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郎上赶着去见林玉珠,可是蓄谋已久。
济世堂林家,掌着大半个京城医馆药物定价,富得流油。林有仁那老家伙,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手中人脉颇丰,势力极大。
他敢觊觎林家,是他知道林家只有林玉珠一个女儿,他若娶了她,等林有仁一死,那林家的产业,不就是他齐大郎的产业了么。
齐父给他定亲,他看不上小桃,就是因为这个。
有金宝珠玉在前,桃儿李儿算什么东西。
林玉珠长得相貌平平又怎样,他要的是钱财!
穿过龙蟠街,拐进九华巷,巷子尽头有个青瓦街门,院内屋舍庭院俱全,且有角门连接济世堂,林玉珠归宗后就住在这儿。
齐大郎心中愈发火热,他齐家一家在京城三代积累,才盘下几处小屋小舍,舔着脸称自己小有家财。和林家一比,犹如大象和马喽。
就为着这些房产,吹捧追求一个寡妇,倒也不算亏。
他一路心思荡漾,进到屋内,迎面一个茶盏飞了过来,咔嚓一声四分五裂摔碎在脚边。
齐大郎哎呦一声,假惺惺笑道:“林娘子,看到我来,也不必这样惊喜。可是茶水太烫?这些侍婢怎么伺候的,你可要好好教训她们,对待主子要尽心。”
他几步上前,伸出马猴爪子似的手,就要去拉林玉珠。
林玉珠眉毛一竖,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退下!瞎了你狗眼,敢调戏你姑奶奶!”
齐大郎吃疼,手却没躲,摸了她一把腻白的腕子,这才笑嘻嘻道:“瞎了眼,我也能闻见娘子喷香的味道。林娘子是淑女,我齐大贵好逑。”
“少嘴花花,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们齐家是怎么做事的?让你们对付一个丫头片子,就这点小事都能办砸?”林玉珠看不上齐大郎那贼眉鼠眼的样儿,说话也很不客气。
齐大郎叫屈道:“林娘子可别这么说,我是真冤啊。你一张口,我都答应和那乡下村姑定亲了,为了帮娘子,婚姻大事我也能舍。现在那丫头还是我齐家定亲的人选呢,这怎么就叫办砸?”
“哼,让你借着和村姑定亲,给苏家那丫头片子栽赃,这会儿官府都不去回春堂,又是怎么回事?”正常查出与叛党有勾连,官差早就捉走嫌疑人了。
“证据我交了啊。”齐大郎道:“荷包里写的那些都是你这里给的,是不是写的内容不对?”
林玉珠板着脸道:“当真把东西放回春堂里了?”
齐大郎拍胸膛保证:“自然当真,真放进去了。”
“那不应该,官差都是宁肯抓错绝不放过,就算岐黄谷的人出面作保,也没那个牌面挡住才对。”林玉珠眼里全是惊疑,她皱着眉扫了齐大一眼,道:“你继续跟着那个小桃,想办法逼她去找苏家丫头。”
“这次逼她带什么?那村姑骨头硬的很,未必肯答应。”
“次次都用实物栽赃,你当官府是傻子?这次逼她去医馆找人就行,不用她带东西。”林玉珠嫌弃道。
齐大郎眼中贪婪一闪而过,他附和道:“是,是,让她去找苏丫头求救,我这就去找她家麻烦。她哥嫂收我齐家的定钱,如今那丫头闹着要退亲,这钱得让他们吐出来。就不知道她那废物哥嫂,还拿不拿得出这笔银钱喽。”
小桃的哥嫂,真拿不出齐家定亲给的钱。
之前张大娘让他们俩去城中替小桃打听,这俩贪货接了齐家给的定钱,私底下昧在了手里。张大娘全然不知这笔意外之财,听信他俩的话,以为定亲的是家好人家。
等齐大郎在医馆欺辱小桃的事一出,张大娘才觉出不对。
她将儿子儿媳关在家里,厉声喝问,方知二人糊弄了事,满眼钱财,全然不顾亲情,险些误了小桃终身。
张大娘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晚了。
亲事定了,礼金收了,要退给齐家,银钱被儿子儿媳花用了!她可怜的小桃,硬生生把自己熬得瘦成一把骨头。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回春堂,苏颜妍正在给常用工具消毒。
她支起一个大锅,锅里水汽沸腾,金属工具在水中,高温煮过,完成杀菌。
她最近慢慢积攒了许多新点子,一个人时,常常琢磨研究,一条条记录在本子上。
中医西医是两种体系,她学不来李真李善那一套,自己熟识的知识,有很多悬浮空中,她想着把它们融进当下环境里。
萧景琮就在她忙得满身大汗时,出现在医馆里。
“仲景!”苏颜妍见到他,又惊又喜,她腾得站起,提起裙角,小跑着冲到他面前。
萧景琮笑意融融,手中白玉嵌丝折扇唰的打开,半遮半掩露出一双桃花眼。
有风吹拂而过,几缕乌丝扬起,纱质袍袖微动,颇有醉玉颓山之态。苏颜妍一时目眩神迷,差点看呆了去。
“苏姑娘,巧遇。”他声音压的低低的,很像某种音色醇厚的乐器响起。
苏颜妍噗嗤一笑:“天呐!你怎么故意凹这种造型,还把声音夹成这样子!回家一趟跟谁学的这套?”
还巧遇,谁家好人跑到别人家大本营里,说自己巧遇。
要是搁二十一世纪,这种搭讪方法会被人挂网上吐槽的。
苏颜妍拍拍自己扑通扑通跳的欢快的小心脏,悄悄吐出一口气。
仲景长相太戳她了,刻意耍帅有被惊艳到,可不能让他发现,太尴尬了。
萧景琮修长的手一格一格收起扇骨,琥珀色眼瞳直直盯着她,缓缓从她羞涩闪躲的眼滑向她绯色耳垂,道:“我一直都这样,哪里有故意。苏姑娘,义兄回来,我与他和好了。”
“义兄说,你是个好姑娘,让我好好谢谢你。”
“你同你兄长说起过我?”苏颜妍惊讶。
“自然。你治好我牙疾,还开解我的心结,我要让他知道,有人对我好着呢。”
萧景琮半是炫耀半是得意,在兄长跟前说起他与苏颜妍的事,狠狠替她刷了一波好感。
义兄为了那姓袁的女人,把他训斥一遍,离京三年。他现在也有喜欢的人,才不会像从前一般,挤在兄长身边,非要黏着他呢。
他拜托义兄帮忙守家,特别痛快允诺他可以和那姓袁的女人一起,将现任镇南王萧晟玹惊得,险些以为他被谁假扮了。
连袁因那女人都被他反常的言行炸出来,排除了伪装易容的嫌疑,顺便兴致勃勃套他的话。
“家中有义兄帮我,我就能跟着苏姑娘,多在外边一段时间了。”
“跟着我?”苏颜妍指着自己,樱唇张成圆圆圈。
“我想陪在你身边。”萧景琮觉得喉咙痒痒,咳嗽几声,咽了下唾沫。
他余光瞥了苏颜妍一眼,看到她一副惊讶表情,恼羞成怒:“我周边有宅子,住在这里怎么了。难得空闲,来找你一起说话解闷,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苏颜妍:……越说越痴汉了老铁。
她头上滑下一排黑线,摆手道:“行行行,不要再解释了。你要呆就呆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刚好想找个人陪着调研呢。”
萧景琮不满道:“那我没来你要找谁一起?除了我你还找旁人来了?”
他明明吩咐岐黄谷那俩人每天盯梢,这情况怎么没给他传信?
苏颜妍白他一眼:“还能有谁?我以前和小桃一起的呀。”
萧景琮哦了一声,放下心来。那个农家女啊,那没事儿了。
“小桃好倒霉,她遇到一个特别奇葩的定亲对象,上次咱们通信时我说的那个意外事故你记得吗?”
苏颜妍找到熟悉的安全感,无缝切换成话搭子模式,拉着萧景琮碎碎念:“我怀疑有人故意搞我哦,小桃那个渣男对象居然到医馆来找事。还有人使坏栽赃我勾结安南逆党你信吗?”
“逆党唉,这种档次的罪名都能想得出,真是太可怕了。幸亏岐黄谷名头还挺有用的,不然搞不好你可见不到我了。”
“哎哎,什么话都说。”萧景琮打断,不想她说不吉利的话。
“都是皇帝的锅。”苏颜妍不悦吐槽。
萧景琮坐着听着,膝盖就中了一箭。他挺直腰问:“这和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他早不抓逆党晚不抓逆党,嘿,等我接手医馆他开始抓逆党了。为了他稳固权势,拖到现在,给大家伙带来多少麻烦。”
“噤声!越说嘴上越没数,小心隔墙有耳。”
“嗐,咱们平头百姓闲谈,怕什么。就算皇帝手下有密探,也不会来监视我们。”
隐藏在横梁上的密探甲:……
隐瞒身份的真·皇帝·萧景琮:……
苏颜妍见他又呆住,不由停下,问道:“又怎么啦?好好好,咱们不聊皇帝陛下。左右和咱们没关系,咱们待会儿去街上转转,抽查几个样本。这样总行了吧?”
萧景琮艰难问道:“看你这样子,对当今有什么看法?”
“看法?你想听哪个版本的?官方版还是私人版?”
“能都说说吗?”萧景琮咬牙。
“官方版就是好好好!英明神武手腕高超御人有术。私人版就是……”苏颜妍刚要说,就被打断。
“苏姑娘——”
“小桃?”苏颜妍听到声音豁然转身,看向门口。
门口光线明亮,小桃逆着光,影子在她脸上模糊成黑灰色阴影,如同戴上口罩面具。
苏颜妍听她断断续续说道:“姑娘能不能…借些…借些银钱给我…”
她一把拉住小桃的微凉手,声音坚定响亮:“当然可以,小桃,要多少我都会帮你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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