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宫中还有这样的好药。”三七假装是对这药感兴趣，而不是那位嬷嬷，一副随口追问的而已，“不知是哪位嬷嬷？”
小宫女满是泪水的眼眶微微一抖，眼神有些微闪，不敢看三七，抽噎着说道：“嬷嬷……嬷嬷已经不在了。”
“昂……”三七轻点了一下头，“死了？死了就算了，我对老嬷嬷也没什么兴趣。”
说到此处，不经意的冷笑了一声，继而说道：“我们还是聊聊你们几人为何装成哑巴的事儿。”
三七知晓，自己用这样的方式逼问，若本就是软骨头，自然是会竹筒倒豆子一般，生怕说少了会受罪，但是眼前的几位姑娘可就不同了，为了活命也好，守住秘密也好，她们几个显然不是软骨头，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一定是真的。
她相信，刚才问起的嬷嬷即便是再云淡风轻，无论小宫女是警觉也好，随口说的也罢，这句“嬷嬷已经不在了”显然是假话。
小宫女该是害怕嬷嬷惹祸上身。
也对，一个嬷嬷给她们其中之一如此好的药，不止是药，这个药盒也是价值不菲。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个人会嫌钱多？
这药盒拿在手里，即便是当时用药的情况紧急，抹完药收回盒子又不是难事，既然能连药带盒子都给了人，想来定然关系不简单。
如此一来，怕嬷嬷惹祸上身，她们定然不会说。
小宫女这一答，倒是让三七肯定了嬷嬷还没死，她一定认为只要说人死了就不会多问，毕竟宫中死无对证的事儿多了去。
况且，若是真死了，按她们四个的性子，提到这位嬷嬷，定然不会是四个人的脸上除了惊慌而不难过悲伤的。
三七还真就顺着小宫女的心思，显得对那位嬷嬷兴趣缺缺，扭头问起了她们装哑的事儿，她有种感觉，她们装哑的事儿，说不定就和那位嬷嬷有关。
小宫女磕磕巴巴的说道：“奴婢……奴婢在宫里……少说少错……”
在宫里，多说多错，确实是这样，但是怕犯错，少说就好，用不着装哑巴。
宫里的贵人要弄死一个奴才，用得着说错话？你就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也会死，即便是你看不到也说不了话，主子不顺心，今儿个找个由头拉出去杖毙的都不在少数。
“怕犯错，装哑吧，呵……”三七冷笑，“你若是不老实说，没关系。”
话音刚落，三七拿着针在身边大宫女的手上又划了一下，吓得小宫女又轻叫了一声，“不要……不要这样……奴婢说……”
小宫女很想跪下磕头，求三七放过她们，可惜她完全动不了，只能这样看着，就连扑过去帮姐姐们挡住都做不到。
她知道，在今晚，或许有些事儿就要藏不住了，她们原本的愿望就是在宫中熬到了年头就出宫，即便日子过得再苦，她们四个人天天都苦中作乐的数着日子过。
宫中有个规矩，太监入宫，基本是要一辈子都耗在宫里，但是宫女还有机会出宫，在宫中伺候二十五年，可选择离宫或者继续在宫里当差。
当然，若是选择了继续留在宫里，那便很难再有出宫的机会。
虽然宫中有这样的规矩，但其实出宫的宫女少之又少。
为何呢？
因在宫中服侍多年，做奴才的多少知晓一些主子的秘辛之事，主子压根就不会安然放人出宫，不是死在了宫中的哪一口井里，就是才出宫门不久就被人灭了口。
命好些的，就是主子将奴婢嫁出去，等于沦为了棋子，通常不是和太监对食，就是成了文武百官家中外戚的侍妾。
她们几个不同，虽然现在过得苦，但是她们对往后充满了希望，只要在宫中安全熬过了二十五年，她们就能出宫了，毕竟她们本就被罚到了浣衣坊，又哑，又不去讨好管事嬷嬷和太监，她们基本上没有机会离开浣衣坊。
若是在此熬到了二十五年，不起眼，不得罪主子，出宫的事儿并不难。
小宫女自小就被家中父母卖到了宫中为奴，后来有机会认识了三位姐姐，她们一起攒着钱，一起描绘往后出宫的日子。
她们要一起买一处小屋子，种些花草，种些菜，还可以养几只鸡，平常做些绣品去卖，正因为如此，三位姐姐都抢着干苦活累活，让她好好养着手，手太粗糙，容易伤着绣品。
其实，小宫女知道，姐姐们只是心疼她年纪小。
有了她们，小宫女觉得再苦都能挺住，只要熬到了日子，待她们出了宫，就可以笑、可以闹、也可以安全的说话，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她们心里其实都知道，出宫实在是太遥远了，但是她们从不将这样的丧气话表现出来。
宫中的岁月太苦了，总该有一个盼头，她们太需要一个遥远到不切实际又好似触手可得的希望了。
只是今夜突然闯进来的这位公公，打破了她们的希望，她们装哑的秘密终究还是没有藏住，或许她们就要死了吧！
小宫女的脑中闪过嬷嬷那时候和她们说的话，“宫里谁也不要相信，我们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将秘密带出去，此事只能找机会告诉他一人。”
她们守着的秘密，只能告诉一人，而她们却完全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
不能相信其他人，自然不敢找人带话。
就这样，她们守着秘密，一直在找机会。
小宫女知道，眼前的人不好骗，今天或许逃不过。
“我们……在宫中，见过一起血案……”说到这里，小宫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垂下头一副俨然不想去回忆那样。
一个人的话能是假的，反应当然也可以是假的，但是有一种东西是装不出来的，那就是恐惧！
人可以装高兴，无非是笑；可以装难过，就是大哭一场……
只是那种藏在心里的恐惧，但凡被提及，眼中那抹想极力掩饰的害怕和身体隐隐的颤抖，根本骗不了人。
三七没有搭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小宫女稍稍缓了缓，平复了一下，接着说道：“几年前，奴婢见到了一个人被……被推到了井里……后来、后来那井里的尸体被捞出来，说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我……我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但不敢多言，因我看见将人推下去那凶手的脸，是……是喜嬷嬷。”
说完话，小宫女依旧惊魂未定，似乎这件事还在她眼前。
三七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盯着小宫女良久，眉一挑，不再多问，只是在这几个宫女的手上快速的划了几下，吓得小宫女一直求饶。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别杀几个姐姐，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三七不理她，径自做着自己的事儿，一个宫女都没放过，在她们的手上用针划出细细的口子，紧接着快速的拿出自己的药膏快速抹到了伤口处。
四个宫女本就怕她下毒，抹上药的时候，觉得定然也是毒。
可是，从伤口处传来清清凉凉的感觉，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疼痛。
做完这一切，三七将手中那盒药放在了桌上，淡淡地说道：“吓到几位姑娘了，方才并不是毒，只是弄破你们手上的水泡和冻疮，现在给你们用的药膏并不比你们的药差，抹在患处，对你们有好处，这药我就留给你们了。”
她将打在她们身上的银针收了回来，起身就往外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脚步，知晓她们心中的疑惑，转身说道：“我知晓你说的是假的，也知我今日问不出什么来，便不勉强了，每个人心里总会有秘密，到了这样的地步，你们还守着秘密，可见性命攸关，你们可以继续装哑，今日就当我从未发现，你们亦当我从未来过便是。”
说着，就走了出去，为她们带上门时，手中的药粉洒了出去，稍过一会儿，她们四个就能恢复行动。
三七猜到小宫女说的话是假，是因这段话说得太过于熟练，只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这四个人还真是不好问出来，怕是真的弄死其中一个，只会让另外几人更加保守秘密而已。
何况，她从未想过要真的弄死她们几个，这样的几个姑娘她也下不去手。
三七猜得没错，小宫女说的话确实是假的。
这四个宫女早已想到或许有一天会被人查到她们身上，要提前想好说辞。
故而，她们在宫中装哑的这段日子里，早已编出了一套半真半假的说辞，也正因为这套说辞在她们心中几乎天天都练一遍，自然是早已不会出岔子。
正是因为熟练到不会出岔子，这才让三七才出了话中多数是假的。
但是，三七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起码从小宫女的这一套说辞中知晓，此事和皇后有关，且她们心中定然对皇后有怨，否则不会说是皇后宫中的喜嬷嬷杀了人，矛头直指的可是动动手指就能将她们挫骨扬灰的皇后啊。
最重要的是，她们遇到此事，提及过嬷嬷，说不定她们几人慌乱之下，会去找那位嬷嬷商量，如此一来，找那位嬷嬷不就手到擒来？
三七的法子不叫迂回。
这两天又热起来了，才凉快了两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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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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