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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Kapitel 24

我就说有坑。

舒伦堡带我超速了一路,开了好久,感觉都开出柏林了。躲老婆至于躲到这个程度么。

“你想去无忧宫看看吗?”

还真开到Potsdam了啊。

“都可以,”我说,“我听你的。我对德国不熟。”

“好。我会竭力让你快乐的。”

这个用词没必要。

无忧宫名副其实,的确能让人忘掉忧愁。西式建筑学有着远超东亚建筑的技术水平和几何审美,使其兼备广阔的空间、优越的采光和繁丽的雕饰。

“我们以后可以在这里喝茶。”舒伦堡在Chinesisches Teehaus面前对我说。

拥有特权的人总是会暴露自己对于特权的正常化看待。如果他不属于SD,不是党卫军二级突击大队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这里喝茶呢。

“好。”

舒伦堡一直牵着我的手,大概是怕我跑了。

有什么可怕的。我还能跑去哪。

他捏捏我的手指。

捏捏指节。

捏捏手腕。

别捏了没橡皮泥玩我给你做行了吧。盐、面粉、食用油和白醋很难买到吗?

我用力捏回去。

走到花园里,舒伦堡提出想要给我拍照。

“不了,我在镜头上不好看。”

“怎么会。”

“摄影技术是西方人发明的,只符合你们西方人的头骨,自然会把亚洲人拍丑。”

“没关系,你本来就很漂亮,拍照出来也一定很漂亮的。”

我死活不愿意。

“求你了,Sylvi,让我把你拍下来好不好?”

“不好。我讨厌拍相片。”

“那是那些相机质量不行,我这个很好的,一定能把你拍好看。Sylvi、Sylvi,求你了。”

经不住软磨硬泡,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舒伦堡举起相机,又放下来。“Sylvi。”他突然快步走到我身侧。

“嗯?”

他弯下腰,把我系在右边的围裙解开,系在左边——然后又重新系在右边。

“好了。”他说。又吻了我。

他拍了好多张。

因为是工作日,舒伦堡下班就已经六点了。眼看天渐渐变黑,我提出想回去。天上好多云彩,我怕会下雨。

“再待一会儿吧,”他说,“我们才刚来。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了想:“塞琪琳霍夫宫?”

我想去看看波茨坦会议的地方。

“恐怕不行,那里是私人住所——啊,别伤心,Sylvi,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找人帮帮忙。”

“不用麻烦了。”

“我不觉得麻烦的。”

“……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

“……为什么?”

“你不是说想要出来玩吗?我把工作都规划好了,如果……如果……下次的话,可能或许没有时间了。我今天难得有空。我和你出来,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再陪我一会儿吧。我带你去新宫,好吗?”

“……嗯。”

我们只在新宫走了两步,天就已经完全变黑了。舒伦堡一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我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打算在这里过夜。

“……不。”

舒伦堡眨了眨眼睛。

“我只想在没人的地方单独和你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柏林是我工作的地方,我……我在那里待得很压抑,”刽子手抱怨绞刑架太硬么,有意思。那你还在RSHA里卷生卷死?

“所以,我想带你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那万一我被查证件然后被盖世太保扣押了怎么办,你打电话给海德里希让他叫穆勒亲自放人吗

“只有单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感到快乐。即便是在家里……你的女佣们,也让我不喜欢。”不是你安排的?

“我把你带到波茨坦,是想说,”

“我觉得这里很美。很适合你。我想让这里见证我们。”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在这里买一栋房子。”

你哪来的钱。把奥斯卡小金人卖了么?那也买不起啊,小金人是合金镀金的,不值几个钱。

“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这逻辑组织能力。

一看就是学法学的。

他在等我回话,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句“谢谢”。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但我暂时不想被盖世太保请喝茶。

他的睫毛抖了抖:“……你不喜欢吗?”

“没什么不喜欢的。波茨坦是普鲁士王室旧地,柏林的后花园。”

舒伦堡低下头。“对不起。”

“但是……”他又抬起来,

“你可以主动吻我吗?”

我扬起手,舒伦堡立即闭上眼。

……

“你眼睫毛掉了。”

嘿嘿嘿我要报复回来。

……

“抱歉。”他轻声说。

……

怎么哭了。

卧槽好吓人。

你一个在纳粹体制中如鱼得水的人在我面前脆弱啊好崩溃。我没带纸也没带手绢怎么办?算了直接上手吧。

我用手给他擦眼泪,但他还在哭,一边哭一边问“我能抱你吗?”

你不杀我就行。

我真的没办法了,只好破罐破摔地摁住他的头,埋在我的——呃,没胸硬按。

我不管,反正我平胸我快乐你被硌到了你忍着。

男人都缺妈,尤其是舒伦堡这样从小被母亲溺爱的。我这么做是为了模仿母爱来安抚他的情绪。我原本觉得舒伦堡比较矮,肯定能埋胸;结果没想到他直接顺势扑腾一声跪下来。

“你干什么?”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两只手架在他腋下抬起来。

好沉啊减减肥。

他站起来了,但还是在流泪。

你别哭了舒伦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我哪敢欺负你啊。

他说:“你讨厌我吗?”

我非常认真地想了想:“不。”

没有厌恶。只有恐惧。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讨厌他了。

厌恶是留给那些卑劣、丑陋的人的,舒伦堡不是这样的人;相反,恰恰因为他的出色和卓越,使得我不断地加深自己的恐惧。

譬如说,当你面对猥亵犯,你会觉得恶心;但是面对连环杀手,脑海里就只剩下“快跑”,完全没有多余的神经元来传达其他的感受。

我不讨厌舒伦堡。我畏惧他。厌恶无法伪装,它是直接的、生理性的恶心,发自内心最原始的感官和道德判断,难以通过意志强行制造或消除。我无法命令自己真心实意地去厌恶一个我认为并不卑劣的人。

但恐惧可以。

“真的吗?”

“真的。”

即便我无时无刻不在受着他的精神折磨。那是一种无休止的警报,我在他的阴影下所体验到的,是一种灵魂感知到深渊靠近时无法自抑的颤栗。

而不是“排斥”。

我该怎么和他说明呢?

舒伦堡超越了我“厌恶”的范畴,他不是庸俗的存在,他的存在本身是强大的、令人瞩目的。但这份出色正是我恐惧的根源:这份卓越使他拥有了超越我掌控的力量,这力量的可怕潜力对我造成了实质性的、深层次的威胁感。

他是纳粹国家机器的一部分,与我的核心利益存在根本冲突;他站在我的价值体系的另一面,让我感到渺小和不安。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你。”

——谁会厌恶飓风、海啸和雷暴?

舒伦堡不是黏糊糊的沼泽池。他是无底的深渊,看一眼都可能粉身碎骨的存在。他令我敬佩,又使我痛苦。

我说得真心实意,他也感受到了。从他的神色就能看出来。

舒伦堡也是一个敏感的人。不敏感干不了这行。

我看着他反反复复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他说:“那我们回家吧。”

……

哇。下雨了。

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了我一身。

……

我强忍怒火。

不生气、不生气。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拖到这个点,就是为了激怒我呢。不能控制情绪就不能控制大脑,很容易就被套话了。

这是一个考验。嗯。考验。

“你明天还要上班吧?先回去洗澡吧,不然要着凉了。”

舒伦堡愣在原地。

没淋够吗。

“走啊。”我说,把手遮在他头顶,“你在想什么呢。”

他的脸上纵横交错,一道一道的水痕。

不对,他哭的时候怎么不流鼻涕。

专业技术好强。差点就骗过我了。

舒伦堡突然把外套脱下来。

“你做什么?”

“……挡雨。”他递给我。

哦,你小子是不是为了营造吊桥效应故意不带伞?

“不用了,反正已经淋透了。你还是穿上吧。小心别感冒了。”

“……对不起。”

还杵在那里干啥呢。“不用道歉。快走。”

赶到车边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舒伦堡车上什么也没有,这意味着我要穿着湿衣服度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

他开得太快了。

“你慢一点,”我说,“安全第一。衣服湿了也没事,雨天路滑,天又这么黑。”

“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担心你。别开这么快。”

车速终于慢下来了。

路过格利尼克桥上,我忽然想起来,这座连接波茨坦和柏林的桥梁,以冷战时期分裂的东德和西德的“间谍交换地”而闻名。

我的视线从窗外又重新转移回舒伦堡身上。

历史正在向我逼近。

Chinesisches Teehaus:无忧宫旁边的中国茶亭。

系右边:已婚/恋爱

系左边:单身

中间:处女

后面:寡妇/服务生

舒伦堡的意思:解开右边——“婚约”无效→系在左边——我可以追求→系在右边——现在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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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Kapitel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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