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从临海之处回来了。
重明发现自己其实是爱说话的,他絮絮叨叨地与师傅讲述师傅不在这段日子的见闻,师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耐心地听他说着。
“你看你,头发又乱了,我给你梳梳吧。”
重明乖巧靠近师傅,鸾凤拿出梳子轻轻给重明梳头,师傅总是很温柔,只是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重明瞥见师傅带的包袱鼓鼓囊囊。
“师傅,你包袱里面是什么。”
“给你带了点东西。”
重明打开包袱,里面有糖饼,有细心包裹的糖人,还有各式饴糖。
重明喜欢吃甜食,只是从未有人注意到,重明的内心突然就变得软软地,仿佛能飘起来。
“那我全吃咯。”
“吃吧。”
吃完重明便枕着师傅的腿睡着了,半睡半梦之中,重明还在絮絮叨叨。
“师傅,你要不离开宫就好了。
师傅,我常常见不到你。
师傅,我好想你。
……”
重明若是此时睁眼,定能看到鸾凤复杂的表情。
重明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师傅又不见了,想来又被叫走了,重明心中空落落的。
重明便想去找宫中好友唐瑛,于夜穿梭于宫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就算此时,宫女太监侍卫们倒都是井井有条,重明就要到东宫,突然东宫中一个宫女行色匆匆,似乎是去往萧皇后处,重明没有多想。
再见唐瑛,他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明日乃是母亲百日,明日与我一同出宫如何?”
重明没有见过宫外景色,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那宫女却趁此时将太子的一切行踪报给了萧皇后。
“太子于东宫不再结交朝中大臣,深居浅出,整日只是醉心歌舞没有新的动作。”
“好的,知道了。”
“不过……不过太子宫中有个好友一直相伴,我几次听到他与太子对话,却从来没有见到他的模样,太子与他说话之时似乎对着屋顶唤他一声便可。”
“屋顶?好友?”
真是奇奇怪怪,萧皇后在脑中细细咂摸小宫女的汇报。
“难道是他?”
“谁?”
“宫中一直都传说有妖。”
“妖?”
贴身宫女牛贵儿以及这个名叫蔓儿的宫女都同时被惊到。
“你们不知倒也正常,我自小长于宫中也只是听到传言,也没见过真身,说是高祖时期在战场上救得一个孩童,高祖甚为喜欢便带回宫中作为自己的玩伴,谁知这孩子后来在宫中便有种种异象,宫中之人便知他是妖不是人,后来高祖移居长乐殿据说也是他陪着,高祖去了这妖便消失了。
不过宫人皆说他一直生活在这宫中,后来还有不少人见过他,可是便也成为了一段宫中捕风捉影的流言了。”
“若太子现在的玩伴儿真是这妖,倒是可以想办法利用。”
并转头吩咐东宫名为蔓儿的宫女。
“你时刻紧盯着太子。”
“是。”
秋日萧飒,太子驾一辆马车与重明朝着潞州的方向驶去,此刻有大雁向着南方飞去,雁鸣似乎有凄厉之声,车中的唐瑛不知道在想什么,重明觉得有些过于寂静了,便开始搭话。
“宫中真是令人窒息啊,此时能出来走走也是好的呀。”
“只是我看你连往外望一眼都不敢。”
重明被太子戳中了胆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自进宫以来便再也没有出过宫,外面的世界对他既新鲜又是有些害怕的。
唐瑛是来拜祭母亲的。
“母亲去世前常想回在潞州居住的屋子看看,可惜都没有机会了,我也时常想去看看,可惜也没有机会。”
在潞州他的父亲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那时候他拥有了父亲全部的爱,孩童的生涯是如此温馨,所以会格外怀念吧。
人类是会死的,妖怪却是不会死的,重明突然意识到或许有一天这个朋友会像之前所有人一样,不得不离开他的世界。
重明没有来头的说了一句。
“我突然觉得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用生命去践行自己的理想,或许对于周围人来说,有些残忍了。”
唐瑛望着墓地高大的银杏树,因为母亲在潞州的屋子曾经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一到秋天便会金黄色铺满小院,所以母亲的墓地他也亲手栽种了一颗,此刻入秋银杏也快落尽了,他有那么一刻想哭,但还是忍住了泪水。
“若是我死了,你还继续在这宫中吗?”
“我会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是阎王府也会去找你说不定。”
“对哦,你是妖,你可以,那说定了,你去找我我告诉你我要投胎到哪里。”
唐瑛哈哈哈笑了,祭拜完毕两人回宫,唐瑛路上一时兴起。
“走,不如带你见识见识皇城如何?”
见妖怪有些怕,唐瑛便笑了。
“我可听说你在宫中不少事情,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怕的时候。”
“谁说我怕。”
“那走吧。”
到了皇城集市,集市的喧嚣似乎震耳欲聋,这是重明从未见过的场景,太子发现了重明的恐惧,正在他手足无措之时,太子轻轻牵起了他的手,似乎在说不要怕,跟我走就好。
重明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周围人潮汹涌,此处却是一片净土。
萧皇后却已经知晓太子与妖怪行程,那宫女蔓儿自是一个无比好用的叛徒,牛贵儿有时都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宫女为何会对太子有如此大的恨意,宫女蔓儿离去,牛贵儿倒是感叹。
“这种人娘娘您用着放心?我都不知她为何对太子有如此大的恨意,毕竟太子才是她主子。”
“呵呵,你不要低估女人的嫉妒,在这宫中一个男人过于温柔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在这宫中温柔是最稀缺的东西,太子对下人好,可是却让她误以为太子能与她产生爱情,待发现太子并不爱她,便产生了恨意,有时候高不可攀的人,便把他拉下与自己一般,便想着能配上这人了。”
“那娘娘您看,就算太子有一天不是太子了,他会爱上这个宫女吗?”
“怎么会,是她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日日与太子相对,便觉得自己配的上他了。太子便是落入尘埃,她也配不上他,可是这种人我们却可以利用。”
牛贵儿默默无语,低头回味娘娘的这几句话,终究是娘娘懂得人心,或许是太过于懂得所以时常显得冷酷无情。
这日萧皇后轿辇经过东宫外,突然从轿辇跌下,当场便失去了意识,待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将娘娘抬走,谁知娘娘回去便开始说胡话,整整几日都处于昏睡状态,皇上自是无比揪心,太医院问药不断却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牛贵儿只是日日哭泣毫无办法。
“究竟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说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牛贵儿欲言又止。
“你说!”
“皇上,我说,但是奴婢还请皇上先饶恕我的罪责,我怎可在宫中胡言乱语,可是却是那晚实实在在发生的呀。”
“说!”
“娘娘是见鬼了!”
“见鬼了?”
“是的,都说太子自在东宫深居浅出之后,常人一般无法进殿,太子只一人,却常常在宫中传来对话声,那人便是太子养在宫中的妖怪,那日娘娘夜间乘坐轿辇经过太子东宫附近,我刚靠近便觉得浑身发冷,突然东宫墙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本以为是猫,谁知他却比猫体型还要大,我们便吓得一个激灵,那鬼便朝着娘娘扑了过来,娘娘便从轿辇跌了下来。”
“可有证据?”
牛贵儿招一个宫女上前。
“这是太子宫中的宫女,蔓儿。”
“这一切是真的吗?”
蔓儿开始掉眼泪。
“奴婢在东宫,时常听得太子与那妖怪说话,东宫众人常常害怕得不敢在宫内走动,奴婢也害怕。”
“着钦天监来给娘娘施法驱鬼,太子禁闭。”
演完一场戏,牛贵儿偷偷叫来蔓儿。
“给你一笔钱,你先拿着,娘娘想办法送你出宫便是,太子那里你是回不去了。”
蔓儿竟然跪下。
“我要跟着娘娘,我不出宫,还请贵儿姐姐怜悯。”
牛贵儿倒是突然明白了蔓儿的用意。
“那你是怎么想的?”
“还请娘娘主张!若是太子被贬,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着,只求到时候娘娘让我跟着太子!”
牛贵儿想她怎么就不明白呢,算了多说无益,想着这几日兵荒马乱,便先让她在宫中待着。
钦天监施法果真有用,萧皇后晃晃悠悠地竟然醒了过来,蔓儿却有些得意张狂,整日在宫中花枝招展模样,牛贵儿也随她。
这日夜了,一个小宫女突然来唤蔓儿。
“太子想见你。”
“见我?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太子现在又不能私传信息,自是找我这个低等宫人传话,姐姐没见过也是有的。蔓儿姐姐现在是皇后娘娘眼前的红人,还求得蔓儿姐姐多多给太子说说好话。”
“是吗?”
“那你等等,待我去换身衣服来。”
她拿出了最好的金钗带上,又重重涂上了胭脂,可是蔓儿却并不属于好看的那一类,如此打扮却更显得有些东施效颦、不伦不类了。
夜风吹过树梢似乎有呜咽之声,前面带路的宫女似乎专门走人烟稀少之处,蔓儿在后努力跟随却累得气喘吁吁。
“你走慢点。”
可是再一抬头,前面带路之人却突然消失了。
“我害怕!妹妹你在哪里?”
可是蔓儿四处打量前面只有假山、树林,前面影影重重只远远的一个黑影矗立其中,那“人”故意压低声音说话。
“蔓儿。”
“你是?”
“我就是你口中的妖啊。”
恐惧袭来,可是妖怪却像是猫在杀死老鼠之前一定要故意玩弄一样,享受着蔓儿的恐惧,她开始哭,眼泪将刚擦好的胭脂融了一脸。
她开始荒不夺路,可是无论向哪个方向跑去,那妖怪都在前面,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夜空,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骨头渣都没有见着啊。
这消息不久也迅速传到了萧皇后处,一股寒意笼罩了她全身,钦天监只好派专人日日守护,还好太子正被关禁闭中,太子倒是脱了杀手的干系。
太子是没想到重明竟然会将蔓儿杀了。
“她活该被杀。”
“这毕竟是一条命。”
“她害你的时候可想你也是一条命?”
“好了,不再说这个人了。”
妖毕竟是妖,他天生嗜血怎会没有残忍的一面。
不过重明将萧皇后这么一吓,她倒是好久不敢找太子的麻烦,萧皇后身体恢复,不久太子禁闭也解除,这太子宫中养妖的传闻倒是也不了了之。
“娘娘,钦天监已将宫中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妖怪的行踪,皇上说宫中捉妖一事便告一段落了。”
“钦天监的那些废物有什么用!他们若能捉到妖,也不用这妖在宫中这么久了。这妖现在能让蔓儿凭空消失,下次焉能不是你我,若不解决他,终究是睡不好觉。”
牛贵儿低头想了想。
“娘娘我倒是有个办法。”
“说。”
“其实若说宫外的捉妖师,比钦天监本事大的也有,只是他们天性不受拘束所以不愿意入朝为官,不如我们予以重利,找来本事高者入宫捉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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