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慌慌张张地从单元门里跑出来，下台阶时还摔了一跤，他不敢走大路，沿着一条小道向小区后门蹿去。
他刚跑出没多远，就被人偷袭了。来人从后面以迅雷之势冲上来，在他反应之前扳住他的一只胳膊往后一掰，一脚踹上他的膝盖窝，直接把他怼在了墙角。
是小伍。
叶宁来的路上，他一直偷偷跟着叶宁，看到叶宁进了房间半天没动静，突然又有个人涕泪横流地逃出来，他就觉得情况不对。所以他迅速出手，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截住了可可。
“别出声儿！”小伍右手掏出后屁股兜的一把小刀，甩开，刀尖顶在可可的颈侧。
“大哥，大哥饶命！”感受到刀尖的冰冷锋利，可可吓得魂飞魄散。
“别回头，别管我是谁。说，屋子里什么情况？快说！”
“有，有一伙人要绑架叶宁，他们让我骗他过来……”
“他们要把叶宁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任务只是引他过来。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的，不怪我呀……”
“闭嘴！”小伍心里飞速地盘算着，他手上用力，刀尖在可可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我说，你听着，你现在马上用手机打出两个电话。第一个打给警察，报警。第二个，打给那个姓梁的老板。”
“大哥我不敢，他们会杀了我的。”可可哭道。
“傻X，我是在救你。你不报警，你就是同伙，这是犯罪！还有，你觉得梁顾会放过你吗，他一定会扭断你的脖子把你碎尸万段；但如果你救了叶宁，就算你在警察那儿遇到麻烦，梁顾也会保你的，你明白吗？！”小伍凶巴巴地喊。
可可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晕乎乎地掏出了手机，还是有点迟疑，“大哥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梁总的？”
“别磨叽，快打！”小伍心急如焚，多耽误一秒，叶宁面临的危险就更大一分。
可可打了110，“我，我要报警，我朋友被人绑架了，他有危险，地址是……”
他报完警，想继续打电话，手指在按键上突然停住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我不知道梁总电话啊——”
小伍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我说，你打。”
可可拨通了梁顾电话，急三火四地说：“喂，梁总吗，我是可可，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没关系这不重要，我要告诉你叶宁现在很危险，他被人绑架了，我已经报警了，你快点过来……”
打完了两个电话，可可已经满头是汗，哆嗦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小伍着急去查看叶宁的情况，刀尖儿又往下压了一分，恶狠狠地警告他：“记住，要想活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就说是你自己不愿意同流合污才报警的，听见了吗？！”
可可吓到神志不清，胡乱地点着头。
“不许回头，从1数到100再滚，大声数！”说完，小伍一搡可可，转头飞速地跑了。
“1、2、3、4……”可可哭兮兮地数起来，一边数，一边哗啦啦地尿了裤子。
***
叶宁被那些人按在窗边的沙发上，他试图反抗，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嘴角流出了血，嘴里一股咸腥味道。几下重拳砸在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昏厥，他本能地蜷缩了身体，徒劳地抵抗着雨点般落下的拳脚。
妈的，这个打法，不死也会残废的，这些人，为什么下手这么狠？叶宁晕晕乎乎地想，他努力睁开被打得青肿充血的眼睛，记住眼前的每一张脸，他想，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还能活着出去吗？叶宁并不确定。
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宁脑子不是很清明，他昏昏沉沉地仿佛离开了身体，整个人飘在了空中，俯瞰地面，鲜血淋漓，一片狼藉。
看着自己的惨状，叶宁心里竟没有多少恐惧。
死，他不是很怕。
他只是觉得遗憾。
很多事情，他还没有做完，很多人，他还想要再看一眼。许多面孔从他面前一一闪过，他好像逆行在人群中，缓慢地走着，和那些人擦肩而过。他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所有人都散去，他影影绰绰地看到了一个影子，高大又模糊。他知道那是谁，他认得他，他记得他的笑容，记得他全部的温柔体贴，他好像，还有好多好多没来得及出口的话，想要对那个人说……
他突然心头一热，整个人都悲伤起来。
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也罢，他已经是个罪人了，再也洗不清了，那就这样吧，就让一切都停在这里吧，也许那人永远不会知道他做过的事情，也许，会永远记得他的……
他痛苦而混乱，绝望又不甘，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飘越高，眼前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以为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的时候，那些人停了手。然而罪恶并没有就此停止，他们嬉皮笑脸、面目狰狞地围拢上来，那些猥琐目光背后的含义，叶宁再明白不过了。
叶宁用尽力气抬起头，鼻血如瀑布流下来，呛得他咳嗽，他喘息了几次，虚弱地挣扎道：“别碰我，什么都好商量。”
“死心吧，谁叫你得罪人了，今天你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几个人嬉皮笑脸地按住他，“老大，你先！”
黑老大露出邪恶的笑，像个肥硕流油的癞蛤蟆一样，朝叶宁伸出了魔爪……
他的手眼看就快碰到叶宁了，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哐啷”一声，一块硕大的砖头砸在窗子上，玻璃哗啦碎了一地。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众人楞神之际，第二块第三块转头连接砸了过来，整扇窗的玻璃几乎都碎了。
“什么人！”老大如同惊弓之鸟，怒气冲冲地指使两个小弟，“快出去看看。”
那两个小弟刚要往外跑，门突然被撞开了，负责望风的人连滚带爬地扑进来，撕心裂肺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大路口有有有警车，条子来了！”
“是冲我们来的吗？”老大大惊失色，“谁他妈报的警！”
“不，不知道，警车突突突，突然就出现了。”望风的小弟结结巴巴回答。
老大皱眉来回踱了两步，看向叶宁，沉吟一秒，“把他一起带走！”
“来不及了大哥，你不要命啦？！快跑吧！”尖嘴猴腮的那个急赤白脸地吼道：“要是有一个被警察逮着了，我们全都得完蛋！”
老大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思考片刻，气急败坏地一跺脚，“跑，赶紧跑，先跑了再说！”
众人见老大发了话，立刻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跑出门去，作鸟兽散。
老大出门前，露出威胁的眼神，用手指恶狠狠地指了指叶宁。
***
叶宁一动不动仰面斜靠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空洞，整个人像是灵魂出了窍。
“叶宁哥。”窗外，传来小小的压抑的声音。
叶宁艰难地撑起身体，向外看去。隔着窗子的栅栏，他看到了小伍。
“我逼那个小白脸报了警，放心，我没有暴露自己。”小伍低声快速解释。
叶宁什么都明白了，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他虚弱地笑，“谢谢……”
小伍胆战心惊地看着叶宁——他身上的衬衫碎成了布条，胸口肋骨满是青紫的淤痕，右侧额头裂开了一道口子，血糊满了眼角和半张脸，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左手的无名指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外翘着，小伍一看便知，那是骨头断了……
小伍想说什么，可是嘴唇抖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一眨眼，泪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那是他的叶宁哥，是他做梦都想要保护的人啊。
叶宁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强忍着疼，安慰小伍，“我没事。”
“叶宁哥你受苦了，我见不得你这样，我不要……”小伍伤心地哭着。
叶宁对他露出一个苍凉的笑，“别哭，好弟弟。”
“叶宁哥，我们走吧，我们不要做棋子了，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叶宁哥……”小伍泣不成声。
“你说得对，做完这件事，你会拿到很多钱，”疼痛让叶宁呼吸有些困难，他咬牙坚持说下去：“你拿了钱赶紧离开，不要再混帮派了，好好去读书，或者学门手艺，你太年轻了，不要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明白吗？”
“我明白，”小伍拼命点头，“到那个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叶宁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看着小伍充满希望的眼神，半晌，疲惫而艰难地笑了笑。
“咣当！”屋外传来一声铁门声响，小伍和叶宁同时变了脸色。
“是警察，快走。”叶宁皱眉道。
小伍不舍地说道：“你保重。”随即迅速弯腰贴着墙根溜到天台边缘，闪身飞上了对面平房的屋顶，不多时便消身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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