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躲在廊柱后面,远处小径上闪着微小的黄光,似有人头攒动。那些黑影此起彼伏,将相邻的橡树串连在一起,无序的边幅中又透着几处规整的造型,像是一堆人在抬动着什么。人影摇摇晃晃往码头而去,再往那边,就只能看到土地消失的那条边界线了。
江行阙忽然转头,将目光放在油画间的墙壁上。那上面用支架固定着一架单筒的古董望远镜,她过去将它取下,这东西品相还不错,黄铜镜筒外包裹着上好的牛皮。用望远镜再看,发现确实是一堆人再抬着箱子往前走。
因为灯光不够,还是不大能看清那些人的面孔,只有其中一人看穿着像是白天见过的管家。这些人八成是今天傍晚送来的宾客,不然没有解释的理由,至于箱子里搬的是什么,要搬到哪去,这就不得而知。
“你说,他们运的会不会是福伦格的藏品?”
江行阙双手捏着望远镜,一边观望一边说道。人声都聚集在远处,大厅空空如也,小屋那边没有动静,说明没出什么事。
顾昭允接过望远镜,同样看了看,没有说话。
“要不要去小展览馆看看?”江行阙提议。
“信号弹在你身上吧?”顾昭允问。
江行阙应了一声。为防万一,她们带了一枚求救信号弹,残刀和警卫员看到就会前来支援。她们按原路返回,往小展览馆去。出了主屋的路上没有照明物,好在月光明亮,走出不远,果然就看到小展览馆的窗外透着被帘布闷住的光晕。
福伦格早就做起他个人藏品的生意,和威宁公司关系密切。只是碍于体面,他从不曾把这桩生意搬到台面上,故而一开始拒绝了顾昭允的请求。小展览馆很可能就是他交易藏品的地点,今天下午称事离开的两位客人有可能是被福伦格临时支走,再上来的那帮人未必是客人。总之,这里不太平。
四周万籁俱寂,草坪几乎比厅那两块儿波斯地毯还要平整,树木寥寥,使得这周围无法有任何藏匿。窗帘后的微光像是蒸锅里焖煮的蒸汽,越靠近,就越觉得它们下一刻就要撕开窗帘,破窗而出。
就在快到门前的那一刻,小展览馆的两边突然有人涌出,以极快的速度将她们包围,踩得草坪里的碎枝与落叶嘎吱作响。那些人并没有穿着安保的服饰,而是头戴黑巾,身着紧身T恤,双手持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同一个中心。他们有条不紊,训练有素,像是水泥灌注静立在原地,一声不吭地将她们围堵。
顾昭允当即掏枪。小展览馆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人,不是福伦格,而是他的那位日本助理。
“福伦格先生说,你不是林小姐。你到底是谁?”
顾昭允道:“让福伦格出来说话。”
“这片岛是福伦格先生的私人属地,只欢迎福伦格先生亲自邀请的朋友。”日本助理紧紧盯着她们,“两位假扮宾客上门,是什么目的?”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让福伦格这么快就看穿她们的伪装。目前看来,福伦格只知她并非林小姐,对于她们真实的身份,他并不清楚。而他最担心的无非是自己与□□勾结的事情败露,便以先发制人的方式应对可能存在的警方卧底。
江行阙举起信号弹,道:“让这些人放下枪。信号弹一旦放出去,海警看到,就会赶来查看情况。福伦格先生也不想引来海警吧?”
日本助理缓缓抬手,那些人也随之收起举枪的动作,将枪口对准地面。也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那辆漆红色的敞篷老爷车压着草坪朝这边驰来,一人挺立其中,看不清动作。日本助理眯眼瞧去,目中透着一丝错愕。
而这番变动明显不在众人预料之内,老爷车是福伦格的,上面坐着的也应是福伦格的人。它原本驶得很快,越到这边速度越减。顾昭允和江行阙对视一眼,正当此时,却听一声手枪爆鸣,一颗冒着火星的子弹从日本助理的方向朝汽车前方飞去,汽车驶过,前轮遽然被打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响。车上的人几欲滚落,手上的枪被震得掉在地上。
“待在原地!”
一人吼道。那名随行的残刀不知何时到了这边,从日本助理的身后将其挟持。日本助理不是残刀的对手,被他牢牢掌控。顾昭允二人这才意识到刚刚车上那人是打算向她们开枪。
紧接着,残刀用中文呼唤她们赶紧跑。她们不知残刀在主屋经历了什么,反正看这架势,今晚的事不再可控,只是不知缘由。江行阙反应过来,一手拉着顾昭允朝树林跑去。按照她们的探查,这里凡事有建筑的地方基本上都有监控,偌大一座岛里能藏的地方就是树林。
顾昭允能看出,小展览馆前的两派人间存在着一些矛盾。日本助理带领的手下只是想将她们控制住而已,可后来坐车来的那两人却是想置他们于死地的意思。这大概是因为福伦格下达命令的滞后性。可福伦格为什么突然痛下杀手,其中的缘由暂时无法得知。
不及多想,只能先逃命。显然那些人畏惧江行阙手里的信号弹,也顾忌着被残刀挟持的日本助理,没能追上来。可能也是想着反正她们出不了岛,该怎么做要再次跟福伦格请示。残刀告诉她们他已经通知了外面,随着两人跑远,他的声音在她们身后也越来越远。
“为什么要杀我们?”
“不知道。”
顾昭允早已将海岛的地图熟记于心,包括监控的布置。一进了树林,所有的声音便被隔绝在外,像是一道屏障。二人在此喘息片刻。
顾昭允掩在一棵树后头,望着枝叶缝隙间来自远处的光。江行阙背靠大树,一面喘气,一面转头瞧着顾昭允的侧颜,这里几乎没有光线,只能看到她起伏的轮廓。
“福伦格没有理由以为我们是他们警方的卧底。”她道,“可就算我们不是林小姐,他也没有痛下杀手的理由。我们不过是来取一件文物。”
“是啊。”顾昭允呢喃,“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乌鸦在她们头顶的树上扑腾,掉落下几片叶子。
“福伦格已经是惊弓之鸟,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他。”江行阙闭上眼睛,似在回忆推理,“今天下午,他急于把岛上原先的两名客人请走,肯定是听到了风声,独留我们在岛上,为晚上的事做准备。”
傍晚,福伦格亲自上岛,一切如常。晚上她们听到声响,约莫是有人故意要引她们出去,或是查看她们是否沉睡。那时她们还不算警惕,或许在出门时被人察觉。不过就算留在小屋,也难以避免这一场有所预谋的杀身之祸。
现在的情况,唯有等残刀众人上岛。毕竟福伦格现在不肯露面,他手下的人制伏那名残刀后,就会向恶犬一样追着她们不放。
手中的信号弹不过是唬人用,海警过来对她们也没有好处,一旦放出,属于鱼死网破。顾昭允观望了一会儿就回身过来,对江行阙道:“走。”
她们已经路过白天来过的射击场,那里位于林子边缘。再往过走,是一座用来储物的建筑,又像是一个洗衣房,里面堆满了各类织物。这里是难得的没有设置监控的建筑,显然不怎么重要。
整间大小像是林中小屋,一扇蓝色的铁皮门边缘有不小的磨损及锈迹。门是锁的,但有一扇窗能开,江行阙率先翻窗进去。房内铺着松木地板,灰尘积压的味道扑面而来,因为不透风,相对外面略显闷热。
顾昭允遂也翻窗而入。大概二十来平的屋子只留一小半给人落脚,四周全部为置物架,还有两个洗衣机。顾昭允将窗沿的浮灰简单清理,从而清除掉翻窗的痕迹,这才将窗复原到开始的位置。
“我们只要在这里躲够二十分钟,等他们上岛。”
江行阙看着并不大着急,哪怕她已意识到这场变动的未知性与严重性,却也无法让她专心于此。她在这小小的房内寻找可供藏身又能看到窗外的地方,几个置物架倒是可以藏身,她们能躲藏在那些布料里面,就是不知道这些生锈的架子承重如何。
福伦格的动机确实令人费解,不过在外援到来之前,也只能把此事先放在一边。顾昭允也开始打量这房内,她的目光落在两个洗衣机上。这洗衣机的样子看着有些年纪了,上面布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应该早已废弃。打开上面的盖子,果然见里面脏乱不堪,难以入目。
江行阙也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
顾昭允转头看她,指了一下那洗衣机,还未出声,就听江行阙道:“我不愿意。”
显然顾昭允也不是很愿意,二人只得拨转脚头另觅他处。在一处角落,顾昭允发现一只压在杂物下约有半人高的箱子,足够躲一个人进去。
清理掉上面的杂物,顾昭允揭开箱盖,一瞬间细灰飞扬、尘土扑面,里面是一些不知何年何月的旧物,箱角处蛛网磊落,不过确实适合容身,只需将那些旧物掏出来。二人着手开始清理,发现有不少东西竟是古董。
“藏品就随便扔在这里吗?”
这里光线太暗,不大能辨清,差不多知道有几件青铜器,还有几个卷轴。顾昭允好像想到什么,转身到窗边的置物架上找到一只手电筒。本以为不能用,没想到还余着些电,能打出一点弱光,这样正好。她拿着它回到箱子前面。
江行阙摸了几件,觉得是赝品,料想也正因如此,这些东西才被丢在这儿。她挽起袖子,在箱中挑挑捡捡,捡出一件外观较旧的卷轴。
“近代名家的画,也是件赝品。这题跋……”
江行阙愣住。卷轴左侧的毛笔字跋文,竟是祖母朱万宁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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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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