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汎眼见着潦草邋遢胡子拉碴的颓废青年,一把剃须刀,一把梳子,一坨面霜,短短的十几分钟,重新亮瞎了简汎的双眼。
他在心里更加印证他的想法,这就是表里不一的双面人。
临出门,这家伙还特意对着镜子,Wink了下,人模狗样出了门。
“现在去哪儿?!”简汎问。
“去看你。”唐不疑答。
“去看我?!”简汎脑中一个机灵,看他看他,他抖了起来,克制不住。这是不是说,说。他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让自己语气尽量平稳:“我,我还活着?!”
“不。”
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尾,睫毛尖尖垂了下来。就知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魂都出来了,命怎么还有!
唐不疑张了张嘴,吐出三个字:“你躺着。”尾调偷偷上扬。
简汎蔫了吧唧的道:“哦。”躺着,都死了能不躺着吗。他问:“今天是遗体告别会吗?!”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也是独一无二了。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估计已经哭晕过去了。
“什么遗体告别会?!”唐不疑挑挑眉,这娃儿想哪儿去了?!
简汎有气无力道:“你不是说我躺着吗?!死了不就躺着了。”
“想什么呢?!”唐不疑忍笑道:“让尸体躺一个月不火化,是想练尸还是想养蛊啊?!”
“一个月?!我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吗?!”
唐不疑微微蹙眉,语气微冷:“不要把死啊死的,老是挂在嘴边。”
“哟!你还信这个!”
嘴角抿了抿,没有说话。但表情对简汎已经给自己确认死亡这事儿,不认可。
似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简汎道:“我这个当事儿人都不在意,你不要放心上啦。”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想他堂堂一刚进校门的准大学生,还没有好好体验自由热烈的大学生活,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就像一曲将要弹奏到高/潮的钢琴曲,刚按响篇章的第一音符,钢琴就被收走了,再也没有音符演奏出。
看着车窗外有点眼熟的街景,简汎又惆怅起来。这座城市,他还没来得好好看一眼呢。主干道也没走过几条,就在学校附近转悠了几下。
失去的总是让人恋恋不舍的。
唉!
一个月啊,才一个月。两旁的树叶都被炽热的阳光晒得耷拉着,也不知道他的尸体臭了没有,这大夏天的。
唐不疑握着方向盘,眼睛观察周围车流,在中间这道平稳行驶。车内温度刚好,气氛还是有些许僵硬。简汎心里捉摸着,这人可真难伺候,阴晴不定的。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着他了?!现在还要靠他活着呢,万一他心情一个不好,直接将自己给拔了。
不行,绝对不行!好不容易重开,可不能还没开始就放弃了。
简汎:“唐帅,这是怎么了?!气氛有些压抑哦。”哦得缠绵悱恻七拐八个弯。
唐不疑认真道:“以后不要把死字,放在嘴边。”他加了一句,郑重的:“我说真的。”
简汎看不见唐不疑全部的表情,就在唐不疑看了一眼后视镜时,瞥见了他墨黑的眸子,深沉的让人陷了进去。
他弱弱道:“知道了。”
“刚刚是我没有说清楚,让你误会了。”唐不疑道:“抱歉。”
“你没说清楚啥?”
“……,你躺着。”
“嗯哼。”
“躺在病床上。”
“啥!”
唐不疑眼皮一阵拉扯,可想作为一根睫毛,简汎情绪有多么激动。他嚷着:“你说啥?啥躺在病床上?病床,是医院的病床吗?!”
“嗯,”唐不疑轻轻道:“躺了一个月了。”
他亲眼看着简汎脑袋着地,一大滩粘稠暗红的液体从地面上蔓延开来,缓慢地不可阻挡地。唐不疑第一次知道,大脑真的会空白一片。他站在原地,身体不听任何指挥,就立在那里。
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他第一见到简汎,心跳也是漏了半拍。他把见到简汎产生的生理问题,归咎到了那天天气温度高,身体产生的不适。
可他看见简汎静静躺在地上,他知道那天的心跳,是因为他这个人。
血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淌出来,源源不断,像是凌迟的刀子,一寸寸,割肉剖心。
“唐—不—疑!”简汎大吼出声,“你这过分了啊!有你这么说话大喘气的,你知道我刚刚给自己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设,才能轻松说出那些话,啊!你知道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眼皮一扯一扯的,唐不疑嘴角勾了起来。第一次见到简汎,就是你这么鲜活,原来真的不是天气温度的原因。
“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简汎看着后视镜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我们也无冤无仇吧,逗我玩儿很开心吗?!你等着,等我回去了,第一个就收拾你。”
“好啊,我等着。”他悠悠道,是愉悦的语气。
听在简汎耳朵里,却成了鬼魅的诅咒。这人再打什么鬼主意,骂他还能笑得出来,还气定神闲宠辱不惊。此子深不可测,可得和他保持距离。
简汎底气不足,道:“你不要笑得这么渗人。”
唐不疑嘴巴一咧,八颗雪白牙齿,刺痛了简汎的眼。
一种植物,果然这么不能惹!
唐不疑提着一个果篮,推开病房的门。床上简汎肉/体,姿势板正躺在上面。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体两旁,腿并拢直着,双脚八字分开。
睫毛简汎看着没来由一阵不舒服,谁家正常人这么睡觉的,硬得慌。
简妈妈放下手里的毛巾,搭在旁边的水盆旁边,刚刚正给简汎擦脸呢。简妈妈将垂在脸颊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脸色有些暗沉,眼眶下面两块明显的灰黑。还是轻笑着看唐不疑,轻轻说道:“小唐来了。”
“阿姨好。”
“谢谢你经常来看看他。”
“应该的。”
简汎拼命克制想要叫妈的冲动,但还是接受了唐不疑的建议。一般人怕是接受不了这么违反科学的事情,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他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唐不疑这么阴晴不定的家伙,脑回路复杂着,能接受情有可原。他妈看着自己养大的好大儿,直接成了一个植物人,打击已经够大了。要是再跟她说,她的好大儿成了一根睫毛,估计进抢救室躺病床的又要多一个。
他妈一躺病床,他爸肯定能直接把他拔掉,然后打火机一点,彻底成为一坨有机物。
这个风险还是不要冒的好,他还是想要多呼吸呼吸一下地球空气的。
“小唐啊,”简妈妈看了一眼手机,不好意思道:“你能帮我看一下小汎,他外公外婆来了,我去接一下。”
唐不疑礼貌应承下来:“好的,阿姨。您去吧,我会看着他的。”
“真是麻烦你了,最多十分钟,不会耽误你太久。”
“没事儿的,阿姨。我今天也没课,正好多陪陪小汎。”然后露出一个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老少通吃的微笑。
小汎?!小汎也是你能叫的,跟你很熟吗?!哼,简汎心里嘟囔着,但却不能出声,憋着,生气。哼!
房间门刚一合上,简汎就忍不住了,开腔:“唐不疑,注意言辞,小汎也是你能叫的!”
唐不疑挑挑眉,道:“不叫小汎,那叫什么?”接着嘴巴轻轻一张一合:“汎汎?!”
“我——,你大爷!能正经点儿吗?!”简汎白眼一翻,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气起病来无人替。而且现在也不是斗嘴的时候,他忍!
他一扭一扭的,着急道:“快快快,快让我的灵魂和我的肉/体,合二为一。我已经听到他在召唤我了,你快点儿。”
唐不疑也不耽误,直接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了简汎的手,轻声问:“有感觉了吗?!”
“没有。”
手往上移,握着他的手腕,“这样呢?”
“没有,你再试试其他地方。”
手臂,肩膀,腹部、胸部、大腿、小腿、脚掌,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将简汎整个摸了一遍,一点魂魄入体的感觉都没有。
简汎有些气闷:“你有没有好好摸!”
“我真的有好好在摸。”
“那为什么没效果?!”魂都回来了,咋就没反应呢?!说好的灵欲合一呢!
唐不疑轻声安慰着:“我们慢慢来,会有办法的。”
“离魂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急了。”简汎吼出一句,随即就后悔了。他离魂又不是唐不疑造成的,而且他还帮自己。现在却把脾气撒在他身上,简汎觉得老脸一红。他支支吾吾:“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唐不疑摇摇头:“没事儿,不怪你。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会情绪失控的。”
这人还怪好的,简汎心里偷偷给他送上了一张好人卡。
“我有一个想法,可能有点失礼。”他道。
“你说你说。”这都啥时候了,失什么礼。只要能让他回去,让他赤果果也行啊。
唐不疑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在想,是不是你和你的肉/体,要没有隔阂才能建立连接,效果是不是会好点。”
简汎:“啥意思?!”
“……,就是睫毛去碰。”
睫毛去碰,听着正常,实施起来可能有点暧昧。一个大男人趴在另一个大男生身上,睫毛刷过一寸寸的皮肤,多少都有点匪夷所思。
简汎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方式确实有点为难唐不疑了。他是个植物人,没感觉。可唐不疑是个活生生的男大学生啊!
难怪唐不疑欲言又止,这——,这——。
简汎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我——,你——,这——。”
唐不疑嘴角一勾:“我的清白要不保咯。”
“你占我便宜好不好。”简汎反驳道,理不直气也不壮。
“汎汎这么说,可真是伤人。”他顿了顿,双手一摊,“这个建议,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别呀,唐帅,唐校草,唐哥,”简汎好声好气,恳求道:“别考虑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救救我吧,求你啦!拜托拜托。这样吧,只要你肯帮我,以后你的早餐我包了。”如果简汎现在有手,胸膛估计已经被拍得砰砰响。
唐不疑微微皱着眉头:“好为难啊。”
“不为难不为难的,现在没人。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求你啦,好不好?!”简汎声音软绵绵的:“好不好,唐哥哥。”
唐不疑暗爽着,嘴角勾着,压都压不下去。嘴上很为难:“行吧,我的清白能救人一命,也是好的。”
简汎:“嗯嗯,唐帅最帅了,宇宙无敌第一心肠好。”
唐不疑弯下腰,却顿住了。他问:“我从哪里开始?”
“额?!”简汎被问住了,这真是个好问题。科学频道已经早就换成玄学频道了,所以不能用科学的角度考虑问题。妈的,玄学咱也没学过呀。他试探回道:“要不,睫毛对睫毛?!”
“你确定?!”
简汎没底,弱弱回道:“不确定。”
唐不疑摸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你能重生到睫毛上,应该自有它的缘故。”他接着道:“如果真有不可明说的因果,同类应该有相同的磁场,对接起来应该会顺利些。”
这番话像是给他自己的洗脑,唐不疑些许凝重表情放松下来,他笑道:“那我就开始了。”
“嗯嗯,麻烦你了。”
唐不疑弯下身子,双手撑在简汎两旁。简汎眼见着眼前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他紧闭的眼皮上,睫毛贴在下眼睑上,睫尾向上弯成一个小小的弧度。
莫名的,他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心脏砰砰。唐不疑的呼吸拂过他的唇,嘴唇与嘴唇的距离,估计也就能塞下一根头发丝。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砸在墙壁上,力的相互作用,让门回弹了两下。门口一声炸雷:“你在干什么?!”
视线豁然一下转移到门口,简汎看到了门口,四张精彩纷呈脸色铁青的脸。
啊啊啊——!
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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