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被前一天的女招待叫醒的。
这次依穆莱法没有掩饰自己的清醒，清透的黑色眼睛像不见底的漩涡，注视着坐起来的人。
窗帘有一条缝隙，带进来的金色光带堪堪提供了光源。
夏荷懒散打了个哈欠，微卷的长发披在脑后，半眯着眼就跨过他去开门，果不其然是脸颊微红的托蒂卡。
她雪白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老板，早饭已经放在您的桌子上啦。”
夏荷摸摸她的脑袋，托蒂卡像某种小动物，乖乖地低下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昨天还勉强对依穆莱法展现一点好奇心的她今天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
夏荷随手关上门，跨过地铺，一边熟练的抖着被子，一边向坐着从始至终没动的男孩解释：“在你来之前托蒂卡算是最小的孩子，难得来了个更小的，这孩子就有点吃醋了，她没什么坏心思。”
坐着的男孩面色不变，也起身学着笨拙的理起被子：“我明白的。”
他联想到当初这人的养女宣言，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进了洗漱间。
夏荷在沉默中反应过来，试图找补：“我就是多关注了她一点，现在你是我的孩子，我当然是偏心你的……”
在依穆莱法平静的目光下，她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讲到最后，不知又有了什么底气，大声宣布：“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我以后肯定天下第一偏心你！”
洋娃娃一样精致的男孩半垂着长长的睫毛，嫣红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好哦，妈妈。”
夏荷被这个称呼手抖了一下，手上的“特制牙膏”多挤了一大团。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嗯、嗯……”
她开始畅想起养孩子的乐趣一二三式了，反派小时候真的好会察言观色，外在真是一个小天使啊！
不再理会好像陷入某种妄想、捧着脸嘿嘿笑的监护人，依穆莱法如常结果被挤得过高过量的牙膏，站在一边清洗起来。
这次牵着他的手格外有力，依穆莱法照旧吃完，已经能娴熟地捧起吃完笑吟吟看他的监护人的碗了。在水流声和“我家孩子真懂事真聪明真可爱”的夸赞混合曲中准确无误地将碗塞进柜子里。
出去的时候被殷勤地递上手帕。“辛苦啦，去和大家正式打个招呼吧～”
“等会不用做什么，顺着我的话好好叫人就行。”
心里对这个人排斥洗碗的程度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依穆莱法暗自记好新监护人的资料，跟着她出门。
底下的人忙来忙去，灰蓝色裙装的美丽少女在食客之间如蝴蝶般穿梭，餐品流水一样送到桌上。
咯吱咯吱下楼梯的声音在人声鼎沸的餐馆里不太起眼，托蒂卡却一下子捕捉到，将手上东西放好，明媚的扬起一个笑，像春日生机勃勃的向日葵，阳光而端庄地“老板，您来啦！”
角落里毫不起眼的棕黑发色的男侍应生抬起头，点了点头权作打招呼。
“哟——难得见老板下来啊——”怎么还带了个孩子？”
微笑回应完托蒂卡，夏荷对这个高大的糙汉子食客解释：“他叫依穆莱法，是我远房亲戚的孩子，他的父母出了意外，我就把他接过来跟着学一门手艺……”
随着解释，她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哎、真是世事无常啊，没想到这才不过几年……”
听者闻言露出同情的眼神，起身，蒲扇一样的大手拍了拍她身后人的肩膀，“放心吧，我老杰克在一天，就会帮你关照这孩子一天！”
他的承诺激起其他人声声应和，一时餐馆其乐融融。
夏荷余光扫过依穆莱法僵硬的身体，悄悄捏了捏手让他不要躲，面上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有杰克叔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太感谢各位了……我也不同诸位客气，”
她回过头，一手搭在依穆莱法的肩膀上：“阿莱，叫杰克伯伯。”
“杰克伯伯好。”依穆莱法状似腼腆地低下头，稚嫩的少年音让一些人更怜爱了。
拍到肩膀上的力道更大了“哈哈哈，好孩子好孩子，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了都可以来找伯伯。”
一串黄铜色的珠子被他随手从腕上接下，塞到依穆莱法手里：“时间仓促，没准备什么，这是见面礼。”
依穆莱法捧着东西，慌张地看向夏荷，夏荷捂着嘴更感动了：“你杰克伯伯的一片心意，收着吧，以后也要好好回报伯伯的帮助啊。”
就像开启了什么开关，赞扬声铺天盖地地传过来，本来变得稍小的讨论声一下子又大了起来。
“这孩子真是懂事听话啊。”
“真别说，我家那个不省心的侄子有他一半听话就感谢上帝了。”
夏荷无奈的转过头：“您的侄子年纪轻轻考上第一魔法学院，前途无量呢，实在是过谦了啊巴里特大叔。”
“阿莱，那就是你巴里特大叔，没啥别人缺点，就是爱谦虚，你可别当真。”
皮肤黢黑的淳朴大叔也笑起来，拍着胸脯保证：“我可没谦虚，要是码头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来找我巴里特。”他从腰上的口袋里找了半天，摸出一枚黄橙橙的硬币“大叔没准备什么，这个小玩意就收着吧。”
一群人向他介绍着自己，争先恐后地塞过来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礼物”，很多人都围过来摸了摸依穆莱法的头顶，对他的表现赞不绝道口。
一一告别热情的食客们，夏荷声称全场免单后在大笑声里带依穆莱法来到后厨。
关上门，确定听不见了，夏荷的表情收起来，叮嘱依穆莱法把东西保管好。
“记得什么是谁的礼物吗？”
依穆莱法点点头：“记得。”
“以后要是我不在，有需要可以去找他们。”穿过长廊，跟在后面的依穆莱法视线定格在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灭的脸上：“没有关系吗？”
有很多问题想问。
没有关系吗，把这样的“人脉”送到他手上。
没有关系吗，这样大喇喇地宣布他的存在，明明关系还可以更疏远，假装是新来的学徒也没什么违和，这样深的绑定何尝不是以后摊上他做的事。
“没关系，要好好看着孩子嘛。”
找她熟悉的人帮忙总比找黑暗里的鼹鼠好。
这样缜密的安排何尝不是给他上一层束缚呢。
走到地方，她一手推开门，另一手握着他的动作分外有力。
“和厨师长——博特打个招呼。”
停下动作看过来的，是一双赤金色的、冷肃的眼睛。
岩浆一样的红色诡谲地在灿金色的瞳孔间流转，隐隐带着死气的大理石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深沉的同陌生男孩对视，贪婪的看向他脖子上跳动的筋脉。丝丝凉意窜上依穆莱法的脖颈。
这个人，很强。
阴影逐渐覆盖住依穆莱法的半张脸，他没有吭声。
“叫人，这是博特，是吸血鬼和龙族的混血，主要管厨房出餐。”
“你好……”沙哑滞涩的声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砂纸质地的音色像电锯拉过。
依穆莱法点点头，“你好，博特叔叔。”
略忙，7日一更，今日算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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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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