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
“……抱歉,”他清醒了过来,身体轻微的摇晃了一下,慢慢回到座位上,“我只是、我只是……为你感到遗憾。”
“啊,谢谢你,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你刚才说……麦克阿瑟?”
“他啊,”我故意翻了个白眼,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是一个非常骄傲、非常自恋、非常有表演欲的男人。你知道吗?他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要带着一个摄影师!
不过也正常。毕竟他爷爷是联邦**官,父亲是中将——你要知道,美国的最高军衔就是中将了;朋友呢,来自罗斯福家族。你很难在号称三权分立的美国里再找出这么一个同时触及司法、军事、政治三个领域的人物了。
至于他本人,西点军校有史以来分数最高的毕业生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校长,当过罗斯福总统的副官、美国奥林匹克委员会的主席,担任过陆军参谋长和菲律宾总司令。这种人谁也看不起是很正常的。
更别提他本人还长得……反正在我看来他很帅。你有没有看过他的照片?他有一张照片是坐在一个非常华丽的大椅子上,翘着腿,一只手掐着烟,另一只手握着指挥棒指向镜头——你可以想象他是一个多么傲气的人物。他这种人被人讨厌是很正常的。
“Sylvi,你很……了解他?”
“了解?算是吧,我父亲每次来的时候都要先骂他一顿,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暗恋他呢。”
“说到感情,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这个人,他非常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一天和8个女人约会!我父亲跟我说,他之所以去菲律宾,是因为娶了自己上司的情妇路易斯——我妈妈说路易斯和潘兴是在法国认识的,她和我父亲也是在法国认识的。美**官总是在法国认识女人。
他到了菲律宾还不消停,又和16岁的小姑娘伊莎贝尔上床,还把她带回美国金屋藏娇。天哪,他都50多岁了!但是他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好像叫……我忘了,她名字好长,我记不住。我记得我妈妈说他的第二任妻子很爱他,在麦克阿瑟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一直陪着他,甚至为他放弃了去上海见朋友。我妈妈还抱怨这个机会要是给她多好,她自从跟了我父亲,就再也没回中国了。
不过我妈妈倒是还跟我说,麦克阿瑟只是在人前表演得很张扬,但本质是一个沉默冷淡的人。因为他妈妈管他管的太多了,给他管出了心理缺陷,导致他情绪不太稳定。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我没有接触过麦克阿瑟本人。
——哦,对了,我妈妈还说,虽然麦克阿瑟是个军人,但是他的军事能力不太行,相反,政治水平倒是一套,适合当行政长官。我觉得也像。他的照片看着就没有军人的那种坚毅。
很多人都很讨厌他,但是大家都不敢直说,因为他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我对于麦克阿瑟的侃侃而谈对舒伦堡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影响。我注意到他的脸色在发白,他尝试用筷子夹起食物来掩盖自己的失态,但是他的手反而把筷子抖到地上去了。
他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
“Sylvi……你的父亲是……参谋部的吗?”
“我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也许是吧。反正他年纪也不小了。
“……那,既然你的父亲是美**官,那又何必要到德国来呢?”
“我最开始不是想到德国来的,我想去法国,因为在法国可以吃海鲜。只是中间出了一点小问题,然后我就从布拉格来到柏林了。”
“为什么要去法国?”
“因为我妈妈想去法国呀。”
“你妈妈为什么要去法国?”
“因为她喜欢年轻活泼的法国帅哥,不喜欢控制欲强的美国老头。女人嘛,永远都是喜欢长得好看、年龄小、干净纯洁的处男了。”
“可是……她跟着你父亲能够更优渥的生活。”
我露出嫌弃的表情:“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从来都不是看他的权力、地位和财富,而是看他的容貌、身材和性格。只有英俊的绅士才能得到女人的爱情。物质生活只是没有女人没有选择下的托底罢了,男人永远也不可能用金钱和权力控制一个女人的心。 Love is freedom.”
舒伦堡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嘴唇始终紧闭,一言不发。我很疑惑,难道love is freedom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比那些关于麦克阿瑟的情报更大吗?
我往嘴里塞了一块寿司,嚼嚼,皱眉:“好酸啊,这米饭醋放多了吧?”
舒伦堡回神:“Sylvi?”
我继续抱怨:“这米饭醋放多了,鱼籽很咸,不好吃。”
“那就别吃了,”他急促地说,“Sylvi,你刚才是不是还说日本海军和陆军的关系不好?”
“是啊。毕竟日本的陆军是和法国学的,海军是和英国学的,well,两支军队之间的关系自然就像法国人跟英国人之间的关系一样了。”
“是因为这个?”
“嗯,不是,我只是开玩笑的,事实上来讲,这涉及日本的长州萨摩之争,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是敌对的。再后来不管是日清战争还是日俄战争,海军和陆军的功绩相当,做不到一决高下就会一直存在争斗。从侵略中国的九一八到七七事变,一直都是日本陆军在打仗,资源的倾斜迟早会引起海军的不满。
中国不会是日本的主战场。中国只是一个农业国家,日本是农业和工业混合的国家。日本从中国掠夺的资源完全无法满足它的经济需要。日本人接下来要么和苏联人打仗,要么去东南亚打仗。”
“为什么?”
“因为中国不会投降,日本人在中国的收益永远比不上支出。”
“中国不会投降?”
“中国不会投降。”
“为什么?”
“因为中国就像俄国一样,可以牺牲很多很多人,几百万、几千万,但是政府永远不会投降。这是地理环境和历史文化所决定的,您有没有读过孟德斯鸠和拉采尔的著作?我认为地理环境决定了文明的发展、战争、生产方式、社会形态以及一切。东亚地区和东欧地区所经历的苦难塑就了这些土地上人民的品格,他们绝不会投降,他们会坚持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中国的历史本就是这样,您知道汉朝结束的时候,中国的土地上死了多少人吗?他们可以从8,000万死到2,000万,然后再繁衍出更多的生命。”
“如果您不理解我所说的,那您就去看中国的历史,当您看完那些无比沉重的记载,您就会明白,那片土地上的人民究竟是有多么的苦难和坚韧。日本人绝对无法使中国屈服,他们选错了对象。”
“但是去年——”
“你说汪精卫?不。虽然说孙中山最开始认定的继承人确实是汪精卫,但现在国/民/党已经落进□□手里了。汪精卫不能代表中/国/政/府。”
“汪精卫在□□那里吃了亏,到日本人身上还要再吃一次。他是个文人。文人是斗不过军人的。□□到底还是没有教会他,政权从来都不在政治家手里,而是在军人手里。他和近卫文麿签的重光堂没用,日本人的事可不是首相说了算,是军部说了算。就是近卫文麿本人,要不了几年也会下台。”
“等着吧,最迟今年年底,日本人会再出一套新的条约,跟汪精卫和近卫文麿原本商议的完全不一样。但是到那个时候,他也无力回天了。毕竟,自古以来,进青楼前是一套说法,真的被卖进青楼了,接不接客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我所指的,是今年年末才会公布的《日华新关系调整大纲》。现在才8月中旬,如果纳粹想要验证我说的话,那么至少需要让我活到12月。
舒伦堡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紧握成拳,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小姐,您……就这么说出来?”
我反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您不认为这都是一些机密吗?”
“最基本的事实而已。”我夹起蘸了酱油和山葵酱的三文鱼细细品味,“这个真的好吃。能不能再上一份?”
舒伦堡为我调动了如此的资源,我当然要给他一些价值交换。让他感觉自己亏了可不行。这都是人情世故。
他带了窃听器最好,没带的话,估计大脑就要过载了。我有意用海量的情报来攻击他的思维。
第二份三文鱼被端上来,我继续享受美食,舒伦堡低着头动了两下筷子,最终什么也没吃——他面前的食物几乎都没怎么动。
“Sylvi……”
“嗯?”我停下来看他。
“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看书啊。”
“看书?”
“对啊。”
“看书?!”舒伦堡神情激动,“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看书能看出来的?Sylvi,你在欺骗我吗?
“我骗你做什么?”我强压恐惧,面不改色,“我确实是看书看出来的呀。读书会塑造思想。这是一种直觉,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天赋,就像是——举一个例子吧,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但是我凭借我的直觉,可以预感苏联会入侵芬兰。要么在今年的冬天,要么在明年的春天,并且会输得很惨。”
“得出这个结论,我只需要四条:第一,大清洗清洗掉了太多的基层军官;第二,斯大林和曼达海姆的性格;第三,芬兰独立的历史渊源;第四,欧洲正处于风暴前夕。”
“Sylvi……”
“你说。”我又咬了一口三文鱼。
舒伦堡放弃了“证明”:“你说,日本会北上或南进?”
“是啊,不过我觉得,”我故意停顿,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慢条斯理地吃完三文鱼,用纸巾抿了抿嘴唇,“日本人不会再北上了,他们一定会南下的,毕竟如果继续北上,还是要陆军得到更多的功劳。日本海军不会同意的。
如果南下打东南亚,他们既能得到相应的战略资源,又能得到想要打破殖民体系的当地人的支持。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比继续和苏联人在冰天雪地里打个你死我活要强。
“明年的话,估计日本人会和美国或者苏联签条约。和美国签条约应该是近卫文麿的意思。但我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日本人一定会南下,可能就是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最多再晚一两个月。”
“你的父亲告诉你的么?”
“不,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耸耸肩,“不一定正确,我的父亲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因为美国人不关心这个,整个美国都不愿意牵扯到战争之中。只不过,我觉得这迟早会是一场世界性的大战。”
“因为日本?”
“不止是日本。”
“难道还包含我们德国吗?”
“我可以向您打包票,欧洲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德国人的对手。一年之内德国就可以吞掉波兰和法国。”
“那不可能。”舒伦堡知道连希特勒本人都不敢这么说。
“也许吧,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吃饭吧,□□,你的汤再不喝要凉了。”
舒伦堡低下头,他盯着蔬菜汤看了很久,依然不肯进食:“Sylvi,你说法国会被德国吞并,但是你又说自己原本想去法国?”
他自以为找到了我说话的破绽,我疑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一直待在法国,我可以从法国去瑞士啊。”
他沉默了。
我催促他:“我都快吃完了,你怎么还不动筷子?”
“……我也吃完了。”
“你好浪费。”
舒伦堡又动了两下——字面意思的两下。
“走吧。”他说。
从餐厅出来一直到车上,舒伦堡始终一言不发。直到送我到家里,他才长吐一口气,重新披上自己贴心好情人的皮:“Sylvi,你觉得用餐体验如何?”
“挺不错的。”我做出认真回味的样子,“说起来,你是在日本大使馆里有朋友吗?”
“嗯……是的。”
“我就说~我本来还想要厨师的联系方式,但是后面越吃越觉得要达到这种程度的话,应该要动用外交关系,您——”
舒伦堡明显紧张起来。
我对他莞尔一笑:“非常感谢您。”
“作为回报,我可以偷偷告诉您,在今年10月或者11月,德国股票今年最低点,您可以买进所有的军工股。这样一来,明年一整年,您都可以看到您的股票就像德国的军队在欧洲大陆上一样一路高歌了。”
“对了,不要等到12月再买,12月的时候股票有可能会涨的。”
“小姐还懂股票?”
“不,我不懂股票,我也不懂数学。但是我懂战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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