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自认活了五年,见识过好多大场面,什么水灾、疫症……
但是,眼前这种如此多人一起中毒倒地哀嚎,毒汁流了满身满地的场面还真是初次见。
加上夕阳西下,天色渐暗,营地里已燃起火把,中毒人的脸上看起来格外阴森诡异,恐怖莫名。
幸好枸杞人小胆子大,见过的毒不在少数,虽说这么多人同时中毒且这么恶心的情景很少见,但……可以克服。
“三七,三七……我来了……”枸杞喊了两声,远远地就瞧见子墨,一路小跑过去,“三七呢?”
子墨指了指医帐,枸杞头也不回的往里头跑。
紧随其后的子砚赶到,接受子墨的瞪视,“怎么把他带来了,此地不安全。”
“巫医尊者让我们来的,说是枸杞比寻常大夫好用多了。”子砚将巫医的话大致奉上,实在是巫医的原话“枸杞这混小子可比劳什子混吃等死的太医强多了”太粗鄙了些,不好转述。
巫医的话糙理不糙,说得颇有见地,子墨和子砚也是和枸杞相处久了,这鬼东西天天不是想着吃就是玩闹,自然很容易遗忘他除了是个孩童之外,还是毒医的传人,三七的师弟。
他老人家偷摸去了国公府,顺便把他们两人赶来了这儿,塞了几颗解毒丹给子砚就将他们打发出来了。
枸杞一进医帐就看到三七在忙,“三七,我来帮你。”小跑到她身侧,在近处看着病患的状况。
“给他们上药。”三七也没客气,直接递了一个药盒给他,“若是发现情况有异,立即叫我。”
说着便忙另一个病患去,有枸杞在,很帮得上忙,虽然他解毒的本事不如三七,但毒医传下来的银针刺穴解毒,他还是会的。
只是速度没那么快而已,且他身量矮小,要下针还得端把凳子蹲上去,否则根本就扎不到离他手远的穴位。
帐内姐弟两个忙着解毒,帐外子墨和子砚也没闲着,两人将每个中毒的人都分别弄到有些距离的地方,隔开些也不易传染,幸好营地够大,棉被棉衣也足够多,不然没毒发而死也冻死了。
营地里,注定是个不眠夜,京城里也不遑多让,京兆府尹进宫回禀之后,吕相便进了宫,和皇上在御书房里闭门谈事。
毕竟城外有疫症,当今皇上找朝中重臣商讨如何应对,着实是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御书房内谈的可以说是和此事有关,亦可说和此事无关。
“老臣愚见,原本觉得此事与北燕有关,可现如今巫医尊者说有法子追踪奸细,眼下闹得整个村子都中了毒,此事怕是……不简单呐。”吕相垂着头,心中自有他的思量。
罗勇虽然已死,但终究是吕家人,沾染上这样的污点终究是他心里的疙瘩,若是北燕奸细一事被人诟病牵连吕家,可大可小。
近几日,皇上显然冷落了吕家,今日皇上召他入宫,他倒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谈着谈着,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倘若能摆脱罗勇身上的罪名,于他于自己于吕家都是好事。
城外村民们毒发之事,便是此事的转机。
皇帝没有表态,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微微眯着眼,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弹着。
吕相知晓,圣上既然没有呵斥自己,那便还可以继续往下说。
“会不会是临疆的使臣自编自演一出刺杀的戏码,嫁祸给北燕?他们本就是来商讨停战之事,却迟迟没有松口表态,是何故?倘若他们真是想挑拨我朝与北燕发起战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吕相恭恭敬敬的说着话,一派忠君爱国的模样,“巫医手中那几样毒的厉害,皇上也是见过的,中毒后会有紫色抓痕是巫医自己说的,若说有人冒充巫医制出那毒,恕老臣直言,老臣不信。”
“倘若按你所说,巫医为何进宫和朕说出此毒的症状?不打自招?”皇帝冷哼一声,一副不信吕相这套说辞的模样。
“圣上所言甚是,只是……临疆此举不得不防,巫医或许便是先行告知,好让圣上不加防备……”
“放肆!”皇帝怒拍了一下桌案,发出“砰”一声,“你这是在说朕老眼昏花,识人不清?”
“圣上息怒,老臣不敢。”吕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静默良久,“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且退下罢!”皇帝打发了吕相,心里盘算起来。
这些年,他从未停止对白家的监视,三七入府,他便清楚的知道。
原以为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是白家未过门的媳妇而已,寻常女子一个。
直到皇后召她入宫,皇宫里有什么事能逃过他的眼睛,他自然一开始便知晓,明知皇后让宫外人留宿宫中于理不合,却没有阻止。
这些年,皇后做任何事,其实皇帝都知道,不阻止便是默许,才养成了皇后做事越来越胆大放肆。
他不怕养大了皇后,因她着实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太好掌控。
三七会毒,身上带着功夫,便是在宫中那晚知晓的,派去监视她的暗卫居然跟丢了她,那一夜没人知晓她究竟去了哪儿?
但皇帝猜测,怕是暗中去过一趟月华宫。
那日皇帝便知她不简单,特意派了两名暗卫一直跟踪监视她。
当街刺杀的事儿,皇帝自然清楚是冲着白家去的,而后遇上临疆使团,倒是没想到巫医竟和三七不打不相识,成了莫逆之交。
皇帝和三七有过短暂的交谈,还别说,三七的性子颇得皇帝的眼缘,只是,三七这样的人在白逸轩身边,始终是个心腹大患。
不得不除!
或许,此次城外的毒症,是个契机……
翌日早朝,皇帝拨了大批的药材,另加派几名太医去了城外,以表他对百姓的重视,爱民如子。
宫里的动静,京中的各府各家自然传开了。
“外头有瘟疫,就在城外,说是传上就必死无疑。”
“是是是,我也听说了,城外的营地说是已经封锁了。”
“这瘟疫会把人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其实就是等死,但是我们圣上爱民如子,派了好些太医去,说是一定要治好。”
“昨儿个就看见好些个药材运出城,今儿个又瞧见了好多车运出去。”
“不知道那儿究竟如何了?真怕传染上。”
“历朝历代,对付瘟疫都是封村,让村子里的人等死,自生自灭,这样的事儿多不胜数,我们的皇帝可真是仁君呐!”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京里头的百姓,无一不是在夸赞当今圣上,这是谁的手笔,百姓看不懂,白逸轩岂会看不懂?
若说曾经,这样歌功颂德的言辞传到白逸轩的耳里,听之任之。
只是现在,不同了。
他一手支着下巴淡淡地抿了一口茶,思绪飘到城外心心念念的那个娇小人儿身上。
子书恭恭敬敬的站立一旁,等着他的指示,却知晓主子此刻是在想媳妇儿了。
良久,白逸轩对着他轻轻说了几句,让他去办。
在子书即将跨出门槛儿的时候,白逸轩叫住他,提笔在纸上郑重写了几笔,交到他手上。
“送出城,交于七七。”出口的话不多,却交待的仔细,比方才吩咐的事儿更为慎重。
“是!”子书接过信件放进衣襟,领命而去。
不多时,京中传言有变。
“你们觉不觉得最近京中乃多事之秋?”
“此话怎讲?”
“临疆使臣入京本是续谈停战事宜,却遇当街刺杀,停战事宜久谈不下,巡防营出了北燕的奸细,眼下就在城门口闹出了瘟疫,你说说,是不是多事之秋?”
“嘘,这话可说不得,掉脑袋的。”
“我这不是私下里和你们聊聊嘛,又没到大街上嚷嚷去。”
“各位听老夫一言,老夫走南闯北看字算卦几十年,近几日卜了一卦,这京里头——有难哇!”
“妖言惑众。”
“你别吵吵,我听听这小老儿怎么说?”
“灾祸之根源,来自于宫中。”
“这话你个小老儿都敢乱说?”
“小老头儿,你再说说,到底是何灾祸?”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看你八成就是胡说。”
坊间的传言有真亦有假,皆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像这种假模假式的话,百姓们自然是当做一个笑话来说,没谁会当真。
这样的流言便是白逸轩命人散出去的,他要的并不是此刻百姓便信,而是要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只待种子稍稍发芽,微一浇水,便会见风就长,长成参天大树,根深蒂固。
城外营地,三七收到信件已多时,只是没能抽出空来看。
经过两天一夜,营地内中毒之人都上过药,三七才算是能稍稍歇口气,虽然暂时还未找到清楚余毒之法,但总算是稍稍缓解了病患的痛楚。
拆开信,行云流水的草书跃然纸上,如同他人一般,带着股清逸洒脱。
字不多,只有两句:味甘,微温,主痈疽,久败疮,排脓止痛。
味甘,温,主咳逆上气,温疟,寒热。
看罢,三七轻轻勾起嘴角,信里写着两种药材,前一句说的是黄芪,后一句说的是当归。
黄芪,当归。
“望七归!”三七低喃出声,望着月色,似是看到他踏月而来的翩翩风姿,心中欢喜。
“主子,官道上有人来了。”子墨的声音打断了三七的思绪,“不少人,似是要往京城的放向,该是要进京。”
哎呀,老白望七归,盼妻回!
啧啧啧……撩的这么迂回,下次得直接撩,老白,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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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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