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像撕碎的棉絮，成团成团地撒下。一夜大雪过后，地上的建筑物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床上，微弱的猫叫声让温由蹙了蹙眉，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那声音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放肆，一声比一声尖细。始作俑者甚至迈着步子从女人身上踩过，下来后，又踩了上去。反复几遍后，温由只能睁开眼，怨气冲天地盯着枕头边的那只橘猫。
“喵～”
那只橘猫尾巴丝毫没有察觉到主人的幽怨，反而用尾巴扫了扫女人白皙的脸。
“啊——”
温由在心里哀嚎，扯着被子蛄蛹几下后，才认命地爬起来。
刚穿上拖鞋，站起身，一阵眩晕感差点让她跌坐回床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疼的快要炸开一样。
“……”
早知道昨天就不喝这么多酒了……
温由忍着头疼，晃悠着到了卫生间，先是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试图让自己从宿醉中清醒。
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人，几秒后，温由叹了口气，又顺手拽过架子上的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揩干净。
洗了把脸，温由觉得脑子和身体都清醒多了。
不过，余光瞥到的一个深色毛巾却吸引了她的视线。
黑灰条纹的。
看起来像男人的东西。
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她的卫生间里怎么会有男人的东西？
眸光一闪，又从镜子倒影里看见一个陌生的电动牙刷。
这些都是洗漱用品——
那就说明有人昨天在她家里过夜了。
还有很大的可能是一个男人！
思及此，温由站在镜子面前，表情龟裂，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不对？
想到这，温由才开始思考自己昨天是怎么回来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太多，一时间，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在知道高一那段时间一直给自己送苹果和糖的是陆理后，就一直在喝，具体喝了几杯，她好像也记不得了。
“嘶——”
温由懊恼地揉了揉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随后就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出卫生间，又推开卧室门后，慌乱地朝客厅奔去。
——
跑的太急，棉拖鞋在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从卧室响到客厅。打破了这个寂静的早晨。
直到脚步踏足厨房，温由才猛地刹住，随后，不可置信地望着穿着围裙，手里正在翻着煎蛋的男人。
听到动静的男人倒是显得从容淡定，看了她一眼后，转过身看着电饭煲里的南瓜粥。
“陆理？”温由试探着喊了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闻言，男人再度转过身，看着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嘴角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声音清冽：“洗漱了吗？”
感觉到男人微妙的视线，又想到自己刚才在镜子里乱的可以称得上炸毛的头发，温由老脸一红，尴尬地看向别处。
顿时，所有的疑问被吞进肚里，回了句“没，没有。我现在去。”，就故作淡定地朝房间走。
等背过墙壁后，温由终于忍不住了，尴尬地跺了跺脚，一路小跑回了卧室。
殊不知，男人就环着小臂，腰臀靠在橱柜上，眼带笑意地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
下一秒，又忽的想起什么，男人眼里的笑意收敛几分，增添了一些看不懂的黑沉，片刻后，垂了垂眼皮，汹涌的情绪又被很好地遮掩住。转而沉默地把锅里的煎蛋放到白的瓷盘子里。
做完一切后，又端起开水壶，倒了一杯开水，而后，又把早上在超市里买的蜂蜜打开，用汤匙舀了一勺进去，搅了搅，起身端到餐桌上。
洗漱的整个过程，温由的心脏怦怦怦不安地跳着，想到昨天是陆理把喝的烂醉的自己送回家的事实，她就又怕又尴尬，不仅动作很快，还差点把洗面奶当成牙膏挤了。
怕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惹男人生气；尴尬是因为她不知道等会该怎么面对陆理。尤其是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对陆理过分的事。
所以，洗漱完后，温由也硬生生在房间里，磨蹭了好几分钟。期间，她抱着“小小”又揉又搓，惹得它不停地用猫爪推她的脸，
最后，温由皱着眉头，额头抵着“小小”，低声威胁：“说，你是不是饿了？”
小小“喵”了一声。
温由亮泽的粉唇弯了弯，嗔怪道：“我就知道。”
“那我可要为你出去添猫粮啦！”
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又对怀里的橘猫强调：“我可是为了你哈。”
小小：“……”
——
打开门后，温由先是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没有见到男人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想到小小的猫粮好像在厨房里，表情瞬间萎了，像阳台那被她养死的绿萝。
“喵～”
许是等的不耐烦了，小小又叫了一声。这一声，直接把坐在餐桌前男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
温由局促地看着男人，想开口说点什么，嘴唇翕张，几次欲张嘴，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手里一松，小小迫不及待地跑到厨房里，开始喵喵地叫。
温由：“……”
馋猫。
僵持几秒，见对面还没回消息，陆理放下手机，缓缓开口：“猫粮在哪？”
“靠窗第三个橱柜里。”
“行。”陆理站起身，眼神扫过仿佛长在地上的女人，说了句“过来吃饭，天冷，再等就凉了。”，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温由点了点头，看着视线里宽肩窄腰，身材劲高的男人，蓦地，联想到一个学生跟她科普的一个词——人夫感。
盯了几秒后，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便朝着餐桌走去，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她租的公寓不大，当初就是奔着单身公寓的标准去的，所以，用餐区的空间不算大，只能摆下一张小小的桌子。
早餐很清淡，但胜在营养齐全。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温由判断那只馋猫应该已经吃到猫粮了，不然，不会这么安静。
咬了一口三明治，瞥见对面男人的手机，温由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去卧室里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
再回到餐桌上，男人已经洗了手，手里拿了个三明治开始吃。
见状，温由瞳孔一颤，右手握着手机紧了紧。
陆理怎么才开始吃，这么久了，难道他一直在等自己吗？
有了这个猜测，温由心头闪过一丝暖意，抬眼偷偷瞄了男人一眼。
见她盯着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发呆，陆理眉峰微不可查地耸动，问：“不好吃？”
“不是。”温由摇了摇头，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眉眼带笑，夸赞道：“嗯。特别好吃。”
“……”
看着女人浮夸的表情，陆理看了几秒，随后说：“不想吃别吃了”，把旁边的蜂蜜水推到女人手边，“把蜂蜜水喝了。”
熟悉的举动又让温由愣了神，过去亲密的场景又在眼前上演，好像俩人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温暖。
见她犹豫，陆理语气冷了几分：“放心喝，没毒。”
男人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和温暖的回忆形成鲜明对比。倏地，温由清醒过来，睫毛抖了一下，声音轻柔：“我没有这个意思。”
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眼尾不自主地泛红，语气也很低落，抬眼看着男人说：“只是在想夏竹姐姐知道了会误会。”
说完，伸手拉过冒着热气的玻璃杯，两只手扶着杯壁，低头抿了一小口。
看着对面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喝着水，看起来特别委屈的女人，陆理漆黑的瞳孔先是一僵，心里突然自责，随后便自嘲一笑。
他好像从来都处理不好跟温由的关系。
高中谈恋爱的时候是。
大学谈恋爱的时候是。
现在也是这样。
无论他做什么，她永远都不愿意让他走进自己心里。
视频电话突然打来，手机铃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陆理垂眸，黑色的鸦睫遮住了眼底的自嘲。
温由主动破冰，抬眼问：“是谁？”
“夏竹。”
“哦。”
还不如不问。
心理这样想，但温由还是挤出一个笑，来掩盖内心的苦涩。
陆理盯了她几秒，唇线绷直，想要解释刚才的误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按下接通键后，就朝着客厅里走，只说了句“盘子等会我来刷”。
——
温由心情复杂地吃完了早餐，简单收拾了一下后，连着男人的盘子一起端到厨房洗了。
刷完碗，回到厨房，屁股刚接触到椅子，手机就开始不停地响。
看到自己八点二十几发出的消息，对面将近九点才回，温由无奈地笑了一下，很快，在看到代璐璐发来的消息，她表情又瞬间僵住。
温由：「起了没？」
隔了快四十分钟——
代璐璐：「刚起。」
代璐璐：「贼笑（表情包）」
代璐璐：「你怎么醒那么早？跟前男友大战三百回合后，第二天还那么有精神？」
温由：“……”
大战、
三百、
回合、
谁？
她跟陆理吗？
怎么可能！！！
看着大早晨就跟自己开黄腔的闺蜜，温由表示大受震撼，回了个类似“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包过去。
下一秒：
代璐璐：「啧，别装，我就不信你俩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
温由：「还真没。」
代璐璐：「柚子，做人要诚实。」
温由：“……”
温由：「真没有，我早上起来都没什么感觉。」
过了一会：
代璐璐：「柚子，你才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私底下玩的最花的人。」
莫名被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温由表示自己很无语，想着等会给自己自证清白肯定得花很多时间，于是，下意识地就绕到了客厅里，低头敲着键盘，又自然地从男人面前走过，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后，就往沙发上一靠，像只倦怠的猫。
温由：「真的，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代璐璐：「……大小姐，你记不起来了，就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温由：“……”
她怎么能问出这么蠢的话。
代璐璐：「那我明天就去把我男神睡了，然后等警察来抓我的时候，我就眨巴眨巴无辜的双眼对他们说‘对不起警察蜀黍，人家不记得啦～’。」
看着那一串文字，温由感觉自己隔着屏幕都有被骚扰到。
代璐璐：「说真的，要是你真的对陆理做些什么，也不亏啊。他这颜值和身材也是顶配了好不好？」
看完，温由突然想起了大学的时候，跟陆理在床上无数个翻云覆雨的晚上。
要说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次。
好像……
好像还是自己主动的。
那天温由跟同学聚会喝多了，死活就是非要跟陆理待在一起，于是在酒吧里一个电话把人摇来后，就在人身上睡死过去了。等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酒店床上了。
陆理刚参加完交流项目回来，一身西服衬得他肩宽腿长，尤其那一双眸子，面对别人的时候充满了冷漠和疏离感，但看向自己却永远那么安心和温柔。
温由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醉没醉，但就是觉得浑身发热，急需要点什么缓解一下。然后她就钻进男人怀里，嘴唇生涩地吻在男人脖颈处。男人身体绷的很紧，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坚硬，克制。
吻着吻着，男人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男人的躯体也像一块烧红了的铁，炙热又滚烫。
最后关头，她只记得男人嗓音沙哑地问了一句：“确定吗？”
她当时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想借着酒意，疯狂一次。于是，她把臊的发烫的脸埋进男人胸膛，低声呢喃道：“我确定。”
这次过后，俩人好像都上了头。温由享受着男人的温柔和疯狂，陆理则一次一次地用这种方式表达汹涌的爱意，发泄着女人有时候对自己感情逃避时的愤怒，同时宣泄着在心里埋藏多年的眷恋。
看见女人泛红的皮肤，他就好像看见了当年她笑意吟吟递过来的那个鲜红饱满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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