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丞相原本觉得不过是小妮子有些脾性,给个下马威让自己稍等片刻撒撒气而已,该不会太拂了自己的颜面。
待从日上三竿等到斜阳西沉之时,他终于知晓这丫头是想让自己难堪,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她连当今皇后都敢顶撞,丞相大人有何不敢得罪的?
虽说面子已然挂不住,茶水都喝了不知道几杯,但既然是请人过府尽早医治,这点儿难堪只得暂且忍下,待来日再与她清算。
期间问过一次白国公能否出来一见,被子墨四两拨千斤的以身体不适卧床休养的借口给挡了回去。
接连受挫,不得不说,吕丞相相当沉得住气,就这么坐着品茗,特意备下的薄礼,子墨声称不敢替主子领了这番礼,就搁在他手边的案几上,他带来的家丁,一个个在一旁候着,场面颇为尴尬。
冬季昼夜里冷暖相差甚多,子墨听从了三七的吩咐,前厅门窗大开不说,连个炭盆都没有放。
三七的原话是:吕家的人需要好好醒醒脑、提提神。
光是想到她的话,子墨就想发笑,女主子还真是个颇为有趣的人。
三七陪着白逸轩连晚膳都用罢了,这才往前厅走,白逸轩想跟着却被三七摁了回去,他现在的首要事情便是养好身子,任何费神费力的事,三七都不想让他参与。
双手背在身后交握,那步子走的仿佛就是吃饱了散步消食,来前厅不过是正好经过。
吕相位高权重,除了皇家之外,他若是不起身相迎都是平常,可惜有求于人,自是要以礼相待,站起身对着三七轻点了一下头。
三七率先出声,“丞相大人久等,真是抱歉,我睡得有些久。”嘴里说着抱歉,面上可是完全没有歉意,摆明了让人知晓自己没睡,只是不肯出来而已。
“无碍,本相并未等太久。”吕丞相面色如常,未有一丝不悦之色。
两人隔着几尺远站定,这些时日,三七听过不少有关吕相的事儿,今儿个总算是见到了活的,初次交锋,两人都在打量对方。
三七压根没打算行礼,毕竟皇上金口一开,见圣驾都可免跪,给个丞相行礼算是怎么回事儿?
依旧背着手一派坦然的站着,淡定的看着他,吕相微微有些发福,想来小日子过得颇为滋润,五官端正,看得出年轻时该是长相不错,要不然也生不出相貌不俗的吕后,不过在三七看来,面目可憎。
在官场混迹多年,他这双眼睛看着三七之时,眼神锐利,好似老鹰盯上了猎物,伺机而动。
但这样压根唬不住三七,故意冲着站在一旁的子墨说道:“怎的不遣人去叫我?”
也不等他反应,只稍停了一会儿便做恍然大悟状,“想起来了,怪不得你,怨我,出身乡野,餐风露宿惯了,高床软枕倒是睡得特别不踏实。”
继而重新看向吕相,眼里带着讥诮,嘴角扯开隐隐有些讽刺的浅笑,别有深意的说道:“乡野里蛇虫鼠蚁甚多,亏得我稍稍懂些医理,配了些防虫的药粉随身携带,别看药粉不起眼,防蛇可是一流……”
她相信宫里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到了丞相的耳朵里,也可能这事儿就是他在幕后安排的,虽然,他女儿未能办好这事儿。
既然和皇后已经闹到了这样的地步,在吕相面前也不必藏着掖着,索性就和他说叨说叨,“学的医理本事不多,虽派不上大用场,但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被暗害了。”
顿了一下,看着吕相依旧没变得脸色,走近一步,“你说对吧?丞相大人。”
看着眼前这才十六岁的丫头片子,吃的米还没自己吃的盐多,居然有胆色这样挑衅自己,当上丞相的这十年以来,除了皇家人,谁敢这样同自己说话?
只可惜,这人非友是敌,否则吕相还真想重用。
既然话已说到了这种份上,也无必要说何好话,反正有皇上旨意在,她总不能不去医治。
索性直接拿圣旨说话,但眼下还得罪不得,话自然不能说得太过,“圣上既然下旨命你过府医治,医理造诣自是不凡,良俊年纪尚轻,做事莽撞,冲撞了白国公,还请……”
“年纪尚轻?”三七冷笑着打断,仿佛听到了笑话,“相爷,据我所知,吕良俊的年纪可比我长了几岁,我都不说自己年纪轻,他何来年纪尚轻?”
吕丞相说的显然是客套的场面话,但三七摆明了不乐意听,也不想他如此轻易过关,“更何况,相爷该不会忘了,你女婿李将军打上国公府的事儿?李将军的年纪莫非也尚轻?”
过府送礼被冷待,好言好语的说话被打断,换了谁都会心里有气,吕丞相的心里何止有气?胸口的那把火旺得都快烧死人了。
想到这些个不省事儿的东西就更气了,吕良俊和李奇杰莽撞,李德广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如此冲动,再说宫里的皇后办事不牢,头脑还简单……吕家还真是没多少能让他省心的人。
给下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人便将案几上装着礼的小箱子拿了起来,托在手中。
“这是本相备的一下小玩意儿,礼薄,还请你收下。”吕相开口,有关这些个不省心人的问题,暂时谈不了那便不谈,说说这礼的事儿,正好将话题给岔开。
下人将托在手上的礼稍稍往前一递,三七倒是完全没客气,直接将小箱子接了过来。
“东西我收了。”吕家的东西给多少,三七就敢收多少,当着他的面就打开了箱子,里头摆着本《了尘手札》,光是看外头封皮的斑驳残破就知年代久远,该是孤本才是。
了尘乃是得道高僧,天下行医者谁人不知,据传他一直云游四方,遇到的疑难杂症都记录在手札里,只不过年代太过久远,手札也失了踪影,想不到竟然落在了吕丞相的手里。
看着这本手札,三七的心里自是雀跃不已,如此珍贵的手札落在这种不懂医术的人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幸亏兜兜转转到了自己手里,这才是手札最好的去处。
但是,她面上却丝毫未泄露情绪,将箱子盖合上,随手递给了子墨,“礼确实是薄了些。”
收礼归收礼,说话气人归气人,在三七这里绝对是两码事,她就是要收了东西还说话噎人。
这话听在吕丞相的耳朵里自然是刺耳的很,不过既然她肯收了礼,便稍稍缓和了气氛,不会再继续耽搁,尽快过府医治,故而他即便是被这话气得快七窍生烟,依旧故作姿态的客套了一句,“姑娘言之有理,待姑娘治好良俊和奇杰,本相自当备份厚礼。”
吕丞相心里深知这小丫头片子无非就是心里堵了口气,圣旨在那儿摆着,她也不敢不治,现在他亲自登门将台阶送来让她能顺势坡下驴,如此想来,圣上的这道圣旨还是偏向吕家的,虽无凭据是她下毒,但圣上既然让她来治,想来也该是明白的。
“病情耽误不得,既然圣上有旨,还请姑娘随本相回府尽早诊治,也能早日向圣上复命。”吕相重提圣旨,谅她也不敢抗旨。
这丫头哇,还是心思太嫩了些!
三七好笑的盯着他,神态自若的微一耸肩,“不去!”拒绝的干脆利落,丝毫不带犹豫。
吕相一愣,“你……”眼神锐利的瞪着她,这丫头敢抗旨?
这一愣看在三七的眼里颇为满意,还以为如何刺激都不能让他动气,原来也不是那么难。
“圣上的旨意是让我医治他二人。”三七不惊不惧的回看着他,眼底讥诮更甚,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圣上可没说何时治,对吗?”
抗旨这罪名,三七不担。
礼收了,但是想轻易过关,吕丞相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见他眸底的愠怒快压不住了,就要发作,三七好整以暇的静待,不怕他发火,就怕他不发,这一发火,三七就打算入宫复命,说被丞相大人吓着了,还吓病了,医治的事儿能拖就多拖几天。
谁知,吕相眨眼间就将怒气压了回去,眸底平静,“姑娘所言甚是,本相思虑不周,既然如此,本相只能入宫重新请一道圣旨。”话说得无波无澜,却摆明了用圣旨来压她,皇上既然能下旨让她医治,想要她尽快出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相爷何必为此等小事惊动圣上?”三七轻轻说了一句,听来似是服软了,“想医治也不难。”
“哦?本相洗耳恭听。”见方才的话起到了威吓的作用,吕相倒也不咄咄逼人,毕竟吕家两个小辈的命还在她手里拽着,该屈就得屈。
“所谓祸从口出,病从口入,既然老话摆在这儿,自是和医理息息相关。”三七随口胡诌,“听闻他二人的病在嘴里,那他们便需斋戒沐浴……啊,对,不吃不喝三日,待那时我定过府诊症。”
稍稍顿了一下,“既然病从口入,这三天切记不可张嘴,若是破了戒,三日的时限可又得重头再来,我这就是想治也没本事。”
吕相岂能不知她是恶意刁难,但太医们都治不好,也只能指望下毒的人给解药,这种诊治的手段闻所未闻,只得暂且答应下来,关上门偷吃些东西,她自然是不会知晓的。
见他的面色越来越青,三七还觉得不够,补了一句,“丞相大人,若是这三天里吃喝过,我一把脉便知哦!”
嗯,三七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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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初次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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