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醒来时，卧室里飘着碘伏的草莓味。顾怀升的白衬衫搭在椅背上，碎玻璃手链垂在床边，尾鳍处的“怀”字正对着他枕头边的糖纸折星。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突然想起初三那年在巷子里被混混划伤，这人也是这样用温水替他冲洗伤口，掌心的温度比碘伏还烫。
“醒了？”顾怀升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晾温的草莓牛奶，“医务室的王老师说，旧伤沾水容易发炎。”他的镜片还蒙着水汽，像是刚从厨房赶来，白衬衫领口沾着片枫叶标本——是去年秋天林旭摔破膝盖时，他偷偷夹在素描本里的。
林旭别过脸，却在看见床头柜上摊开的素描本时顿住。最新一页画着自己蜷缩在糖纸堆里的模样，指尖还攥着片印着“笨蛋”的草莓糖纸，旁边写着：“第110次想把校霸的伤，全变成糖纸折的星星”。钢笔字迹边缘晕着水痕，像这人曾盯着他的睡颜发过呆。
“看够了？”他梗着脖子去抢本子，却扯动了腰线处的伤口。顾怀升眼疾手快地托住他后腰，指尖划过旧疤时带起一阵酥麻：“初三那次打架，你挡在我身前，玻璃渣子嵌进肉里——”
“要你管！”林旭打断他，耳尖却红得比糖纸还鲜艳。他突然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创可贴、棉签和草莓味药膏，每样东西上都贴着便利贴：“2015.3.17 旭哥手肘擦伤”“2018.6.5 后腰旧疤复发”。
“方晴说你上周替新生出头，”顾怀升拧开药膏盖子，草莓味在空气中漫开，“便利店监控拍到你踹翻垃圾桶，伤口沾了雨水。”碎玻璃手链在他腕间轻响，尾鳍处的“怀”字刚好对着林旭掌心的薄茧，像在呼应十年前的每道伤疤。
林旭盯着对方指尖的创可贴，突然想起昨夜在便利店，自己踹飞的彩虹糖滚进排水沟，这人蹲在地上一片片捡，手链绳子勾住铁栅栏裂开的瞬间。“笨蛋，”他突然拽住对方手腕，碎玻璃硌着掌心，“你手腕的伤还没好——”
话没说完就被塞进颗糖，糖纸内侧画着歪扭的小鲸鱼，尾巴尖卷着颗星星：“第110次发现，校霸凶我时会先红耳朵。”顾怀升的指尖划过他发烫的耳垂，镜片后的目光比晨光还要温柔，“初三那年你替我挨揍，疼得咬碎了半颗糖，糖纸现在还夹在我的错题本里。”
林旭突然看见床尾的储物柜开着，自己的旧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蓝丝带——那是初二时他绑在顾怀升书包上的，如今系在碎玻璃手链尾端，尾鳍处还别着片枫叶标本。“你……”他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顾怀升按住肩膀。
“别动，药膏还没干。”顾怀升的掌心覆在他腰侧，体温透过纱布传来，“知道你要问储物柜第三层的铁盒——里面装着你每次受伤的糖纸，2013年冬，你替我挡住混混的钢管，血滴在彩虹糖纸上，我洗干净晾干后折成了千纸鹤。”
阳光穿过纱窗，在地面投出细碎的光斑。林旭望着对方腕间的手链，突然发现每片碎玻璃的尾鳍都朝着自己，像小鲸鱼永远追着星光游弋。他伸手摸向床头柜，触到个硬硬的东西——是顾怀升初中时的作文本，扉页贴着片泛黄的糖纸，上面是他当年歪扭的字迹：“顾怀升是狗，但狗会捡星星”。
“看够了？”顾怀升突然凑近，雪松味混着草莓牛奶的甜腻涌进鼻腔，“第111次记录：炸毛橘猫装凶时，爪子会无意识勾住我的袖口。”他指着素描本里的新画，林旭正攥着他的白衬衫袖口，指尖还掐着片糖纸。
“滚！”林旭踹了踹对方膝盖，却在触到对方裤兜的硬物时顿住。掏出来一看，是枚用碎玻璃磨成的枫叶形吊坠，背面刻着极小的“LX”——和他肩窝的胎记一模一样。“上周在首饰店磨的，”顾怀升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碎玻璃除了做手链，还能做成星星挂在脖子上。”
午后的阳光漫过窗台，将两个影子拉得很长。林旭望着对方腕间的碎玻璃手链，突然发现每片碎玻璃的棱角都朝向外侧，内侧却被磨得温润如玉——原来这人把所有锋利都挡在外面，只留最柔软的一面贴着他的掌心。而他掌心的枫叶吊坠，正对着顾怀升锁骨下方的红痕，像十年前碎掉的鱼缸里，终于拼凑完整的星辰。
“顾怀升你大爷，”他把吊坠塞进对方衬衫口袋，却在触到片糖纸时顿住。那是去年冬天他在便利店撕坏的糖纸，此刻被拼成小鲸鱼形状，尾巴尖写着“别总替我挡刀”。碎玻璃手链在两人交叠的手腕间轻响，尾鳍处的“旭”与“怀”字刚好相触，像句没说出口的“我在”。
顾怀升轻笑出声，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碎发：“校霸的尾巴尖，现在是不是在摇？”换来的是腰间一记掐拧，却看见林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枫叶吊坠，耳尖红得比草莓糖还鲜艳。糖纸折的千纸鹤在床头晃了晃，尾端写着“2019.9.22 林旭的伤疤，是我见过最亮的星光”。
厨房的咖啡机再次发出嗡鸣，顾怀升起身时，碎玻璃手链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糖罐。彩虹糖纸混着阳光在地面滚成小漩涡，林旭突然发现每片糖纸边缘都记着日期，从初二到现在，每一次他炸毛的瞬间都被小心收藏。
“过来喝牛奶。”顾怀升站在门口，白衬衫被阳光镀上金边，腕间的碎玻璃手链折射出七彩光斑，刚好拼成“LX→GH”的箭头。林旭望着这人藏在腹黑表象下的温柔，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天，自己砸破鱼缸时，顾怀升蹲在碎玻璃堆里说的那句话：“每片玻璃都是星星的碎片，我帮你捡起来。”
原来，这人真的把他的每道伤疤、每次炸毛、每句凶言恶语，都磨成了糖纸折的星星，串成了碎玻璃的手链，让那些疼痛的过往，都在岁月里折射出温柔的光。
“来了，顾怀升。”他晃了晃掌心的枫叶吊坠，尾鳍处的碎玻璃刚好划过顾怀升手腕的红痕，“再画我流口水，就把你的素描本和碎玻璃一起扔进垃圾桶。”话尾却被牛奶的甜腻闷住，因为看见对方素描本最新一页：自己戴着枫叶吊坠的侧脸，旁边写着“第111次觉得，他比所有星星都耀眼”。
窗外的蝉鸣混着糖纸的脆响，两个身影在晨光里交叠。碎玻璃手链与枫叶吊坠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那年夏天，鱼缸里摇晃的、永远不会熄灭的双生星光。而那些被小心收藏的糖纸与碎玻璃，终将在时光的长河里，酿成最甜的青春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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