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三月，总是潮湿得毫无道理，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未散尽的冬霉味。
顾川坐在茶馆里，手里捧着一杯玫瑰陈皮茶，桌上那张八字命盘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昨天那场八字分析会，信息量有点大。
虽然他嘴上没说，但回家后，他真的对着百度“肝气郁结”和“八字日元”这种玄幻词条翻了一晚。
可惜，这种信息越看越乱，百度上从“八字论断一生贫富贵贱”，到“肝气郁结一定是肝癌前兆”的标题，他每看一条，胸口的肋骨就跟着抽一下。
于是，当苏然发来“今天顺路，可以给你做个塔罗补充分析”的时候，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回了个“行”。
“你还做塔罗？”顾川看着她摆在桌上的那副老旧牌面，意外得不行。
“最早就是玩这个的。”苏然熟练地洗牌，声音淡淡，“八字是‘底子’，塔罗是‘现在’，一个看趋势，一个看浮动。”
顾川撑着下巴：“听上去，好像还挺有逻辑。”
“本来就有逻辑。”苏然抬眼看他，“而且塔罗和八字合起来用，更准。”
“你怎么什么都往‘更准’上引？”顾川笑着吐槽。
“职业习惯。”苏然不以为意，“金融系统的人，难道不追求准确率吗？”
顾川无语，却无法反驳。
苏然手里的牌已经洗好，随手推到顾川面前：“想问什么？”
“……随便看看。”顾川对着塔罗牌，多少还有点抗拒，随口敷衍。
“随便？”苏然歪头笑了笑，“行，那我帮你开个基础盘，看个健康和情绪状态。”
她翻开三张牌，顺序是——
圣杯九、宝剑三、权杖骑士。
顾川盯着这三张看不懂的图：“啥意思？”
“最近身体状态确实比之前好点。”苏然指着圣杯九，“但你的情绪状态还不稳，宝剑三是典型的‘情绪刺痛’，压抑情绪还没释放完。”
顾川摸了摸肋骨：“这个还真有点准。”
“还有这个。”苏然点了点权杖骑士，“说明你最近有点‘自我救赎’的倾向，开始主动关心身体、调整生活节奏，这张牌不错，说明你行动力挺强。”
顾川挑眉：“所以，我算塔罗好学生？”
“勉强算吧。”苏然随手收起牌，“不过，这种状态，还早着呢。”
“早着？”顾川好奇，“早着什么？”
“早着见底。”苏然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身体和情绪都一样，不彻底见过一次底，你永远不知道你真正的弱点在哪。”
顾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女孩说话虽然不重，但每一句都像带点钝器，轻飘飘地，却总能准确戳到点上。
“你自己也会给自己算吗？”顾川忽然问。
“偶尔。”苏然笑了笑，“但自己给自己算，其实不准。”
“为什么？”顾川不理解，“你不是更了解自己？”
“正因为太了解，反而带感情。”苏然合上塔罗牌盒，“你希望它是什么牌，它可能就真的被你摸出来了。就像一个人看自己的八字，总是下意识往好里想。”
顾川若有所思：“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命？”
“拼命。”苏然笑了，“火旺的人，天生爱拼，不拼不舒服。”
“这么惨？”顾川哭笑不得。
“但你有一点好。”苏然慢悠悠地说，“你越拼，命越硬。”
“什么意思？”
“火越旺，越不怕烧。就像有的人，一点风吹草动就受不了；而你，从小到大，都是一路烧过来的，别人害怕的东西，你早就见过。”
顾川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是说，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苏然也笑了：“你可以这么理解。”
茶馆里的光线很柔，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的梧桐树影在湿漉漉的路灯下微微摇晃。
顾川看着苏然慢条斯理收拾牌的动作，忽然觉得，这女孩身上的气质，和他认识的大部分女生都不一样。
她不主动热络，也不刻意疏远，整个人就像一块温度适中的玉，握在手里，不烫手，也不冰凉。
“你每天都这样，带客人算塔罗、看八字？”顾川随口问。
“不是。”苏然拢了拢披肩，“真正来找我的，都是熟人介绍的‘特别案例’。”
“那我呢？”顾川眨了下眼，“我算什么？”
苏然想了想，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特别案例的特别。”
顾川愣了一下，耳根竟然莫名发烫。
回到家后，顾川坐在沙发上，点开苏然发来的八字分析补充版，仔细看了一遍。
最后一行备注，特别醒目——
【本命偏强，宜主动调整情绪，建议定期针灸 食疗 适量运动，尤重情志疏导。】
顾川看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
这姑娘还真是认真到过头。
他低头捧起玫瑰陈皮茶，热气扑在脸上，窗外夜雨还在下。
他忽然觉得，这场雨，好像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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