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带牧云辙,那我一个人能去哪儿呢?江离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边吃冰糖葫芦,一边晒太阳。松城还没下雪,冰糖葫芦的糖也没冻得那么结实,黏糊糊地化了一手。
江离把一整根都扔掉了,洗了手后就回酒店房间睡觉。
等到第二天一醒来,江离就偷偷溜到隔壁敲牧云辙房间的门。
没人给他开。
去问场务姐姐,场务姐姐说文导在给所有演职人员开会,牧云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都开会,那为什么不叫我呢?江离一怒之下坐公交去了江边看小鱼,结果小红书上的照片都是p的,江边水质不好,一条鱼也没有,有的只有饭后遛弯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个孤零零的傻子,就是他自己。
松城这么无聊吗?他小时候满心期待的,幻想的,写进作文里的,眼巴巴站在路口等着大人带他去的,居然是这么无聊的地方。
早知道这么没劲儿,他小时候就不又哭又闹地央求大人们带他进城了。也真是的,现在连溪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他都有自己的小房子了,小时候就一定要缠着妈妈的衣角让他带自己来松城找爸爸。
都怪他小时候傻,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长大后会长得很漂亮,可以靠脸吃饱饭。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去全国最繁华的城市读书工作,甚至出国也就是一张机票的事。不知道爸爸有了新的家庭,他是那个多余的小孩。
都怪他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就一定心心念念着来松城呢?
江离坐的有点冷了,他又开始埋怨牧云辙没有提醒他穿件厚外套。
江离一个人不知道去哪,也不会玩。第三天时他就找了个剧组附近的小学呆着晒太阳。
这个学校里有一只吃的胖胖的橘猫,它也趴在大石头晒太阳。
树荫缝隙中漏下的一缕缕光斑落在了小猫的肚皮上,它被小人儿们摸惯了,现在旁边坐了个不上学的大人,它还是很好脾气地翻出最柔软雪白的毛,任君抚摸。
江离看了小猫很久很久,指尖虚虚地在小猫身上画圈,迟迟不落下。
等到小猫晒饱了阳光,蓬松轻盈地从石头上跳下来离开后,江离也没有碰到它。
江离最放不下的两样东西,第一是他想要但是没得到的,第二就是得到后就把他甩了的,这只小猫两样都占了。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倾向,只不过江离实在有点过了。一个什么平平无奇的小玩意儿,可能是买什么东西送的周边,可能是商场促销白送的贴纸。只要他跑过去问时人家和他说东西下架了,无论它是什么,原本多么廉价,一文不值,在江离心中它就会立刻变成金子做的,令他魂牵梦萦,求之不得。
牧云辙的解决方式也非常简单粗暴,就是把江离看了三秒以上的东西全买下来。也别问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反正家里很大,牧云辙也不止一套房子,就这么堆堆堆。
这种暴发户式的今天过完了明天就不过了的消费模式很快就抚平了江离那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和物欲,他对牧云辙说你不要买了,我本来就欠你很多钱,现在更还不清。
物虽如此,人却不同。牧云辙没办法把江离想要的猫强绑过来送给他,人也不能。
今天是可以玩的最后一天,江离又来等小猫。他想,如果这只胖橘猫再来,我就和它说说话好了。
江离刚上大学时最怕最怕的事就是说话。军训时自我介绍,轮到他时,他飞快地说我喜欢看电影喜欢看书,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说完就下台了。
下台后江离一直反复思考刚才的二十个字里面有没有任何一个小小的尾音暴露他的来处,幸好大家只低声讨论了下他白皙漂亮的脸,没人在意他有没有提自己来自哪里。他们那一届的导生是个学姐,学姐上台后开玩笑,说上一个同学看起来能竞争下你们班的班花。
台下的男生没怎么理这句话,反而是女同学们在破冰晚会后纷纷来加他微信,问他用的什么护肤品。
他一直战战兢兢地生活着,慢条斯理地说普通话,偶尔带一点从宿管阿姨那学来的溪城口音。很多人说他装,这个他是知道的,知道但是不在意。因为装的成本也挺高的,他花了十八年来到了这儿,装下怎么了?
他室友就是里面说的最多的那个,那个男的半夜打游戏时会把声音放的很大,说和我一个宿舍的好像是gay,特娘们,我操了,吓死了。
对面就调侃,说你真糙了还是在这口嗨呢,gay也没什么不好的啊,白天当atm,晚上当杯子用呗。
看着那个长得像驴的男的手忙脚乱地调低音量,江离背对着他,冷笑了一声。
彼时江离刚刚从小地方来到全国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不由得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他们班大部分同学都想着转专业,或者跨专业考研,只有江离如鱼得水,争着做最积极最认真的那个学生,认真完成每一次小组作业,坚持不使用任何科技写选修课的论文,他当时坚信自己以后会成为顶顶有名的导演和编剧,会写出流芳百世的伟大作品。
这种疯病到了大二就自动治好了,因为他的高绩点和十多个剧本并没有帮他找到一份好工作,他们学校没有保研,所以绩点的唯一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江离给能找到的所有官方或者网传的小众渠道寄去了自己的剧本,现在他工作的那家音乐剧公司就是其中之一。对方委婉地回复他,音乐剧的剧本一般都是改编一些经典大ip,或者一些情节比较吸引观众的原创剧本我们也是收的,您的作品都不太符合要求呢。
不过您简历上的照片是您自己吗?有没有考虑先从音乐剧演员开始,未来逐渐向幕后转型呢?
猫最终也没有来,可能换了个地方睡觉,也可能去谈恋爱了。这并不怪猫,因为江离没有和它约好,它也没承诺过要来。何况在他们在一起的短暂时间里,江离对小猫也不是很好,很装,很冷漠。
牧云辙家里的猫也不和它玩,因为江离是个非常无情的人。冬天那么冷那么长,三只小猫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挤在暖呼呼的被窝里,和他脸贴脸睡觉。
这简直是一种恩赐,一团暖和柔软毛茸茸的生命,坦诚地翻出它们最脆弱的地方交付给你。然而每到半夜,三只小猫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爸爸怀里。
你要抱着我们睡的,半夜又把我们送走。一来二去,小猫也有点脾气,等江离再来搂它们,就自己躲起来。
江离为此掉了两滴眼泪。牧云辙下班回来看到他蜷在沙发里哭时心疼的要命,江离在床上也只有高,潮时眼角会涌出一点点泪花,而现在茶桌上被丢了一大堆纸巾,三只小猫猫叠猫地挤在角落里看江离。
牧云辙挨个猫撸了一遍,把最大的一只揽在怀里,对着三只团子说,“怎么惹妈妈生气的,从实招来。”
小猫没说话,江离也没说,不过牧云辙自己猜出来了。他也没想出来怎么和猫说一下“今晚和妈妈睡明天给你们开罐头”,他不会猫猫语,这三只猫又都不太聪明。
到了晚上,牧云辙抱着三只小猫一起来房间里了。他把猫塞到江离怀里,江离抱着猫,牧云辙抱着江离。到了半夜,牧云辙一摸怀里,打小呼噜的还是三只小猫。
旁边的床铺空荡荡的,牧云辙挨个房间找了一圈,最后在三楼的客房里找到了抱着毯子玩手机的江离。
牧云辙没问他为什么,门开了一条小缝,他出门前帮忙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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