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一月，最忙的无非是学生和老师这两个群体，前者忙着备考，后者则忙着监考和学期末的收尾总结工作。
今天是s大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
讲台上，温由手肘抵在桌面上，右手捧着脸，神色倦怠，教室里充足的暖气熏得她想睡觉。
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温由懒得动，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又转过脸，看着台下依旧奋笔疾书的零星几个学生。
视线跟一个男生交汇，那男生却立马移开视线，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见状，温由神色淡定地看向别处。几乎是同一时间，余光瞥见那男生迅速戳了一下前面人的后背，接着又一秒撤回。
“……”
温由咳了两声，眼神扫过沉浸在自己小聪明里的男生，算是警告。
桌面上，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温由拧了拧眉，有点犹豫要不要回代璐璐的消息。
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代表时间的红色数字还在闪烁，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刚刚巡视的领导好像已经来过了——
沉吟片刻，温由还是拿起了旁边的手机，点进了聊天界面。
代璐璐：「什么时候结束？」
代璐璐：「出来一起吃个饭。」
温由：「二十分钟。」
代璐璐：「行，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
此时，没有吃早饭，已经饿的头昏眼花的温由看到这条消息，眼神立马亮了，笑着回了句：「好闺蜜，你简直就是我救星！」
温由：「表情包—爱心攻击」
欣喜之情还未完全消散，就感觉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察觉到什么，温由不敢扭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阖上手机，望着台下那位低着头、显得有些心虚的男生，心里早已泪流满面。
完了完了完了，温由欲哭无泪，无比后悔刚才的所做所为，短短几秒，已经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遍。
直到男人有点阴恻恻的那句“温老师”在身后响起，温由才机械地扭头，挤出一个标准的假笑：“王院长，您又来啦。”
说完，旁边几个熟悉的同事都低下头，肩膀发抖，看了她们一眼，温由知道她们在憋笑，顿时觉得尴尬，脸色发红。
男人脸色不变，看起来并不在意，但下一秒：“温老师真是个大忙人啊，监考的时候还得回消息。”
温由：“……”
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
他笑，后面的人也配合他笑，搞得温由脸红了又红。
下面的几个学生也抿嘴偷笑。
——
“我靠，你这院长是傻逼吧？”
代璐璐拍桌子怒骂道。
旁边的程彦听完，喝水的动作也停住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不是，这你都能忍？”
看着两人的反应，温由咬住下唇，思考一秒后，很轻地点了点头。
见好闺蜜点头，代璐璐瞪大眼，想骂人。
见状，温由泄了气一样地趴在桌子上，小声嘀咕：“但我确实违背了监考纪律啊。”
怕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代璐璐端过一旁的酒杯，猛地灌了口酒，把女人的脸捧起来，用力揉了几下，恨铁不成钢地问：“清醒了没？”
女人周身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势，温由害怕地点了点头，瞳仁清亮，不含任何杂质。
程彦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眼疾手快地拍了个照片，发给署名“理”的人。
没一会，男人便回道：「？」
程彦眉头一挑，犯贱地回：「你前女友被人欺负了。」
正在开会的陆理皱了皱眉，耳边专业的英语单词被屏蔽，神情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消息弹出，程彦没有立马回，打算试探一下好兄弟对这个甩了他两次的前女友还有多少真情。结果，仅隔了几秒，男人就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理：「程彦，回消息。」
程彦：“……”
太他妈打脸了，他不是成绩事业大于天吗？
现在就因为他发了一张前女友委屈的照片，又说了一句她被人欺负了，这人就连会也不开了，还他妈连消息都知道秒回了。
看到聊天界面顶端显示的“正在输入中……”,程彦默了。
又一条消息弹出。
理：「方便通话吗？」
程彦：“……”
他这兄弟真是恋爱脑的可怕。
怕他真给自己打电话，程彦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字：「工作上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盯着眼前的聊天框，陆理提起来的心才缓缓降下，几秒后，又问：「工作上怎么了？」
程彦：“……”
看了几秒，程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地被喂了一把狗粮，怎么，他成了人家俩小情侣play的一环了？
意识到自己在自讨狗粮，于是愤怒的敲下几个字：「自、己、问。」
那边，代璐璐还在一本正经地进行成人职场教育。
“首先，监考规则是这样定的没错，那个老逼登来巡考也没错。”
说完，温由认可地点了点头，一脸诚恳。
看到女人一脸呆萌的样子，代璐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是，我请问，这个规则又有多少人去遵守，每一个监考老师都能做到两个多小时下来，一眼手机都不看的？”
想了一下，温由摇摇头，说了句：“确实也有人看手机。”
“那就对了！”
“你有听过那老逼登对别的老师这样过？”
“没有。”
“那他就是在针对你，故意让你在同事和学生面前出丑！”
好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温由清隽的眉眼皱起，陷入沉思。
代璐璐一副气不过的样子，抬起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男人，质问：
“程彦，你说，这是不是职场霸凌？”
“死老登敢让我家柚子这么丢人，下次见到他，我骂死他！”
看了眼女人咬牙切齿的样子，程彦用力地点点头，生怕说错一句，炮口就对准了自己。
结果——
“都怪陆理！”
程彦：？？
不是，这关陆理什么事？
代璐璐颇为怨恨地夹了一口蘑菇，发泄地说：“自从柚子跟他谈了恋爱，就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了，导致现在无论什么事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嚼完嘴里的蘑菇，便眼神幽怨地看着旁边的男人，质问道：“你说，陆理究竟干了什么对不起柚子的事，才把柚子伤成这样？”
程彦觉得自己和陆理简直比窦娥还冤，他自己被人扣上了个恋爱出轨的黑锅，陆理这么衷心的恋爱脑，竟然也被污蔑成伤害前女友感情的渣男，这他就有点不能忍了。
毕竟自己的兄弟有多舔狗，他是知道的。
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它她看一眼旁边不停喝水的女人，语气懒散：“我反正知道陆理没什么问题，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怎么不问问温由？”
看他一脸笃定的样子，代璐璐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思考几秒，脑袋唰地转向另一个人。眯了眯眼，语气强势：“柚子，你说，你和陆理当年为什么分手？”
听到这个问题，温由也是一怔，那个逃避了近十年的问题，她也没有答案。
见她愣住，代璐璐抓住她的胳膊晃了晃，追问道：“温由，这个问题你今天必须得回答”。说完，不屑地瞥了眼满不在乎的男人，心想，她今天势必要让程彦这个狗跪地求饶。
“哪、哪一次？”
“先说第一次！”
看着俩人投过来的视线，温由只觉得手心冒汗，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回答的问题，心跳骤然加快。
意识到今天是逃不掉了，为了给自己壮胆，于是捞过代璐璐手边的酒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才缓缓开口。
见状，代璐璐心觉不妙，察觉到什么，笃定的心突然开始松动。
程彦则是一脸坦然，一副我清白我怕谁的样子。
女人清浅温润的嗓音起伏：
“第一次是我提的分手——”
代璐璐：果然……
“我跟他说，高中的恋爱太幼稚了，根本不是真喜欢。”
代璐璐快速地分析了一下好闺蜜的话。
她和陆理谈恋爱的时候，陆理已经上大学了，所以那句“不是真的喜欢”，意思是——
她的好闺蜜不是真喜欢陆理！
单纯是看上了人家能帮他提升数学成绩？？？
是柚子在利用陆理！！！
这个结论一得出，代璐璐的对俩人分手原因的猜测顷刻间全部推翻，本来以为自己的闺蜜是受害者，但现在看来，好像陆理才是那个受害者。
温由本来就不胜酒力，属于喝一口就倒的小菜鸡，这时刚才大半杯酒的后劲上来了，把自己抛弃陆理的“恶劣行径”，诚实地和盘托出，代璐璐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看着女人酡红的双颊，代璐璐无比冷静地问：“第二次呢？”
温由眨了眨眼，指着程彦的摄像头，眼神迷蒙地问：“你们打算收集完证据后，把我交给陆理，然后灭口吗？”
程彦笑的奸邪，举着手机的胳膊并没有放下，反而更猖狂地说：“对呀，让陆理重温一下她的心尖人把他甩了的场景。”
代璐璐嫌弃地看了男人一眼，催促地问眼前的人：“快说，你俩第二次为什么分手？”
想到了什么，温由眼眶泛红，神色也暗淡下来，沮丧地说：“第二次——”
顿了一下，温由有点说不下去，头垂了下去。
再抬眼，眼底早就蓄满了泪，声音也哽咽起来：“我跟他说，和他谈恋爱没有什么激情……”
听完，代璐璐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她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为是感情中受害者的闺蜜，竟然才是掌握了主动权的人。
主要是……
这两次分手理由听起来也太他妈像个“渣女”了吧……
“啪嗒”
女人一滴热泪落下，砸在代璐璐手背上，她这才回过神来。
温由此刻眼眶红红的，白皙的脸庞上挂着两行泪，鼻尖小幅度地耸动，许是酒精的原因，眼神透露着迷蒙。看起来可怜又脆弱，像只易碎的瓷器。
代璐璐立马就后悔了，又想起当年在电话里，女人哭的泣不成声，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样子，心脏揪疼了一下。
也不去想她俩当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了，而是把红着眼的女人抱在怀里，无声地安慰。
在女人枕着自己胳膊沉沉睡着之前，代璐璐清晰地听到一声呢喃：“我不想跟他分手……”
“那些理由都是假的……”
旁边的程彦没听清，倾身问：“温由说了什么？”
代璐璐隐约意识到什么，只是敷衍地回道：“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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