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撞在教室玻璃上，顾怀升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素描本边缘。讲台上的老师在讲解压轴题，他却盯着前排空座位发呆——那里积了层薄灰，唯有他每日放的饭团包装袋，像褪色的纪念。
"顾哥，该交作业了。"沈墨戳了戳他僵硬的肩膀。少年学霸低头看着作业本上歪扭的字迹，那些林旭曾经会帮他圈出的粗心错误，如今再也无人提醒。他机械地翻出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淋着雨的小鲸鱼，举着"暂停营业"的牌子蹲在空荡荡的城堡前。
午休铃响起时，顾怀升又一次走向老仓库。生锈的铁门在他指尖发出吱呀声响，角落里堆满了过期的草莓牛奶盒，最上面压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他第七次鼓起勇气却没送出的信："我把所有竞赛奖金存进了你的卡......"字迹被雨水晕开，如同他始终无法消散的思念。
"顾同学！"方晴追上天台，怀里抱着被退回的汇款单，"林旭......他把钱又打回来了。"少女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眶，最终把信封轻轻放在他膝头。顾怀升打开，里面除了银行卡，还有张便签，熟悉的字迹让他呼吸停滞："好好读书，别等我。"
深夜的教室，顾怀升的台灯在空荡的走廊投下孤独的影子。他翻开崭新的素描本，在扉页写下："第366次实验——研究如何在没有小狮子的世界里，继续呼吸。"笔尖悬在纸面许久，终于落下歪歪扭扭的第一笔，画中鲸鱼的尾巴缠绕着破碎的锁链，却固执地朝着远方发光的方向游去。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他的侧脸，照亮草稿纸上未完成的课题报告——题目被重重划掉，只剩下凌乱的字迹：《论失去你后，时间的甜度计算方式》。风穿过教室，翻动着素描本的纸页，发出细碎的呜咽，仿佛在替他说出那些永远无法传达的话语。
期末考试的铃声撕开寒冬的寂静，顾怀升握着笔的手悬在答题卡上方，数学压轴题的题干突然模糊成那年林旭在草稿纸上画的歪扭爱心。沈墨从后排递来的橡皮上还留着牙印——那是林旭打赌输了后气急败坏咬的，此刻却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
"顾哥，教导主任找你核对保送资料。"沈墨的声音惊得他碰倒铅笔盒，散落的笔滚向教室后排，停在那个永远空着的座位前。顾怀升弯腰去捡，瞥见桌肚里塞着的过期牛奶盒，最上面的便利贴被岁月磨得发白，依稀可见"小狮子专属补给站"的字迹。
放学的人群涌过走廊，顾怀升却逆着人流走向老仓库。生锈的锁头在他掌心发烫，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霉味混着淡淡的草莓香扑面而来。墙角的纸箱里堆满未拆封的竞赛奖状，最底层压着被雨淋湿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戴着围巾的小鲸鱼，在雪地里堆着残缺的狮子雪人。
"顾同学！"方晴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少女举着被退回的快递盒，"你寄往邻省的包裹...又被退回来了。"顾怀升盯着盒上熟悉的拒收笔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拆开包裹，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校服，口袋里别着枚崭新的狮子钥匙扣。
深夜的教室飘进初雪，顾怀升的台灯照亮铺满桌面的素描纸。他翻开崭新的本子，在扉页写下："第730次实验——验证距离是否能稀释思念浓度"。笔尖顿了顿，又添上歪斜的字迹："实验失败，思念与日俱增"。画中鲸鱼背着装满信笺的行囊，在风雪中走向永无止境的远方。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少年孤独的身影映在玻璃上。顾怀升忽然轻笑出声，笑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他撕下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折成纸船放进盛满草莓牛奶的玻璃瓶："这次的实验课题是...让思念顺流而下"。当纸船漂向黑暗深处，他知道，这场没有终点的实验，早已融入他生命的每个刻度。
毕业典礼那日的阳光格外刺眼，顾怀升站在礼堂台阶上，学士帽的流苏随着风轻轻摇晃。他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恍惚间好像看见那个炸毛的身影就藏在某处，等着冲出来骂他又把领带系歪。
"顾怀升！校长叫你上台领奖。"沈墨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学霸低头看着手中的优秀毕业生证书，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想起林旭曾说过要亲手帮他戴上这张证书，此刻却只能将攥紧证书的手藏进背后。
礼堂里播放着毕业纪念视频，屏幕上闪过的每一张笑脸都刺痛着顾怀升的眼睛。当画面掠过教室后排那个空座位时，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边的方晴默默递来纸巾，少女欲言又止："其实那天......"
"别说了。"顾怀升打断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他转身走向礼堂外的走廊，校服口袋里的鲸鱼钥匙扣硌得他生疼。走廊尽头的储物柜还留着他和林旭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名字，如今已被新生的涂鸦覆盖，只剩"顾"字的一角还倔强地露在外面。
收拾课桌时，顾怀升在抽屉最深处摸到一个硬壳本子。打开的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纸面上——那是林旭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戴着学士帽的小狮子和鲸鱼在彩虹下击掌，旁边写着"要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字迹被反复描过，边缘处还有晕染的水渍。
暮色渐浓时，顾怀升又一次来到老仓库。拆迁队的告示贴在斑驳的铁门上，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吱呀作响的门，角落里那个装满草莓牛奶盒的纸箱还在。最上面放着他从未寄出的信，信纸已经发黄，却依然能看清那句被泪水晕开的"我好想你"。
月光爬上窗台，顾怀升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摊开崭新的素描本。他在扉页写下："第1095次实验——证明有些思念永远不会过期"。笔尖落下，画中鲸鱼戴着两人的学士帽，在星空下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行，配文被月光染成银白色："我的小狮子，不管你在哪里，这场实验我永远不会停止"。
风穿过教室，卷起满地的思念，将少年孤独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欢笑重叠。顾怀升轻轻合上素描本，把它放进书包最里层——就像把那个人，永远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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