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吃着糕点,饶有兴致的看着吕相被下人扶着,颤颤巍巍的走进来。
吕相的眼上蒙着绷带,人还没走近,一股子药味已从那绷带内飘进了三七的鼻子。
吸了吸鼻子,哟,用得全是上号的治眼疾之药,可惜这是毒,而非病,若是不对症下药,光是药好有什么用?
此刻,三七觉得这座国公府建的着实不错,到前厅的一路可不短,即便是有人搀扶着,但是双眼不可视物,吕相走得格外小心翼翼,还得端着他那当朝宰辅的架子,腰杆挺得笔直,脚步细碎且凌乱,不难看出他此刻慌乱。
这条路足够长,让三七好好欣赏了一番吕相的窘态,就连吃进嘴里的糕点都莫名美味了不少。
不止如此,三七还将府里闲着的下人三步一个的站在来前厅的路上,有乐子共赏,独乐乐当然不如众乐乐。
且吕相的这双眼看不见,其他的感官自然敏锐了很多,比方说听觉,虽然一路走来他瞧不见,但他明显感觉到四周有人,还不少。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煎熬,身居高位多年,何时如此落魄的让人看笑话过?
他心中对三七怨恨不已,心底暗暗下了决心,有朝一日定要铲平这国公府,让今日见到自己这不堪一面的人全都说不出话来。
三七能瞧见吕相,他府中的下人自然也瞧得见三七,看她全然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心中不禁为吕相感到气不过,可惜不能发作,毕竟这是来上门求医的。
走进了厅内,三七拍了拍手上吃糕点留下的屑沫,“今儿吹得什么风,让吕相大驾光临,还真是蓬荜生辉呀!”
这话是见面吹捧时最常说的话,但是三七的语气有些轻佻,听在丞相府的人耳里,尤其的刺耳。
“叨扰了!”吕相憋着气回应了一句,说着客套话,“本相听闻爵爷病了,特意备了些滋补的药品给爵爷调理身子,望夫人笑纳。”
下人十分合时宜的将备好的礼双手呈上。
三七没有让人接下礼,也没有请丞相坐,她自己甚至都没有要站起身的意图,只是不说话,静静地打量着吕相和他身边捧着礼盒的下人。
这种诡异的静谧让人心里忐忑,特别是吕相,他看不见,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不到周遭的状况和三七脸上的神色,根本无从入手,宽大衣袖内的手不禁微微的发颤。
不过,即便看不见让他很窘迫,但相爷就是相爷,还是有些临危不乱的气势,“不知爵爷身子如何了?”
三七轻抿了一口茶水,眉峰一挑,说道:“相爷有这闲心关怀他人,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
停顿的恰到好处,因她看到了吕相脸上有一抹想极力隐藏的难堪,轻笑一声,继续道:“看来,相爷的眼睛是快痊愈了!”
主仆两人的梁上皆是一僵。
“哦?莫非还未见起色?”三七明知故问。
官场沉浮,即便是深仇大恨,暗里斗的你死我活,但是见着面还不是依旧客客气气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这样一个小妮子手里,气不过的就是明知道是她做的,还得送上门来任她冷嘲热讽,自己还得忍气吞声的求她,“还请夫人施以援手,本相在此谢过。”
三七没给他答复,只是坐在那儿上下打量着他,这对看不见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煎熬,一场让他手足无措的劫难,看不到、躲不开,就是现在气得想拂袖走人,若是没人扶,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走不出去。
前厅里又安静了下来,像是过了很久,才发出“喀”一声。
吕相听得出来,这是三七将手中的茶盅放到桌上,发出微微的声响。
还未听到脚步声,就听到三七如鬼魅一样在自己跟前说话,“那我就替吕相瞧瞧。”
他被这冷不丁凑近的声音吓退了一小步,下人扶了他一把。
还未等反应过来,眼睛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他沉吟着痛呼出声,往后踉跄了几步。
三七的手中正捏着从他眼上取下来的绷带,万分嫌弃的将绷带扔到了一边。
她方才的举动可一点儿都谈不上温柔,快狠准的直接揭了下来,因吕相这几天都敷着药,她很清楚自己的毒,用了这些个药,不会好就不用说了,还会把眼皮弄得更重且起泡,这一下俨然就能脸皮带肉的扯下来一点儿,不疼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人刚扶稳吕相,让他坐在凳子上,三七都不带提醒一句,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就直接上手撑开了他的眼皮,看他挣扎,抬手就一根银针扎了下去,让他动弹不得。
吕相的眼睛通红,眼神涣散,确实是已到了看不见的地步,只不过还能感受到光亮。眼皮被撑开见到烛光,他只觉得刺眼,好似自己正直视着正午的太阳,眼睛一个劲地发花,眼泪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刹那之间就淌了满脸。
“哎哟,耽搁了!”三七惋惜的说了句。
吕相即便是看不见,亦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不痛不痒来,他心中又萌生了离开的想法,可是这几天眼盲的日子让他感到恐慌,他害怕眼睛好不了,今后都要如此。
若是这样,他只能辞官在家,光是想到自己要退下来,他心中的不安和不甘让他无论如何都没骨气起身走人。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瞎,什么委屈都能忍,只要能将眼睛治好,有的是机会将今日丢的颜面讨要回来。
有些讨好的说道:“夫人,我这眼睛可有还法子?”
三七挑了挑眉,不容易哇,高高在上的丞相都不自称“本相”,改称“我”了?
心里头有些想笑,面上也没忍住,唇角轻轻地勾起来,说道:“法子是有的……不过嘛……”
“不过如何?”吕相明知三七这话摆明了要刁难自己,换作平常定然不会接这个话茬儿,但是现在不同,不仅是因为关己则乱,还因为即便知道了仍然要把自己送过去任她宰割,生怕惹她不快。
“费药材不说,还得好些时日。”三七伸手把着他的脉,惋惜道:“唉,晚了几个时辰,要是早几个时辰来,还好治一些,亦不用吃太多的苦头。”
吕相清楚,三七这话摆明了是说他不早些拉下颜面过来求医,而是让嫡子先来探路。
“是我的不是,夫人教训的是。”没办法,得忍气吞声,“药材一事自然不该让夫人费心,夫人只需吩咐,我定让人将药材备好。”
三七点了点头,说道:“相爷,我治病可不便宜。”
“应该的,要夫人费心费力,诊金自然是不能少的。”吕相觉得银两若是能换回来自己这双眼睛,多少钱都愿意给。
“一百万两!”三七没在客气的。
“什么?”一百万两?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怎么?相爷觉得一百万两换一双眼睛,不值?”三七懒洋洋的扫过他一眼,上次给他孙子治那张臭嘴,他可是奉上了《了尘手札》让她很是欢喜,里头的病症钻研的不亦乐乎,这可是无价之宝,如今他自己这双眼要花一百万两,倒还心疼上了?
也对,《了尘手札》或许是别人进献给他的,不过是投其所好的给了自己,但是一百万两可是真金白银的要掏出来。
她知道吕相就算是再心疼也会拿出来的,这笔银两还是方才她来见吕相前和白逸轩商量出来的,这一百万两吕相能拿出来之余,还能让他无比肉疼。
“一言为定!”
果不其然,吕相答应了下来,只不过这四个字就像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似的。
三七眉开眼笑,换上一副有银两就能让她推磨的嘴脸,“怎么回事儿?相爷进府都多久了,连杯茶水都不奉上。”
说着,扭头对吕相歉意的说道:“怠慢了,怠慢了,让相爷见笑了。”
谁都看得出来,三七就是故意的,本就不待见他,茶水自然是刻意吩咐不必奉的,这种人何苦糟蹋府里的好茶叶?
要不是看在这一百万两的面子上,她可压根就没打算让人奉茶。
从衣襟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小罐膏药,扔给吕相的下人,说道:“给你家相爷敷上,待会儿我开张方子,还请相爷尽快将药材备好送来,往后每日都来府里一趟,我替相爷诊治。”
这一百万两可没包括上门医治,况且,她就是要吕相看不见还得天天来一趟,这副不堪窘迫的样子得让更多人瞧见才是。
吕相显然对这要求不太乐意,但是敢怒不敢言,胸口窝火却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连膏药都事先备好的,自己的眼疾显然就和她脱不了干系,但是没办法,知道也不能发作。
他趁着下人给自己的眼睛上药,抬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将药膏收起来,那些个庸医治不好,照着这药膏将其制出来总不难吧?
到时候,不仅省了那一百万两,还不用抛头露面的来这儿丢人现眼。
下人万分的为难,这小罐子基本就是空的,就只有罐子壁上留下的一点儿,敷这一次都得将罐壁上的全都刮下来,才十分勉强够敷,要是想让太医分辨这其中用的药材,怕是只能在相爷眼皮上的膏药研究了。
白逸轩早就猜到他们会有这想法,当然亦放心三七的药,其他人可是很难配出来的,不然怎么称得上是独门秘方?
故而早早就让她备好,就给他们这一点儿药膏,能让他们回去费心思钻研,又研究不出所以然来。
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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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上门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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