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知在宣德侯府的人将丁婶儿接走了以后才知道此事的。
丁婶儿走了，家中无人做饭，阿娘让人去千味楼买了些饭菜回来，这才说了丁婶儿的事情。
陆微知也未曾想到，丁婶儿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吃完饭，她便去找了田嬷嬷，询问此事。
田嬷嬷说了一些从前的事情，只是有关于伺候过的贵人，她却没有多说什么。即便现在是在宫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田嬷嬷还是知道的。
陆府这些事情倒是没有传出去。
但显国公府崔九娘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
那对夫妻被查了没什么问题，现在明里暗里的那么多人盯着，京兆尹又不能随意动用刑罚把人屈打成招。
若是让人拿住了把柄，京兆尹这个官位，也算是做到头了。
能在京中为官多年，京兆尹也不是个傻的，为人处事也是十分圆滑。
有什么问题，及时通知显国公府。
那对夫妻言之凿凿，显国公府却对此事避而不谈，摆明就是有问题。
怕是那崔家九娘子，当真就是这对夫妻的孩子。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着国公府不说此事，那去问宣德侯府，毕竟崔九娘可是宣德侯府的外甥女，如今有人说他这个外甥女是假的，他总该有个回应吧。
谁知道宣德侯都不愿意搭理他们，问烦了，还说与他无关，别找他。
如此态度，更让人笃定那崔九娘不是亲生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真正的崔九娘丢了之后，显国公府找了个假的女儿回来。
只是那崔九娘如今挨了板子，躲在府里没露过面，好多人都等着看她，究竟是什么下场呢。
有人觉得国公府可能会直接把她赶出来，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发生这种事情，国公府只是外表看着平静而已。
毕竟京兆尹递过来的消息，每样都能对上，崔明珠很有可能就是那对夫妻的女儿。
崔嵘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他有些不敢相信，找回来的女儿，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甚至是在她的父母过来认她的时候，他才知晓这件事。
如果现在的明珠不是他的女儿，那他的女儿呢？
他的女儿现在在哪里？
崔嵘不敢想，他的女儿如今究竟是死还是活。
陈婉月便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夫君。”她轻声道。
崔嵘抬头看她，那眼神让陈婉月有些胆怯，成婚这么久，他的态度是有些冷淡，可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她。
这让陈婉月十分的心慌。
许久，崔嵘开口道，“我记得当初把明珠找回来的人，是你的弟弟陈旭对吗？”
陈婉月感觉心跳得厉害，却还是镇定道，“是啊，这些事情夫君你不都清楚吗？”
崔嵘回想起明珠被带回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个。
长得有几分像他，只是却没有失踪时那般白嫩。
陈旭说是见到了她身上挂着的玉锁，看着不像一般人能有的东西，便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是御赐之物。
查探下去，才敢确定那个孩子的身份。
明仪是被人捡了回去，养了几年之后，又被卖给了人贩子。
她过得很不好。
崔嵘伸手捏了捏眉心。
怪陈旭吗？
是怪的。
如今更怪他自己，若是他当初再仔细查探一番，会不会就能发现，被陈旭带回来的人，只是恰巧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并不是他的女儿明仪。
他的明仪如今还流落在外，若是还活着，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头。
若是苏姮知晓，怕是会怪他没有把孩子照顾好吧。
老夫人薛瑾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婆母。”
“你先退下吧，我有话要同嵘儿说。”
陈婉月眼中闪过一丝不愤，这么多年，这个死老太婆始终都看不起她。
有什么话都要背着她说。
在她心里，只有死去的苏姮才是她的儿媳妇。
可是有什么用呢，终究不是黄土白骨一柸。
陈婉月虽不甘心，可想到以后整个国公府都是她儿子的，等成栎袭了爵位，她就是最大的赢家。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再等等又何妨。
这个老太婆终究是活不过她的。
等她走了之后，崔嵘才道，“母亲，你有什么事情？”
薛瑾华自然是因为崔明珠的事情来的。
“这几日我瞧着宫里和宣德侯府的态度，感觉很是不对劲。”
宫里就不提了，可是宣德侯府呢，那是苏姮的母家，苏家的那对兄妹，向来喜欢这个长姐，不可能对找回来的明珠无动于衷的。
尤记得明珠刚被找回来的时候，苏铄不顾积怨，直接就带着护卫上门，要把明珠抢走，说是孩子放在他们国公府不放心。
他们连拦都拦不住。
结果没几天就把孩子给送回来。
崔嵘还记得小舅子当时的模样，他揪着自己的衣领，目光恨不得吃了他一般。
当时苏铄就放了狠话，“好，你崔嵘好的很，敢骗我，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当时他不明白苏铄为何是这般反应。
“难不成当时他就知晓我们找回来的不是明仪？”崔嵘疑惑道。
这会儿就连薛老夫人都拿不准。
“若是苏铄早就知晓，为何不直说？”
还有圣人给明仪改名字的事情，难道也是一早便知道。
崔嵘想了一下圣人的个性，觉得很有可能，那位对于一些事情上很大方的，也很看得开。
就比如那个陆连云。
他的妻子跟着他一起戍守边关，都被封了个将军的职位。
女儿也因为他得了个乡君的封号。
这些事情上，圣人从来不吝啬。
所以忠心于圣人的臣子很多。
可他有些地方小气又记仇，平时看着不显露，抓住机会可不会手软。
薛老夫人显然也是有些了解圣人的个性。
“当初嵘儿你在苏姮过世不久就续娶了陈氏，后来明仪又丢了，若是圣人知道我们找回来的不是真正的明仪，确实可能这么做。”
圣人并没有一母同胞的姊妹，但先帝也是有女儿的，圣人对待其他人，却并没有多亲厚。倒是对待倾城公主这位先帝的义女，却如同亲姐姐一般爱重，对于宣德侯府的人，自然也是爱屋及乌。
还破例封了苏姮为县主。
若是为了给宣德侯府出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老夫人按动着手里的玉手串，嘴里念着，“造孽，真是造孽啊！”
半晌，越老夫人开口，“圣人会不会找到了真正的明仪？”
崔嵘正在来回踱步，听到这话停了下来，“不会的，若是他们知晓明仪的下落，断然不会藏着掖着。”
不仅不会藏，还会高调宣布明仪的身份，且将她留在宣德侯府，不会允许她与国公府有什么接触。
这话题似是沉重，二人不想再谈。
只是有些问题还是要解决的，“那明珠这个孩子如何处置？”
崔嵘没有犹豫道，“送回去吧，既然她的父母亲已经找来，就让她归家团圆吧。”
“阿耶，你不要我了吗？”崔明珠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更不知晓她在那站了多久。
“明珠。”薛老夫人喊了她一声，眼中满是不舍。
因为当初弄丢她的事情，对她心有愧疚，所以薛老夫人纵容了她的一切胡闹，甚至还帮她收拾那些烂摊子。
在明珠身上，她倾注了很多的心血，如今告知她明珠不是她的孙女，这让老夫人如何能接受。
即便是叮嘱了京兆尹莫要宣扬此事，可上京都是人精，哪能猜不出来。
若是真把明珠送走，她可能都不能活着到家。
刚被找回来的明珠，也是乖乖巧巧的一个孩子。
如今弄成这样，未尝不是他们的纵容。
外面那些人，都在等着他们国公府将明珠赶出去，等着置明珠于死地。
薛老夫人摇了摇头，直叹道，“造孽，真是造孽啊。”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薛老夫人开口道，“嵘儿，将明珠留下吧，往后就让她跟在我身边，咱们国公府，还是养得起一个小娘子的。”
崔嵘看了一眼崔明珠，犹豫了一瞬，“留下可以，她也可以继续姓崔，但她只能做国公府的养女，旁的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
“阿耶。”崔明珠脸色煞白煞白的。
因为她臀部的伤，也因为阿耶的话。
国公府的养女跟亲女自然是不一样的。
从此以后她只是崔明珠，不再是国公府的崔九娘子。
养女是不排序齿的。
她想像以前那样发火，想砸了所有的东西，可是如今的她却不能这么做。
知晓她不是亲女，便是那些下人都敢怠慢她。
崔明珠红着眼眶看向崔嵘，“阿耶，您再仔细查一查，我怎么可能不是您的亲生女儿，阿耶，您真的不要我了吗？”
崔嵘没有看她。
只觉得多看她一眼，便是提醒自己认错了女儿。
他的明仪，如今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看着崔嵘离去，崔明珠抓着薛老夫人的手跪了下去，顾不得伤处的疼痛，哭得凄惨，“祖母，祖母，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薛老夫人自然是心疼她的，“明珠，往后还有祖母在，你要乖乖的，祖母会护着你的。”
崔明珠只一个劲的落泪。
这怎么够呢！
她已经不再是崔国公的女儿的，早就不一样了。
崔明蕴站在陈婉月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切，等人都走了才开口，“阿娘。”
陈婉月转身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十分明媚，“我的女儿，阿娘早就说过了，让你忍一忍，如今，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往后这国公府，只有你一个嫡出的女儿了。”
崔明蕴看着自己的阿娘，却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许久，她问道，“阿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是九姐？”
陈婉月脸上的笑意一顿，“怎么会呢，我哪能那么早就知道，好了，你也早点儿去休息吧。”
目送阿娘离去，崔明蕴思索了一会儿，打算去找阿弟说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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