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入十二月，剑桥的街头巷尾逐渐被浓郁的圣诞氛围包裹。
古老的学院建筑上挂起了闪烁的灯饰，商店橱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节日商品，空气中仿佛都飘散着热红酒和姜饼的甜香。
盛阳所在的社团组织了一次圣诞主题活动，其中一项任务要求每位成员在节日期间，与至少三位来自不同院系的同学或朋友拍摄创意圣诞合照，旨在促进跨学科交流。
当然，更多是为了好玩和留作纪念......
这对向来人际圈子简单的盛阳来说，简直是个难题。
姐姐盛蓝算一个，陈南南算一个……还差一个。艾儿霖和他同系，不符合要求。
他脑海里过了一遍认识的人，似乎……只剩下那个最近频繁出现在他生活里，却又已经一周没联系的身影。
自从上次在迟骁公寓吃过那顿番茄虾滑粉丝煲后，两人这一周都各自忙于期末前的功课和项目，没再见面，连信息都发得很少。
此刻要主动去联系，盛阳心里莫名有点……别扭。
尤其是，还是为了这种有点幼稚的社团任务。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迟骁的动感超人头像，手指悬在空中犹豫了很久。
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更衬得他此刻的纠结。
最终，对完成任务的执着，或者说，对凑不齐人数的窘迫......战胜了那点微妙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打字发送。
Sun：在吗？
Sun：能帮个忙吗？
消息发出去后，盛阳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细雪纷飞的剑桥，心里有点没底。
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然而，回复就来了。
Chi：什么忙？你说。
速度之快，让盛阳微微一怔。
他抿了抿唇，尽量简洁地说明了社团合照的任务要求。
Sun：社团活动，需要和不同院系的人拍圣诞合照，还差一个人。
Sun：你……有空吗？
这次迟骁回复得更快，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和积极。
Chi：有空。
Chi：什么时候？我随时都可以！
Chi：[小狗搓脚.gif]
看着那个欢脱的动图，盛阳仿佛能看到手机那头的迟骁，心里的那点忐忑莫名消散了些许。
Sun：明天下午三点，King's College 门口见？
Chi：没问题，准时到。
约定好时间地点，盛阳松了口气。
但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当他提前几分钟到达国王学院门口时，迟骁已经等在那里了。
雪后的剑桥银装素裹，国王学院宏伟的哥特式建筑在白雪的映衬下宛如童话中的城堡。
迟骁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围着一条款式简单的深灰色羊毛围巾，鼻尖和耳朵被冻得有点发红，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纸袋。
看到盛阳，他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呵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结成白雾。
“等很久了？”盛阳看着他冻红的脸，问道。
他自己穿着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围着羊绒围巾，浅金色的发丝落在额前，在雪景中干净得像会发光。
“没有，刚到一会儿。”目光落在盛阳身上，几乎移不开。
他把手里的小纸袋递过去，语气带着点故作随意“圣诞快乐。”
盛阳愣住了，看着那个明显是礼物的纸袋，没有立刻去接：“……这是？”
“圣诞礼物啊。”迟骁往前又递了递，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路过商场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了，打开看看。”
盛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纸袋不重，里面是一个质感很好的深蓝色丝绒盒子。他打开盒子，是一款设计简约大气的香水瓶，某个以精致和独特香调著称的知名品牌。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就选了这款。”迟骁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导购说比较清新冷冽，后调又有点温暖……我觉得，有点像你。”
苦橙叶的微苦绿意，混合着雪松的干燥木质香气，清冷中透着沉稳与干净，确实与盛阳给人的感觉奇妙地契合。
盛阳握着冰凉的玻璃瓶身，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很少收到这样精心挑选的礼物，尤其是来自一个……算是朋友，但关系又有点微妙的人。
他抬头，看向迟骁那双充满期待又带着点忐忑的眼睛，轻声说：“谢谢，我很喜欢。”
没有过多的客套。
迟骁觉得这礼物买得太值了。
“我们先拍照吧？”迟骁怕盛阳不自在，主动把话题拉回正事。
“嗯。”盛阳收起礼物，点了点头。
如何在充满圣诞氛围又标志性的国王学院前拍出符合要求的“创意合照”，成了一个小问题。
两人都不是爱搞怪的性格，对着手机镜头，姿势难免有些僵硬。
“要不……我们举个圣诞树小灯串？”迟骁从背包里掏出提前准备的一小串电池供电的暖黄色小灯串，心思可见一斑。
盛阳看着那串亮晶晶的小灯，点了点头。
迟骁把灯串的一端递给他，自己拿着另一端，两人之间便被星星点点的暖光连接起来。
他们站在覆着白雪的学院大门前，背后是庄严的建筑和缀满装饰的圣诞树。
“看镜头——笑一笑！”迟骁设定好延时拍摄，快步跑回盛阳身边。
在相机咔嚓声响起的前一刻，迟骁下意识地朝盛阳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而盛阳，看着镜头，虽然笑容很浅，但是格外柔和。
照片定格。
“拍得挺好的。”迟骁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满意得不得了，立刻把照片发给了盛阳。
盛阳看着照片，也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任务完成，他本该道别离开，那句“我先走了”似乎有点说不出口。
迟骁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犹豫，立刻提议：“拍完了？那……要不要顺便逛逛圣诞市场？就在附近，听说很热闹。”他指了指不远处传来欢声笑语的方向。
盛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犹豫了一下。
他其实不太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但……“好。”
圣诞市场果然人声鼎沸，小木屋摊位鳞次栉比，售卖着各种手工艺品、热红酒、烤肠和甜点。
空气里混合着肉桂、糖霜和烤坚果的浓郁香气，充满了节日的欢快。
两人随着人流慢慢走着。
迟骁很自然地走在靠外侧，替盛阳挡开拥挤的人潮。他看到卖热红酒的摊位，买了一杯递给盛阳：“暖暖手，不喜欢喝的话拿着也行。”
盛阳接过温热的纸杯，馥郁的酒香和香料气息扑面而来。他小口尝了一下，甜甜的，带着果香，酒精味不重，意外的还不错。
迟骁自己则要了杯热可可，上面堆着蓬松的奶油。他看到旁边有卖手工姜饼人的摊位，又跑去买了两个，递了一个造型可爱的给盛阳。
盛阳看着手里那个画着笑脸的姜饼人，又看看迟骁手里那个有点歪歪扭扭的，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很浅，却像冰雪初融，让迟骁看呆了。
“笑起来真好看。”迟骁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有点唐突。
盛阳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耳根也漫上一点薄红，却没有反驳或生气，只是低头咬了一口姜饼人。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磁场，将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
第二天下午，化学工程系的最后一节课即将结束。
迟骁有些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本，脑子里还在回味着昨天。
就在这时，坐在他旁边的同学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嘿，迟骁，外面有人找你。”
迟骁疑惑地抬头望向教室门口，瞬间愣住了。
只见盛阳正安静地站在走廊里，依旧是那件白色的羽绒服，浅金色的头发柔软地贴着额角，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颇为考究的深灰色礼品袋。
他似乎有些不适应周围投来的打量目光，微微垂着眼，但身姿依旧挺拔。
迟骁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在教授宣布下课的瞬间就冲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难以掩饰的惊喜和诧异。
盛阳看到他，抬起眼，将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给你的。”
迟骁看着那个袋子，又看看盛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
“回礼。”盛阳言简意赅。
迟骁接过袋子，一种莫名的、急于划清界限的感觉，“你也太客气了吧？就是个小礼物，不用这么着急回礼的。”
盛阳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那点失落，只是认真地解释：“没有客气。朋友之间，本该礼尚往来。”
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好奇地问：“是什么？我现在能看看吗？”
“你回去再看吧。”盛阳却阻止了他，看了一眼手机，“我下节课快开始了，先走了。”
说完，他对迟骁点了点头，便转身匆匆离开了，留下迟骁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个沉甸甸的礼物，心情复杂。
晚上，迟骁回到公寓，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个深灰色的礼品袋。
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硬质纸盒，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款最新款的苹果手表，深空黑色的表壳搭配黑色运动表带，低调而实用。
迟骁愣住了。
他拿起手表，在灯下端详着，心里五味杂陈。
高兴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给盛阳发了条信息。
Chi：礼物我收到了。
Chi：怎么会想送这个？？[图片]
过了一会儿，盛阳回复了。
简单直接，甚至带着点他特有的那种纯粹：
Sun：觉得你做实验的时候应该会用到的。
Sun：比较方便。
看着屏幕上的解释，迟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起自己在实验室里，确实有时候会手忙脚乱地看手机时间或者记录数据间隔。
盛阳观察到了，并且贴心地选择了这个礼物。这份心意是真实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细心和实用的。
迟骁瘫倒在床上，举起那只手表，对着灯光看着。冰冷的金属表壳反射着光芒。他当然喜欢这个礼物，因为这是盛阳送的。但他更渴望的，是那份礼物背后，能带着一点点超越“朋友”的特殊性。
他叹了口气，将手表戴在手腕上，尺寸刚好。他盯着手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
Chi：谢谢，很实用。
Chi：我很喜欢。
Sun：嗯。
对话戛然而止。
他感觉自己好像前进了一步，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了回来。
盛阳就像一座美丽的迷宫，他好不容易找到入口，却发现里面的路径更加曲折难行。
而另一边的盛阳，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也并非毫无波澜。
他送手表，确实是因为觉得实用。但选择这个价位和品牌的礼物，潜意识里，是否也有不想欠对方太多，或者……想要维持某种平衡的心思呢？
他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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