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诞生六百万七千四百年后,创世魔神陷入沉睡,血族始祖趁机在世界挑起战祸,屠戮众生,致生灵涂炭。救赎之神联合公平之神、魅惑之神、原野之神讨伐始祖,救赎之剑在天地间打开一道异域裂缝,将始祖驱逐至世界之外。裂缝的位置横贯一道极光,光辉绚烂,绵延数万年才熄灭。讨伐始祖之役中,救赎之剑第一次发挥出五成以上的威力,救赎之神以神之身现形,其代价是自身的理智与眷属的灵魂。讨伐结束,四位血族神明陷入沉眠,而救赎之神在世间的眷属,皆丧失了魂魄从世界上消亡。
距此四十万年后,救赎之神苏醒。再两千年后,他重新发展自己的眷属,同时封印救赎之剑的力量。又五千年后,血族国度初建,初代王族建立十四座庙宇,供奉十三位神明与创世魔神,其中救赎之神的供品最丰。两万年后,王族迭代,十一位神明陷于漫长的沉睡期,包括救赎之神。回应祈祷的神之庇护锐减,血族逐渐向无神时代过渡。再五万年,十三神的神庙化为废墟,生活在地面的血族已不再有关于十三位神明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十三位与天地齐寿的长老。
长篇的史实记叙之后,又有几篇记录,比如救赎神之救过一位坠崖的孩童,并将他作为眷属抚养长大,取名为“米亚”。
又比如,救赎之神在赌场帮一位输到倾家荡产走投无路的年轻血族还清了债务,将他带到自己的宫殿,给了他一个归宿。这位年轻血族,叫“裴珂”。
目光在文字间反复流连,文字太平面,但倒映进眼底却有了立体的画面。
这类故事还有很多,文字记载不下,只用“不计其数”几个字轻飘飘地带过。
翻到章末,在工整的印刷字体下方多了一行手写的小字,飞扬的笔划颇有点龙飞凤舞的味道。克里兹凑近去看,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文字,而是另一种不知名的语言。
“看什么?”有人走近,影子被灯光拉长,铺在眼前的书页上。
克里兹抬起头,看见一双阴郁的血色眼眸正无声地打量自己。心下警觉,嘴上却若无其事:“神话。”
这一个抬头,裴珂看清了克里兹手里的书籍,以及文字中穿插的那一行手写字体。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顺势在克里兹对面的位置落座。
克里兹有些不明所以,指腹摩挲着书页,目光有意观察着裴珂的举动。
“把书给我。”裴珂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把《禁忌的神话》从克里兹手中抽走,扫了一眼书上的内容,又将书推还到克里兹面前。
克里兹疑惑,又看了一眼书上的文字,抬头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上面写的是‘永远忠于救赎之神’。”裴珂道。
克里兹明白了,他说的是那行手写的字。
“用的是十三神时代的文字——古灵语,”裴珂的语气无波无澜,像在说什么毫不相干的话题, “氏族眷属多多少少都懂一些神代的知识。”
克里兹的疑惑逐渐变了调,他端正姿态,听对方继续说道:“写这行字的人,是我。”
克里兹讶然,但结合在书上看到的内容,他很快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书里没有说清楚,”裴珂的目光落在桌面,灯光在桌上晕开一片洁白的霜, “因为创世魔神给世间众神施加了限制,十三神以神之形现世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显露神之本相,也不会随便动用神力,比如九重鬼火。”目光忽然转向克里兹,血色的眼里凝着一层厚重的阴霾,他继续道:“或者为一个普通血族抵御九重鬼火。”
心弦颤动,克里兹想到自己就是由特瑞亚亲自带着从九重鬼火中无伤而过,而在皇宫中隐身时又遭遇了第一长老,算起来,特瑞亚至少动用了两次神力,其中有一次是持续不间断的。
他快要坐不住,忙道:“长老他还好吗?”
裴珂觑了他一眼,冷声道:“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克里兹的心却还悬着:“什么意思?”
“第十三长老显现神之本相的代价首先是自身的理智,若过多运用神力导致神之本相外显,神力外溢,需要一个与长老有力量适性的人吸收一部分神力。”
克里兹听着,心跳在没有情绪的话语间马不停蹄地加速,隐约 察觉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是‘载体’,”裴珂的话印证了克里兹的猜测, “一个只有力量适性、没有血源适性的‘载体’。”
“载体”能适应长老的力量,吸收长老的力量为己所用,必要时,长老可以以两人相同的力量为媒介,附身到“载体”身上。而血源适性决定了一名血族能否成为氏族眷属,适性的高低则决定着眷属等级的高低。若是没有血源适性,就无法接纳长老的血液;若强行饮血,长老的血液与自身血液不合,最坏的结果是饮血者死亡。
只有力量适性而没有血源适性就意味着,裴珂不以血液为媒介获得长老的力量,而是通过其他媒介、其他途径。
克里兹在脑海里试图把所有可能性罗列一遍,但被自己不安分的神经强行叫停,再看向裴珂时眉头不自然地微微蹙起。
普通眷属通过饮血就能从长老身上获取力量,但这种方式获得的力量有一个上限,而载体获得的力量没有上限值。除去饮血吸血这种最普遍便捷的方式,还有一种方式,便捷程度仅次于吸血——接吻,通过唾液获得力量。
“就是你想的那样。”裴珂直载了当。
克里兹一时没想到他这般直接,眉间的褶皱明显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必想太多,”裴珂看向他,面色平静地道,“长老不会对氏族内任何一个眷属产生爱恋之情,因为他显现神之形的第二个代价是全体眷属的灵魂。”
克里兹紧拧的眉头没有松弛的迹象,因为他觉得这个人还有话没说完。
“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眷属,但眷属有爱一个人的自由。”裴珂稍作停顿,阴郁的目光在克里兹神色复杂的脸上走了一圈:“我心慕于他。”
克里兹将头低下来,额角的神经隐隐抽搐,他不得不伸手抵住额头。
鼻息沉重,上下齿嵌在一起,他想说话,却力不从心。
“氏族里,像我这样对长老有特殊情愫的眷属很多,你也知道,长老不会约束我们这些眷属,因为终有一天我们会因他而死去。”
片刻的沉默,克里兹长出了一口气:“爱而不得,不会遗憾吗?”
裴珂扯了扯嘴角,眼眸中压抑的底色无端焕发暖光,他道:“在世间有一个可以爱的人,有何遗憾?”
克里兹恍然,明白对方并不在意事件的结果。
不在乎结果,肆无忌惮地去爱一个人么?
沉默像潮水漫上岸,头顶的灯光若无其事地挥洒霜华,照着两个若有所思的人。
雪亮的光打在克里兹的侧脸,把五官的线条描摹得坚实锋利,像是崖边嶙峋的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克里兹率先打破宁静。
长老的情况也好,载体的身份也好,这些氏族内的介绍对一个暂居于此的人员来说确实有必要,但关于情感方面的事,是不是不太适合说给一个外人听呢?
裴珂拿那双低迷压抑的眼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自顾自道:“长存于世间的神明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他所信任的人总会离他而去。”
他抬眸打量克里兹:“世界对神明而言是残酷的,时间会带走一切,物也好人也好,都在变化。”
“神明没有归宿,”裴珂叹道,“但神明有心,也会有希冀。
“什么样的希冀?”话语戛然而止,被克里兹的询问续了上去。
“我不知道,”裴珂摇头,神色凝重而认真,“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神明敞开心扉,抛开一切顾忌,自由地去表达自己的心意。”
“对世界的爱也好,对某一个人的爱也好,”他注视着克里兹,眼底的灰霾一扫而光,“只愿他不再经历失去,无需克制,无需悲伤。”
克里兹安静地听着,字里行间的深情与虔诚让他肃然起敬,他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不求回报的深情,也不知这种遥不可及的念想与愿望是不是痴人说梦。
瞳孔抑制不住战栗,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失控。
他是否,也该像这般勇敢一些才好?
“我可以相信你吗?”裴珂突兀的一句话让克里兹疑惑起来,他看向裴珂:“相信什么?”
对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很快摆手道:“没什么。”见克里兹仍惑然挑起眉,他重新端正表情,清咳一声,道:“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克里兹也跟着认真起来,仿佛对方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永远不要让救赎之神因你而忧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