外那两个人计划着想要干掉韦颖简的情景,怎么一转眼形势就逆转了?
“韦家自然也死了人,韦家狩猎团的队长博恩、队员韦谊都死了,那位韦家新一代的新秀韦颖策重伤昏迷,现在还在抢救中。”
“嗯?”谢一的指尖轻轻的滑过光滑的扶手。“那这代价确实有点大。”
“韦家虽然付出的代价大,但好在韦颖简这个家主能主持大局。可肖家来的那位聂吟风一死,他们在京南城以及北部的势力就没人统筹了。群龙无首,这么下去难免出事。”
麦七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咧嘴一笑。“说来也真是奇怪!上一次肖家派来的人也是在京南城附近失踪的,看来这京南城克肖家人呀。”
“是吗?”
谢一笑了笑不置可否。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那个人是……”
“肖星野。”麦七说出了一个让谢一倍感意外的名字。“肖家家主肖谕群的儿子。”
肖星野,北部冰原上狼狈求生的野狗,被人拿来当刀使的棋子,死到临头都不忘调戏人的色胚子竟然有一个这么高贵的出身。
“世家公子!”
谢一在唇齿间研磨着这四个字。
“竟然会被扔到这种地方!”
“嗨,这种事儿在肖家都不算什么。”
麦七看着他,状似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能被扔到这种穷乡僻壤已经是万幸,他要是搞不赢他那个姐姐被扔去喂狗都有可能。”
这么残暴吗?
谢一挑眉,果然他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确实理解不了这种世家大族的行事风格。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在养育儿女,分明是在养蛊。血腥厮杀,强者活弱者死,最后剩下一只又强又毒的。
“行吧!他们乐意杀个天翻地覆也没人能阻止。现在小爷只想好好睡一觉,我差点被冻死。”
谢一冲麦七挥挥手径直朝二楼走去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麦七没有再跟上来,大约可能是看在他身形疲惫、步履蹒跚的份上吧。
而此时的莫得酒馆里氛围异常诡异,酒馆的大堂里热闹异常,各路消息层出不穷在各色人之间光速流转,而莫德酒馆的地下室异常安静,在场的几个人神情各异都没说话,只是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神态悠然,背部现在黑色的真皮沙发里,头靠着靠背微微扬着,额前的碎发乖顺的贴着鬓角,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含着笑意,看着手里那颗冰蓝色的兽丹,兽丹在苍白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像一件华丽的珠宝。
“这就是肖苇风想要得到的东西?”
“不只是大小姐想要,其他人也想要。”莫得老板手中的拐杖划过地板,换了一只脚作为支撑身体的重心后缓缓开口说道:“蓝龙妖兽丢了,未婚夫死了,大小姐怕是要气疯了。”
肖星野拔完着那个兽丹微笑着看向莫得,像个善解人意的晚辈那样安抚这个老人。“别担心,我姐没那么容易生气。”
“即便如此你也没必要杀聂吟风,给大小姐留个玩物不好吗?”
莫得无视一切忽悠,有些生气的说道。
“不是我杀的!”
肖星野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不是你亲手杀的!”莫得白了他一眼,他活了这么大岁数知道有些年轻人说话习惯隐藏重点,比如说眼前这一位。“聂吟风一死,大小姐的视线必定会转向北部,你的行踪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我又没打算瞒。”肖星野笑眯眯的说道:“艾德曼死了,她早晚会知道我已离开北部。现在重要的是这颗兽丹该用在什么地方?”
莫得苍老的眼睛描绘着那刻冰蓝色的兽丹,好像是在描绘着一个美好的未来。
“蓝龙妖兽的兽丹蕴含巨大的能量,这颗兽丹足以支撑一城大半年的能量消耗。这也是为什么韦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它的原因。”
世人皆知蓝龙妖兽的身体可以制成各式神兵利器,握着它们在狩猎妖兽时便可无往而不利,却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稀奇的是他身体里那颗不起眼的兽丹。毕竟武器什么的唾手可得,然而能源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听了这话肖星野坐直了身体,灯光描绘着他的五官,勾勒着他干净的、没有一丝瑕疵的容颜,琥珀色的眼眸配上深邃的眉眼让那张时常带笑的脸显得更加温润而疏朗,就像是七月洒遍湖面的月光,朦胧又璀璨。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地方,韦家如何?”
他嘴角一挑笑眯眯的看着莫得。“我姐要是知道这个兽丹被用在了韦家的埃菲亚城会不会气疯?”
他家阿姐心胸宽广,死了区区一个男人而已绝不会在意,可要是有人危及到肖家的地位那就不一样了。
果然是逆子恶童!
莫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家主养了这么一个儿子也算是天理昭彰了。“您只要能收得住场怎么着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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