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局面，显然是北燕占了上风，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莫云英说出来的话。
而且，哈德身边的副将听到莫云英如此说，就已经凑过去提醒将军小心有诈。
哈德面无表情的盯着莫云英，完全没有理会副将的话，这一战，定然是要分出高下的，不仅如此，还要有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他确实很想与莫云英分一个高下，但不想以她的死来为代价。
看来，莫云英也是很想决出高下的。
“本将军允你。”哈德将手中的关刀直指向她。
莫云英看了看他身后乌泱泱的大军，笑道：“看这阵仗，我今日若是侥幸赢了，亦是没命回去。”
哈德头微偏，挑了挑眉，说道：“你能赢？你今日不是打定了主意来赴死？”
真是应了那句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前亡，倒是死得其所，且还是死在自己的手上，或许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
不过，知道归知道，还是难免替她感到惋惜。
“哈将军好大的口气。”莫云英扬起一抹笑意，“还未比试，就觉得自己赢定了？骄兵必败这个道理，哈将军可曾听过？”
哈德跟着勾起一抹笑，“倘若你能赢了本将军，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一言为定！”
哈德在心里头期盼着，她能赢了自己，提出饶她一命，虽然他知道这压根就不可能，但是私心里，他还是想放她一马。
就像援军到了之后，圣旨言明让他立即出兵，领着援军来的将领一直催促，不明白他为何迟迟不肯进攻，一拖再拖。
哈德自己清楚的很，他想尽可能的让莫云英做好部署……
莫云英声音低低地说道：“若我战败，我自愿将人头奉上，还请哈将军饶众兄弟的一命，亦不可伤了百姓。”
“本将军允了。”
“若我赢了，请哈将军退兵三日。”
莫云英的话音刚落，哈德的副将就急了，“将军，万万不可呀……”
话还没说完，就被哈德一记冷眼给扫的噤声，“莫非你觉得本将军会输？”
冷哼了一声，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真的输了一招半式，三日之后，她就不用死了？这座城池早晚是本将军的。”
言下之意，他不会输，即便输了，北境他也吃定了，多给三天也是一样。
莫云英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便飞奔起来，带起尘土飞扬。
她出手的招式异常凌厉，和以往都不太一样，耍出来的招式大开大合，和哈德不遑多让。
大开大合的招式，会让自身露出很多破绽，但是哈德用这样的招式，是因为他的力道，越是这样的招式越能发挥他的力道，且他露出的破绽也不过是让人攻击的诱饵罢了。
莫云英向来攻守兼备，用最简单利落的招式去试探，沉稳的观察，从而找出对方的破绽予以致命一击。
这次，她似是完全放开来打，全然不顾防守，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
还别说，短短几招下来，哈德稍稍落了下风。
这样的莫云英，让哈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像是在全力一击，更像是在……送死。
难道，多给了她两日，她就悟出这么一个结论？
知道三个城池换了她的命，不会有援军，必败的仗，故而决心用自己的命，换兄弟们的活？
一人一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死？
这就是铮铮铁骨的忠魂良将，即便被人出卖，依旧想着要保护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对于武将来说，这倒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特别是对莫云英来说，她定然不是战败逃回去的人，那便注定要葬送在战场上，且这次她就算真的逃回去，朝堂上怕也是不会给她好看的，活着反而让莫家的处境更加艰难。
哈德知道，她不得不死，她奋力反抗北燕的事传回朝堂，最后战死，在援军没有抵达的情况下，死守城池几天，也算是个光荣。
正是为她着想，哈德拖了两日才发起了进攻，此刻亦打算配合着她，战到酣畅淋漓之后，再送她一程。
如此想来，莫云英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有些悲壮，每一个招式都耍到了极致。
练武之人都知道，只有在刚练武时，才会将师父所教的招式学到极致，而后便开始融会贯通，从中摸索出自己的风格来，就像莫云英，招式简单凌厉。
而此刻，她更像是要将毕生所学都使出来，她在比试，在过招，更像是在感谢授业恩师。
这场比试，不仅莫云英打的痛快，哈德亦是觉得痛快无比。
莫家人的功夫都是家传，一代代的精进下来，招式确实是非同一般，没有花里胡哨，有的只是果断干净的杀招。
莫云英的脸上一直是肃穆而凝重的，哈德一个横扫千军，她一个鹞子翻身，两人已从马上打到了地上。
两人的功夫都不弱，看着两人比试的人，不论敌友，心中不禁都为两人使出来的招式啧啧称奇，钦佩不已。
打的正酣，就听到北燕大军的右方传来了骚动，紧接着就是厮杀声，一队顺武的士兵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动静，莫云英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意，幸好林四赶上了，不枉她拖延了这么久。
哈德挑了挑眉，接她一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莫云英轻笑，她承认，此招确实利用了哈德来拖延，哈德定然觉得她是一心求死。
她知道，若是没有援军，她的死亡确实是可以预见的，但是并不代表她就要束手就擒，当然还是要给北燕予以痛击，不能让他们觉得莫家军守着的边境如此轻易就能突破。
林四带着人杀出来，但是终究兵力悬殊，他们只能且打且退，其目的便是打乱他们的阵型，若是有人追着他们，便引着他们去往早已埋好伏兵的地方。
莫家军虽然人不多，但是他们一个个都神勇无比，毕竟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即便是他们人少，从右方冒出来的那股子气势还真是将北燕的大军震慑住了。
“此招不错，高明。”哈德夸赞一句，这才对，莫云英就该是不轻易放弃的人，有韧劲。
自从上了战场，有过胆怯、犹豫……但是莫云英从未想过不战而降，对她来说，若是一人死能换来北燕的退兵，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在此刻抹了脖子。
但是，北燕不会退兵，顺武百姓在后，身为顺武的将士，她如何能这般轻易的认输？
她莫家军就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将北燕扒下一层皮来。
只有这样的战死沙场，才算是做到了祖父那句“问心无愧”，于百姓、于天下，都是一个很好的交待。
顺武的突然袭击，让北燕军中有人高呼，“顺武使诈，杀了莫云英。”
群情汹涌，眼看着就要一拥而上，只听哈德冷潇的扔下一句，“她的命，本将军亲自取。”
这样一来，无人敢上前，而林四他们且打且退，虽然确实勾了一部分人落入埋伏，但只不过是少数人，哈德只说一句“穷寇莫追”就无人在管他们，只是严密戒备着，想要再偷袭，已是难事。
且北燕的弓/弩手早已列好队，若是林四等人再敢靠近，定然将他们射成刺猬。
莫云英早有安排，这两日来让士兵日夜不停地偷偷挖出了一条细长的坑道，此刻正有火油从坑道中蜿蜒而下，流向北燕弓/弩手列队的位置，那儿地势低，而顺武士兵躲藏的位置地势高，故而北燕的弓/弩手亦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味儿？”
“好像是火油。”
“是火油的味道。”
“烧过来了，烧起来了。”
山道上有一个偌大的火球滚下来，众人皆以为是这颗火球带来的火油味儿，却没有料到，这球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他们可没想过一个火球就能冲散北燕的大军，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火油流到弓/弩手的位置，如此一来，只要弓/弩手射出火箭点火，将他们人烧起来，这才能让北燕的大军士气受挫。
“咻——咻咻——”几支带火的弓箭射来，有了火球转移视线，北燕发现之时，那排弓/弩手所站的位置已经烧了起来。
不得不说，莫云英料事如神，早已在此处偷摸做了手脚，人一旦烧起来，那种疼痛会让他们顾不得其他，乱窜乱滚，正是打乱阵脚的最好办法。
且在此时，在高处准备好的弓/弩手烧着的弓箭齐发，定然会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阵中骚动不止，但是和莫云英过招的哈德却没有一丝心浮气躁，很是淡定。
“若你觉得此等小伎俩就能冲垮我北燕大军，你着实是小看了本将军麾下的勇士。”哈德得意的扬起唇角。
“本将军从未小看你。”莫云英说的认真，“正因如此，本将军也不觉得这样的伎俩能拖住你大军。”
“拖……”哈德玩味的说着这个字，挡下莫云英的攻击，回敬了一招，说道：“看来是还有后招？”
说到此，哈德眼眸微垂，敛住眸中的惋惜，继续说道：“可惜，是何后招都无用，午时前，本将军必定要取你性命。”
这是昨夜收到书信中的要求，显然是顺武有人迫不及待想要莫云英的命，当然，哈德并不知道是谁，写信给他的是北燕的丞相，看来那人和北燕的丞相一直暗中联络。
在兵力悬殊，莫云英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哈德若是输了此战，他哪里还有脸面回北燕？
按照他的性子，定然是一死以谢天下，宁可战死在沙场，绝对不会活着回去成为北燕的笑柄。
他没有输掉此战的任何理由和借口。
定的攻城时辰便是午时，就是再拖，亦拖不过这个时辰。
果不其然，即便右路的骚动还在，但是北燕阵中未受多少影响，攻城用的投石车已经往前推动，用来顶撞城门的巨木也已被推了出来。
城门上早已做好准备的弓/弩手拉开弓静候着……
哈德不想莫云英死是一回事，但他始终是北燕的将军，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让那些为了攻打顺武丧失的生命和挥洒的鲜血变得毫无意义？
午时一到，即便他和莫云英还未能分出胜负，他依然没有阻止副将举起的手臂重重挥了一下，进攻的号角吹响。
“冲啊！”阵中的士兵们发起了进攻。
莫云英就在城门外不远处和哈德比试，首当其冲的就是莫云英。
乌泱泱的士兵涌上来的时候，城墙上弓/弩手的箭矢纷纷落下，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依旧脚下不停地往前冲。
哈德收住手，他们的比试到此为止，接下来他不止是哈德，还是三军统帅。
士兵前进的脚步的速度似是要将莫云英淹没，她一人面对着涌上来的人，没有退缩，往后翻身上了战马，轻喊了一声“驾”，就提着长剑无所畏惧的冲入了敌军之中。
若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得战至最后一口气。
莫云英就算武功再高，方才和哈德比试了一场，面对着这样的大军，她无疑是以卵击石，即便她一路拼杀过去，杀倒了不少人，却有更多的人在等着她。
哈德亦同样骑到了战马上，远远地看着莫云英，看着她奋力厮杀，这样下去，她早晚会精疲力竭。
或许会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小兵手里，不如让自己结果了她。
手中的关刀一紧，打马前行，关刀由下而上的向莫云英的战马劈砍而去。
“左路，左路……”
人群中听到有人呼喊，莫云英奋力躲开这一招，可惜她的战马没有这么幸运，痛苦的嘶鸣一声之后便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莫云英落地的时候，感到了胸口的疼痛，脚下一个踉跄，就见哈德的关刀已经近在眼前，而她已来不及躲开。
她抬眼看去的时候，看到了哈德眼中的惋惜和坚决，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解脱了……
“咻——叮——”一声，哈德的关刀被一支从左边直射而来的弓箭给打偏了一点儿，莫云英趁机往后撤了一步，这是求生的本能，紧接着就提剑挡住了围过来士兵的攻击。
远远地，她瞧见了一支黑色铠甲的军队从左路突袭而来。
援军来了？
看到高举的帅旗上绣着大大的“景”字。
景？
景王？
狄修？
是他来了吗？
对啊，这儿离他的封地并不是很远。
果然，领头的那人正是景王狄修，他带着军队千里赶来，收到白逸轩的信之后，他便整军出发，会到此刻才来是即便他手中有兵符，但是要让军中的人服，定然不是简单的事，故而有些耽搁。
他多怕，怕自己来晚一步，救不了莫云英。
幸好，一切和白逸轩料想的一般，她终究是会撑到最后一刻都不会轻易放弃的人。
是他爱的人，是他要娶的妻！
莫风华：来的好，不愧是本少爷的未来姐夫，差点儿没给本少爷吓休克。
三七：太棒了，狄修狄修。
老白：呼，幸亏赶上了，还算是安排妥当，算的挺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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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若我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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