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督冬衣分发的事实在过于无趣,尤其是李远说什么都不让燕淮动手。
温霁却在一旁吸收灵力,玩得不亦乐乎。他毛茸茸的外表和天然的呆萌气质简直是路人诱捕器,不仅学子逗弄他,连几位官家小姐也忍不住止步。
没人惹事时的温霁十分好脾气,要牵手就搭爪,要坐下就坐下,引得姑娘们不住掩嘴笑。
临走前她们还吩咐丫鬟从糕点盒子里拿出一块给温霁。
温霁抬爪示意丫鬟把糕点放在地上,余光瞥见一位容颜姣好的闺秀面带羞涩,向燕淮浅浅福身。
燕淮礼貌点头回礼。
啧啧,长得好看就是吃香。
温霁抖抖耳朵,小口小口品尝糕点。
裴黎身子弱,也不爱甜食,虽然糕点口感很好但终究觉得差点意思。
但这家糕点真是又香又甜!
燕淮瞧他恨不能一块糕点分成八瓣,还扣扣搜搜舍不得吃,不自觉勾起唇角。
忙着登记人数的李远见燕淮挪动脚步,飞快扯了一嗓子:“大人!您要走了吗?”
“嗯。”
燕淮带温霁去了城南的云记糕点铺。
温霁一嗅空气,黑溜溜的眼珠瞬间亮成星星。
这不就是自己刚刚吃的那一家吗!
温霁蹦蹦跳跳围着燕淮转了好几圈,直到被燕淮提溜着排队才老实下来。
临近晌午,排队的人少了许多,但铺里的伙计还是忙的热火朝天。
温霁讨厌排队,没多久就无聊地东瞅瞅西望望。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燕淮发现摇头晃脑的温霁不动了。
他顺着温霁的目光望去,只见街道尽头慢慢露出一个行动缓慢的身形,脚步似乎有些蹒跚。
等他走近才发现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发丝凌乱,脸上还有淤青。
整个人像是逃荒而来,路边的人纷纷避让,投去嫌恶的目光。
他却丝毫不在意,眼神坚定地向前走去。
在与燕淮他们擦肩而过时,他的目光落到了温霁身上。
温霁心一惊。
麻木、失望、不甘……
仅仅一瞬,他又扭头继续向着城北走去。
店伙计恰在此时向他们招呼:“客官想要点什么?”
燕淮扭回视线,示意温霁挑选。
温霁一看见琳琅满目的小甜点,登时把刚刚那个怪人抛之脑后,尾巴扭来扭去,用爪爪一通指点。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要都要!
“一样来两块,价格按最贵的算。”燕淮指指温霁点过的那几样甜点道。
伙计爽快答应,利索地包装好递上去。
回去的路上温霁从围着燕淮转改成绕着糕点盒转,不断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瞄着燕淮。
一定要等到回大理寺再吃吗?现在吃不行吗?
燕淮装看不见。
温霁见他长时间无动于衷,垮下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有一副你不给我吃我就不走的架势。
燕淮气笑。
活了二十二年,头一次见这么贪嘴的狐狸。
奈何他招架不住温霁毛茸茸生气的样子,妥协地拿出一块糕点放在手上。
温霁见状立马屁颠屁颠凑了上去,脸上的阴云一消而散,乐滋滋把糕点卷进嘴里。
“咚、咚、咚……”
就在温霁嚼嚼嚼的时候,一阵有节律地声音传来。
燕淮听见鼓声,神色顿时一凛。
是登闻鼓。
温霁意识到燕淮的严肃,飞快把剩下的半块糕点炫进嘴里,跟上燕淮匆匆的脚步。
登闻鼓设在了城北朱雀门内,上近皇宫城下邻大理寺,百姓若有冤情可直接击鼓鸣冤。
好在他们离此不远,赶到时已有不少人围在登闻鼓台下叽叽喳喳。
有人似乎在台上在和击鼓人交谈,但也仅仅是一会儿,鼓声又响了起来。
温霁跟着燕淮到台下,赫然发现击鼓人竟是刚刚那灰头土脸的年轻人。
御史台的人见到燕淮像是看到了救世主:“燕大人,您可算来了。”
燕淮蹙眉:“怎么还不带人下来?”
“这人犟得很,只说自己叫潘瑞,问什么事也不说,非要见到皇帝才肯停。你说这怎么可能呢?他也不听,就一个劲击下去。”
御史台的人苦笑:“燕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吧!”
温霁见潘瑞一下又一下击鼓,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冤屈才会如此不知疲倦。
燕淮顺手把糕点盒递给御史台的人。
潘瑞正眼也不看走上台的燕淮,只是一味击鼓。
燕淮举起令牌,沉声道:“大理寺卿燕淮,可还你公道。”
潘瑞这才停下,转头直直盯着燕淮,许久才开口嘶哑道:“我不信你。我要见皇帝。”
御史台的人狠狠一跺脚:“这小子,怎么这么犟呢!”
燕淮闻言不语,将令牌挂好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举到他眼前:“随我走,便可面圣。”
御史台的人和温霁看不见燕淮究竟掏出了什么,本以为潘瑞会再次充耳不闻,没想到他看见那物件后神情顿了顿,声音发颤:“此话当真?”
燕淮平静道:“若有虚言,先祖不佑。”
潘瑞嗫嚅几下,攥着鼓槌的指节泛白,最终选择跟燕淮走。
燕淮本想带他收拾一下,没想到潘瑞一听死活不肯,坚持要先去面圣。
击鼓鸣冤的事很快上报给了裴黎。
“你有何冤屈?”
身穿龙袍的裴黎被赵福全扶出来,威严看着堂下的潘瑞问道。
潘瑞面对裴黎丝毫不胆怯,行礼后一字一句清晰道:
“草民潘瑞,状告岐州盐商之子冯靖贿赂岐州科举官员,调换乡试答卷,顶替草民参与会试!”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神情哗变。
“当真?咳咳咳……你是如何知晓此事?”
温霁不禁也神情凝重。
寒门学子无世家背景,唯有多年苦读方能凭借科举一朝光宗耀祖。
若是连一直被视为公正的科举制都出现以权谋私,不仅寒了天下人读书人的心,更使百姓对国家和朝廷失望。
“草民以性命起誓,所说句句属实。”潘瑞眼里迸发出恨意,指甲狠狠钳进掌心。
“草民本以为自己是因学识不足落榜,直到数月前无意间听到醉酒后的冯靖与同行之人对话。”
“是冯家送了五百两白银,托人调换了我与冯靖的答卷!”
裴黎还想发问,奈何胸口发闷,不住捂嘴轻咳,便挥手示意燕淮。
燕淮心领神会。
“岐州距京城不过三日路程,既是数月前得知,为何不报岐州官府?为何今日方进京鸣冤?”
潘瑞闻言掀起衣袖,两条胳臂上布满了新旧伤痕和淤青,手腕处也有明显的绳敷痕迹。
他咬牙恨道:“知府与冯家沆瀣一气,硬说草民无法接受落榜才污蔑冯靖,还将草民关押在地牢。”
“冯家甚至许诺知府,若是冯靖顺利为官,再加送五百两白银。”
“草民侥幸逃出,不敢租赁马车,只能徒步进京。”
潘瑞说罢,狠狠叩下一个响头。
“潘瑞家境贫寒,苦读十四年,实在不甘!还望陛下彻查此事!还草民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温霁终于明白为何潘瑞执意要见到皇帝才肯下鼓台。
冯家在朝廷有背景人人皆知,潘瑞怕京城里的官员会像岐州知府一样再次捂他的嘴。
官商狼狈为奸,篡改科举,左右朝廷用人。
裴黎大怒。
“赵福全,即刻拟旨!大理寺卿燕淮立刻扣押冯靖,明日启程前往岐州查明此事!”
圣旨一出,潘瑞这才松了口气。
燕淮领旨,保险起见带潘瑞到了燕府,吩咐手下安顿好住处,便带着温霁和阿七阿九出门拿人。
温霁在咬冯靖时就已经把冯靖的气味备案,一路嗅闻,带着燕淮一行人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京城内的一家花楼。
燕淮目不斜视,直直向老板娘亮明身份要求知晓冯靖的房间。
温霁可就不一样了。
下午的花楼客少,无事的姑娘家见到如此萌物全凑了过来,香气惹得温霁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温霁再挤出来,脸上横七竖八布满了姑娘们的口脂印。
阿七见温霁凌乱的模样,拼命压制嘴角,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温霁瞪他一眼。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温霁无视阿七,垮着脸跟上燕淮。
燕淮一脚踹开门,大理寺的人手把冯靖团团围住,被冯靖搂在怀的女子失声尖叫。
冯靖见到来人脸色大变,不等开口就被叩下。
“陛下口谕,岐州盐商之子冯靖涉嫌科举舞弊,即刻关入地牢。”
太阳的余晖将天边染上金色。
温霁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回到燕府发现自己的糕点被御史台的人完“糕”归赵。
燕淮的府邸修得华丽,可偏偏给人冷冷清清的感觉。
潘瑞正站在池中亭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换上了燕淮准备的干净衣物,看起来跟先前那副流浪的样子大相径庭,除却脸上的淤青也算是个翩翩学子。
见燕淮和温霁回来,潘瑞行礼道谢。
燕淮把糕点盒放在了池中亭的石桌上,示意潘瑞尝一尝。
温霁急得直接前脚搭上石桌,眼巴巴瞧着潘瑞“嗷呜嗷呜”叫。
补药和我抢呀!
温霁还把爪子搭在潘瑞手上,潘瑞每想抬起一下,温霁就把爪子重新搭上一次,誓要捍卫糕点。
“阿霁。”
温霁扭头和燕淮对视,最终屈服地放下爪子,气鼓鼓趴在地上。
本来面色凝重的潘瑞被温霁一番操作逗笑。
他在温霁的注视下拿起一块糕点,捧在手里送到温霁嘴前。
“你吃吧,我现在吃不下。”
燕淮看着他消瘦的脸颊,道:“我吩咐后厨做了晚饭,多少吃一点,明日好赶路。”
潘瑞摸摸温霁软软的脑袋,直起身:“多谢大人。”
然后又是许久的沉默。
“你担心冯家会下手?”燕淮开口道。
潘瑞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担心我娘。”潘瑞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轻声道,“她为了供我读书把身子累垮了。我消失了这么久,她一定很伤心。”
燕淮没有接话。
潘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压抑,他思忖一下主动问道:
“怎么不见燕大人的父母?是不住在一起吗?”
燕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去世了。”
此言一出,温霁抬起了脑袋。
潘瑞也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戳到了禁忌,脸色慢慢涨红,不知所措道:“抱歉,我没想……”
“无妨,很久以前的事了。”
……
昏暗的地牢里,冯靖的牢房门口站稳了一人。
光线太暗,那人又穿的隐蔽,冯靖看不清长相,但他激动地爬起身轻声急切道:
“你是朝廷里的那个大人派来的吗?家里知道我被抓了吗?有没有什么消息?”
那人没有理会冯靖的发问,只悄悄递给冯靖一张纸,压低声音道:
“明日你会和燕淮一同启程。切记,莫让潘瑞活着回到岐州!”
写了一半突然发现阿七阿九的性格和二三章写反了[闭嘴]又赶紧返回去补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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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登闻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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