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种情况,他可以越过公正原则使用神力,那便是有人对他施以威胁。
“威胁”是由世界法则判定的,具体而言是某些打破平衡的行为,并不一定是对维维个人造成威胁的行为。只是能对作为公正化身的神明造成威胁,已经可以被判定为打破平衡的存在了。
“你可以让你的眷属行动起来了,王族军队已经有动作了。”维维托着腮,提着一枚棋子边思考边道。
“不用你说,我这边的人已经陆续出发了,”威利斯正色道,“接下来就看修得斯和佛洛瑞亚这两位能分出个什么样的胜负了。”
“等着看喽。”维维吹了一声口哨,把手中的棋子按在了棋盘上。
克里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所谓的“因你而忧伤”是出于什么理由提出的,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裴珂看着他似懂非懂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裴珂离开后,克里兹继续研究手头的书籍,把其他几位神明的情况大致浏览了一遍,将重点放在了创世魔神身上。
但关于创世神的资料意外地少,一张黑白色调的图片画着一个形体不规则的生物,与传说中六翼人形的模样大相径庭,图下标有“神之本相”几个字。
创世魔神不仅创造了血族,也创造了其他星球上的其他种族,甚至连宇宙中庞大的星系,也在祂的造物之列。无数的种族奉祂为至高无上的信仰,然而祂对各个种族的护佑在漫长的时光流逝中相继消失,唯独对血族的护佑延续了数百万年,一直到五百年前“修罗祸世”才消失。
期间,这位至高无上的创世神曾给世界施加限制,禁止一切没有创世能力的神明使用神力,除非他们支付相应的代价。
传闻,“修罗祸世”之前,受魔神护佑的使者接受了神谕,要给血族带来灾难,而“修罗祸世”不偏不倚地将神谕变为现实,因此有人说,“修罗祸世”是创世神的旨意,神明对自己的造物感到失望,要将他们置于死地。但始祖降世终结了“修罗祸世”,创世神因此大失所望,从此从世间消失,不再庇护血族。
对创世魔神的介绍廖廖无几,大半篇幅都集中在了对祂离去的猜测上。克里兹摇头,觉得没意思。
往后再翻,在书本最末尾的一页翻出一页泛黄的书页。同样是这本书的一部分,这一页却显得尤其老旧,与整本书的风格格格不入。
印刷的字迹有些淡,部分笔划在沉寂的岁月中已经模糊不清,但总体的内容还能看得清楚。文中说,史前时代,创世魔神常以人形出现在世间,给各个种族带去丰收与智慧。祂曾分离自身负面能量创造七个无生命的能量集合体——“七宗罪”。其中属“傲慢”最强,它在世间生活时吸纳了天地灵气,产生了独立的灵智,对自由的生命产生向往,不满于自己受魔神支配的事实,于是自己创造了躯体,提炼世间灵气塑造了自己的灵魂,成为了独立的、有生命的个体,是为血族始祖,其名“该隐”。创世魔神因此大怒,将该隐驱逐至于世界之外。
在两百多万年后,也即血族诞生五百多万年后,该隐趁魔神沉睡之时打破虚空重归世界,并意图摧毁深受魔神眷顾的血族,但被四位血族神明合力阻止,驱逐回世界之外。
文章最末一行,写着创世魔神之名。然而名字的部分因年代久远已经褪尽色彩,剩下斑驳的灰色墨点,只有开头一个“安”字仿稀可辨。
特瑞亚在寝殿中,倚着露台遥望晦暗的天空。
天空压抑,浓密的云像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倾覆下来,像要把世界压垮。
远方火焰升腾,隐约有琴声回荡,把火焰摧折得左倒西歪。
然而皇城中的火依旧浓烈,它们聚在城墙外围,沸腾的火舌打不破屏障,被某种力量挡在了外面。
他如今找到了被魔神王冠选中的罗刹王,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瑞恩氏的眷属踩着燃烧的九重鬼火涌进皇宫,他们驱使融于血液之中的神力,以狂化血族之身,扑进了数以万计的王族士兵之中。
腥红的眼瞳里充斥着原初的野性,他们的体型被力量放大,后背长出尖锐的锥刺,四肢膨胀而粗壮,裸露在外的獠牙狰狞醒目,自喉咙发出的咆哮掀起飓风,轻易打乱了王族军队的阵脚。
不同于狂化法术引发的“失控”,瑞恩氏族的眷属可以凭狂化之躯自由行动,自如运用狂化的力量。他们的力量来自于长老的血液,而这血液造就了他们眷属的身份,这便是眷属与长老的关系——基于血液与力量的支配与服从关系。
空中缭绕的琴声被咆哮声掩盖,只有止步不前的黑色火焰能证明它的存在。地面上,王族士兵与狂化眷属展开嘶杀,金戈相击声、咆哮声与血肉撕咬声交错重叠,飞溅的血在昏暗的天地间触目惊心。
特瑞亚捕捉到远方异乎寻常的动静,空气中混入血腥味,他感到不适,但仍伫足在原地,微蹙起眉默然不语。
皇宫中,佛洛瑞亚在高处俯瞰地上血肉横飞的杀戮,天青色的眼中除了冷漠之外,空无一物。
一位眷属撕扯着某个士兵的头颅,蓦然抬头朝佛洛瑞亚的方向看去,瞪着猩红的眼冲他咆哮。
咆哮的声波震颤空气,在宫殿的墙体上撞出一面蛛网状的裂纹。佛洛瑞亚没去看那位挑衅的眷属,因为有另一个人的目光将他锁定,眸中沸腾的仇恨径直剥开皮肉,像一把利刃贯穿了他的心脏。
修得斯在高塔之上,扯起嘴角朝佛洛瑞亚投去视线。
目光交接的瞬间,他自高塔闪身出现在皇宫上空。天空中的阴云蜂拥聚拢过来,银色的电光在密不透风的云层中穿梭,在越发昏暗的大地投影几道转瞬即逝的光辉。
佛洛瑞亚在闪烁的白光中笑起来,没有感情的笑声在嘈杂的纷争中诡异而阴森,与地上的血腥和天上的仇恨浑然一体。
不用问也知道,天上那位,是来复仇的。
碧色眼眸中的恨意早已溢出眼眶,比城里城外咆哮的鬼火更加灼热,也更加无情。
掌中浮现一把银剑,剑身盘着一尾银色蛟龙,在剑刃上刻出许多锋利细腻的锯齿,其名“浮光剑”。佛洛瑞亚持剑跃上空中,与修得斯相对。
“我只有一个问题,”佛洛瑞亚脸上没有表情,直视着曾经亲手了结的人,冷声道,“你从何处来?”
修得斯苍白的面庞被闪烁的电光打上一层森冷的霜,眉眼间仅存的活气荡然无存,他嗤笑一声,道:“我从深渊中来。”
空灵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的一刹那,隐匿的琴声消散,在城墙外蠢蠢欲动的鬼火如决堤的洪水,将皇宫中厮杀的人群净数淹没。
没有防御手段的王族士兵全军覆没,那些无力自保也无处可逃的王族也一并葬身火海。而瑞恩氏族的眷属借着体内的长老力量的庇护,自皇宫中全身而退。
留在皇宫内的,还有一批王族精锐,和一批与王族合作的伦得巴利氏族眷属。
特瑞亚没有帮助任何一个阵营的理由,他本就不信任佛洛瑞亚,而修得斯是以复仇为目的,他们两人的纷争,他没有理由插手。
就算这两个人,一个牵扯到始祖,一个牵扯到创世魔神,结果也大差不差,他不会去帮曾经想毁灭血族的始祖,也不愿协助意图不明的创世神。因为五百年前,引导烈火在大地肆虐的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创世魔神。只是比起执着于灭世的始祖,站在魔神一方更加明智。
权衡之下,他不能让佛洛瑞亚取胜。
身在皇宫中的眷属感应到来自远方的命令,将矛头对准王族士兵。队伍爆发一阵骚乱,伦得巴利氏族的眷属挥动手中法器,清理王族精锐。纵使有高等级的护身凯甲在身,王族士兵也不敌有神力加持的氏族眷属,有士兵见状不妙,选择缴械投降。负隅顽抗的士兵则被刀刃毫不留情地卸下头颅。为首的一名女性眷属解下头盔,拿一双湛蓝的眼扫视狼狈不堪的王族士兵,反手挥起手中弯刀拦截迎面投掷过来的长枪,长枪与刀身相击,伴着一声清亮的金属声响,枪尖折返方向刺进地面,而长枪的尾部不知何时已被斩断,掉在满地的尸体中间,面且全非。
佛洛瑞亚感应到皇宫中的异变,却如同早有预料那般,释然地松了口气。随后他大笑出声,脸上的线条几近扭曲。
从戴上王冠的那一刻起,他与整个国度绑定,失去自由,而行至末路,又有一群毫不相干的人要横插一手,要在鹬蚌之争中谋利。
成为王恐怕是他这一生最错误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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