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相还在府中思索此事,便听闻下人通禀,皇上传他入宫。
此时此刻,皇上传他入宫,该是来探自己口风的,若是降罪必不会如此快。
心思一转,说不定罗勇之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在巡防营中有自己人,对吕家来说实属好事,若是没了罗勇,参领一职万一落不到自家人手里……
想至此处,吕相再不耽搁,理了理衣衫便急匆匆地进了宫。
御书房,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裘公公低眉顺眼的站在他身侧,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吕相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莫云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瞧不出此刻的情绪,另外一侧还站着狄青,脸色不是十分好,怕是方才被圣上训斥过一顿。
“老臣参见陛下。”吕相屈膝跪倒在地。
“哼。”皇帝冷哼了一声,摆明了此刻龙心不悦。
圣上没有回应,吕相自然就只能这般跪着,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也不敢说话,跪在地上垂着头揣测圣意。
即便这些年,他早已一人之下,但终究是一人之下,伴君如伴虎,只要君王不悦,让他跪着,他便只能这么跪着。
“罗勇被抓,此事吕爱卿可知晓?”皇帝问了一句,语气听来没有多少起伏,亦听不出喜怒。
但是却让吕相的后背开始冒汗。
“老臣惶恐,老臣不知。”吕相一个脑袋磕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语气真诚无辜,余光瞄着一旁的狄青,也就是他的外孙,试图从他的眼色中看出些什么来。
谁知,狄青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而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不知?呵……”皇帝冷笑,“京兆府官差抓人,罗勇当街拘捕不止,还纵容属下动手打官差,要不是云英恰好回京,还真是制不住他。”
吕相愣了一下,他确实知晓罗勇被京兆府当北燕奸细抓了,但是如何被抓却知之不多,和北燕奸细这事儿比起来,被抓的过程自然便没有多做了解。
没成想,罗勇居然连被抓都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即便皇帝不往下说,他亦猜到了大概的状况。
京兆府尹那谨小慎微的性子,按照当时的状况,官差该是请罗勇去京兆府,谁知这小子当街就动手了……
原本当街刺杀的事儿,巡防营便有失职之嫌,只不过当时罗勇用未能巡逻至那儿为由蒙混过去。
驿馆的灭口刺杀,巡防营重步保护驿馆,却依然让刺客得逞,且全身而退。
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联到一起,罗勇……怕是难保,但没有实质的证据,奸细一事,说不定还能转圜。
而且,一发生此事,皇帝便召来自己和二皇子狄青,也该是来看他们态度的。
转念一想,若是有证据呢?
那此刻,便是试探他们是否与罗勇同为北燕的奸细?
吕相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吃不准圣上的用意,他也不敢贸然开口。
皇帝没管他,只是唤了一声“云英”。
“末将在!”莫云英抱拳行礼,不卑不亢。
“最熟悉北燕的当属你,此事你有何看法?”皇帝的是对着莫云英说的,但是冷冷的眼神却一一扫过吕相和狄青。
“回禀圣上,罗勇是否北燕奸细当好好查证,是否还有同党?若经查属实……”莫云英顿了一下,“杀之,需让天下万民看到我顺武对北燕绝不让步的态度,亦让北燕看到我顺武绝对不容侵犯的决心。”
音调不高,听起来云淡风轻,却很难让人忽视她话里的冷意和萧杀。
对于北燕,莫云英心中有恨,莫家人死守北境边关付出惨痛的代价,她的父辈在那儿壮烈牺牲,现如今她守在边关,她太清楚北燕的蠢蠢欲动,无论是出于国仇,还是家恨,这道北境的防线,她定要死死守住。
一旁的吕相和狄青听了这话,脸色都有些不好,吕相心中明白,罗勇怕是保不住。
“说得好!”皇帝颇为满意,面色缓和不少,对莫云英说道:“你多年未曾回京,此次长途跋涉,且好生回府歇息。”
“谢皇上隆恩,末将告退。”莫云英抱拳施礼,看都未多看吕相一眼,便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皇帝看着垂手而立的狄青和跪在地上的吕相,静默许久,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皇帝不说话,两人也不好说话,便这么干等着,只是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此刻相当的煎熬,生怕皇上一开口,他们两人也被牵连。
“罗勇……”皇帝低喃,手指在龙案上轻弹,似是在思忖,“朕要是没记错,这罗勇是吕爱卿的表亲。”
吕爱卿三个字,听在吕相的耳里,似有冷意,他不做耽搁,“禀皇上,罗勇确实是老臣的表亲。”
皇帝只轻应了一声,便又不说话了。
隔了许久,才重新开口,“罗勇之事,爱卿有何看法?”
所谓人老成精,何况吕相能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太清楚对着什么人该说什么话,皇上此番召他前来,看来是想敲打敲打。
罗勇为何牵扯上奸细一事还未可知,但显然是被陷害了,自己若是急于撇清关系,反倒让皇上更加起疑。
“回皇上,罗勇虽是老臣亲戚,若是对顺武有不臣之心,自然是要国法处置,但据老臣所知,罗勇是万万不敢和北燕扯上关系的,还请圣上明察,还他一个公道。”吕相叩拜在地上,“老臣有罪,老臣对子侄未能多加管束,还请皇上责罚。”
吕相还真是老奸巨猾,寥寥数语便和罗勇既撇清了干系,又摆出了公正中立的样子。
“呵!”皇帝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转而问狄青,“你对此事如何看?”
“禀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不简单,罗参领许是被陷害的,多年来罗参领掌管着巡防营,若他是北燕的奸细,京城何以安宁?”狄青倒是什么都敢讲,他是摆明了硬保罗勇,毕竟巡防营在罗勇手里,明面上是父皇掌管,暗地里却是吕家的,吕家人自然是和他站在一头,这罗勇是能保就得保下来。
皇帝一时半刻的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瞧着狄青,直盯得狄青有些心虚。
吕相早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听狄青的这几句话,心惊肉跳的。
拿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罗勇的事儿,即便是陷害,怕是难以回天,若是细查下去,抖出了皇后和当街刺杀一事有关,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是派了刺客对白家人下手,虽是不知临疆使团为何突然牵扯其中,但既然刺杀使团之事已是板上钉钉,总不能现在跳出去解释说是冲着白家去的,并不是刺杀临疆使团,不存在破坏两国谈和事宜。
且不能说这是他为了保皇后,想出嫁祸到北燕头上,一切都是局,罗勇最多是个失职之罪,压根不可能是奸细,不可能通敌卖国。
这些话,他通通不能说,看情形,罗勇之事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保是定然保不住了。
罗勇才被抓,定然想着吕家会保他,此时还不至于供出什么来,若是他知晓无人保得住他,会不会乱说话?
看来,罗勇,得除!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吕相心中百转千回,二皇子狄青压根就不知道当街刺杀一事同他母后有关,得想个法子让他别再开口求情。
谁知,皇上竟然没再追问,扬了扬手,说道:“你们都退下!此事交由京兆府全权调查。”
两人施礼退出御书房,宫中人多嘴杂,吕相亦未能和狄青多说,他心中不禁揣测皇上的用意,若是皇上震怒,他倒是还能有应对之法,但听皇上最后什么都未说,似是不会彻查,而是想将罗勇法办之后,算是给临疆一个交待。
吕相此刻云山雾罩,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但他知晓,罗勇是留不得了。
而此刻正在京兆府中受刑的罗勇还未知晓自己已沦为弃子,口中依旧骂骂咧咧的喊着冤枉,已被打了好些板子,却丝毫不觉得疼。
京兆府尹见他嘴硬,暂且也没法子,便打入了牢房,让狱卒好生招呼他,罗勇被绑在架上,被鞭子抽的满身是伤,血迹斑斑的,狱卒手都抽的发麻,他居然还有力气骂骂咧咧,不禁寻思罗勇还真是一条硬汉。
实则,罗勇身上难受的很,不觉得疼,只觉得痒,鞭子抽打下来好歹能缓解一下痒。
给他下药的巫医,肠子都快悔青了,开始自我检讨咋就手这么欠,在里头加了一味药,那不是受刑完全感受不到皮肉之苦?
他觉得此事不能如此,罗勇定然和刺杀这件事儿是脱不了关系,若是感觉不到疼痛,自然嘴硬,什么都不会招。
不行,不能如此,他寻思着晚上潜进京兆府的牢房,好歹给他解了自己下的那味毒,让他继续痒而不能挠,还能觉着疼。
他将此事派人和三七说了,派去的人倒是带回了三七的一封信。
信中只有一句:今夜三更,一同前往。
巫医顿时就嫌弃的撇了撇嘴,这丫头武功不咋的,去了还不得拖累自己?
“小老头子,你看什么呢?”脆生生的声音冒出来,枸杞睁着大眼睛看清字条上的话,兴奋道:“这字迹是三七的,你们今晚要去哪玩儿?我也去!”
才反应过来,五月份过了一半了,日子还真是过得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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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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